“别废话了，赶紧收拾一下过来。省招待所等你们，别把卷宗忘了。”
李局暴躁的挂断了电话之后，马大队和陈大队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几秒钟，他们两个人动作整齐划一的抓起桌子上的东西，起身，向外大步流星的狂奔而去。
李局还是没有回答他们，是哪位大人物要见他们。
大人物？
哪个大人物？
马大队跟陈大队在路上的时候，两个人非常严肃又推心置腹的探讨了这个问题。结论出奇的一致——
对他们而言，人人都是大人物，也都是大领导。
远的不说，就是他们的李局，抛开师徒关系的话，那也是他们的大领导。
“不会跟这两桩案子有关系吧？”马大队自言自语了一句，“慕念安出了事儿，多少大人物都动了起来。这慕念安……到底什么来头？她不就是封尧的女朋友么，就算是封尧本人出事儿了，也不至于这么……兴师动众才对吧。”
陈大队算是稍微了解一点慕念安来历的人。毕竟连那位叶董都亲口说了，如果慕念安出了事儿，连他都会很难为，没法儿跟上边交代。
叶灵璧那个浪荡子的……上边，是谁？
老爷子？
板着一张国字脸，陈大队只警告的提醒了一句，“别多嘴，别瞎猜。我们办案要实事求是，讲究的是一个证据。”
马大队瞬间就不高兴了，“老陈，明明是你告诉我，慕念安的案子背后有蹊跷，你倾向于慕念安是被人陷害栽赃的。怎么现在你又改了口？你这改口的速度太快，我追不上你。”
“我是警察，办案只讲究证据。老马，你也应该如此。我对现有的证据有所怀疑，这是合理合情的，没有任何问题。我内心不会偏袒任何人，我也没有认定慕念安是无辜的想法。这就是我现在要做的事情，查的清清楚楚，查个水落石出。如果我再三调查之后，证据还是直指慕念安，那么她就是有罪。慕念安是否有罪，我们说了都不算，证据说了才算。”
“师兄。你可真是我大师兄。”马大队嘿嘿的低声笑着，表情透着点敬佩，“难怪师父最喜欢你。这不是没理由的。”
“你可拉倒吧，师父明明最偏爱你这个年纪最小的徒弟。”
“出于私心，师父自然是最喜欢我。因为我像极了年轻时候的他，冲动、莽撞、做事情凭借的是一股子‘气儿’。但是出于公心，师父一定是最喜欢你的。师父都说了，你具有大将风范。”
“得，咱们俩就别跟这儿互相吹捧了。先想想看是哪位大人物要见咱们吧。我这心里边呀……”陈大队摇摇头，表情挺沉重：“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儿。”
“大人物召见，哪次是好事儿了？”相比之下陈大队就轻松了许多，“反正有师父顶着，咱们就当个陪衬好啦。该怎么做，我听师父的。”
“对，听师父的。”
车子刚刚驶入大门的时候，陈大队和马大队这两个眼光毒辣的老警察，表情就齐齐一变。两个人默契的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又齐齐叹了口气儿。
因为已经跟叶灵璧见过一面，所以陈大队虽然诧异，却并不怎么惊讶。倒是马大队忍不住狠狠的倒抽了一口凉气，“妈呀，还真是那位老爷子！”
“你可小点声吧！别到哪儿嘴巴都不把门！”陈大队一扯师兄弟的袖子给以提醒，心中已经大概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儿。
老爷子退休之后，按照他的级别，还是保留了他的警卫员。这个警卫员，可是跟了老爷子大半辈子的人。换而言之，这名警卫员，也是陪着老爷子戎马半生的人。
“您好。”对方率先伸出手。
虽然两个人现在级别一样，但陈大队总有一种自己是大师兄的感觉，下意识的处处都会照拂着马大队。他也不是只照拂马大队一个人，他是李局的第一个徒弟，对于所有的师弟师妹，他都非常照顾。
不单单是在缉毒大队，在这群师弟师妹们心中，陈大队都是一个令人觉得非常可靠的……嗯，大哥哥形象吧。
有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长兄如父。李局不在的时候，这群师弟师妹还真有点把陈大队当大家长的感觉。
所以面对穿着便服的威严气很浓重的男人，陈大队下意识的挡在了马大队的前边，与对方有力的一握手，“您好。”
“两位队长快进去吧，李局都已经到了有一会儿。”对方说话很客气，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容。可他的笑容，在他的威严和严肃之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说话尽管客气，但还是透着一股发号施令的味道。
因为清楚知道对方的身份，也知道对方是谁的警卫员，所以陈大队和马大队都没有觉得对方这种发号施令的态度，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多谢。”
陈大队扯着马大队的袖子，两个人抬腿向招待所走去。
“师兄，怎么连那位老爷子也给卷了进来？他都退休多少年了，都多少年没有在公开场合露过面了。就在家养养花儿，逗逗鸟儿的，这次老爷子怎么都……”
“闭嘴。”陈大队低声呵斥一句，“管好你的嘴。”
马大队有点不爽的撇了撇嘴，但到底是没有反驳什么。
远远儿的，就听到房间里传来李局那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老爷子，看到您精神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前阵子听说您住了院，我还很担心来着。本想去医院看看您，但我——嗨，跟您老实话说了吧。我人都到医院了，在大门口给老班长拦了下来。我一猜就是您又装病吓唬人了，不过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毕竟您都八十多岁了，今天看到您，我才真的放下心来。”
李局的老班长，自然不必说，就是现在身为特战旅旅长的叶维康。也就是浪荡子叶灵璧的亲爹。
陈大队和马大队精神一振，进门之前，还特意整理了自己的衣服。这是对老首长的尊敬与礼貌。
房门毫不避讳的大大敞开。
或许能够显示出房间的主人内心光明正大，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玩意儿。
站在门口，陈大队和马大队停下了脚步，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喊了一句，“老首长，好。”
“好好好，你们也好呀。”
跟李局并肩坐在床上的白发苍苍老者，看起来……真的不像是个八十岁的老家伙。感觉也就是六十出头的样子。那一头银色的白发，没有带给他苍老的感觉。反倒让他看起来……时尚的不得了。
像是年轻人最喜欢染的一头奶奶灰。
他穿着浅灰色的衬衣，八十多岁的老人家坐在柔软的床上脊背也挺得笔直，目光炯炯有神，还透着老人家的睿智和慈祥。
看到马大队和陈大队，他笑的像个看到了很久没有回家，难得回家一次的晚辈。特别慈祥。明明，他才是第一次见到陈大队和马大队。
不过……这慈祥中，难免沾染着几分浓重的威严。
老人家是第一次见陈大队跟马大队，可陈大队和马大队却无数次的听说过这位老人家的名字。也在各种照片中，看到过这位老首长。
对于这个私下里性格老顽童，动不动就喜欢拿自杀威胁人家的老爷爷，陈大队和马大队心中不敢有任何的轻视与轻蔑。老爷子的赫赫战功，足以把他们踩在脚下一辈子。
其实他们私底下提起这位老爷子的时候，都特别喜欢他。尊重是一定的，但更多的还是喜欢。一个慈祥的老顽童，可爱极了，谁会不喜欢啊？
“小李子呀，你赶紧给孩子们挪位置呀！”老人家一巴掌就给李局差点从床上推下去，“总是听你满脸骄傲的跟我提起你的两个宝贝徒弟，今天可算是有机会，能让我好好看看他们了。你闪开，你们俩过来。”
陈大队和马大队屁股堪堪挨着床边，一左一右的坐在了老人家的旁边。
这俩师兄弟心中不由得感慨：难怪他们师父工作起来那脸色严肃阴沉的能吓死个人，可生活中又不正经到了极点。原来都是跟这位老爷子学来的呀。
跟谁学谁，这话果然不假。
可……他们师父好像没跟过老爷子呀？严格来说，他们师父是叶旅长的兵。可不能算是老爷子的兵。
这大概是……隔代遗传？
老爷子上下打量着两位队长，满意的连连点头，“不错不错，真不错哪。我家那个不孝子要是有你们的十分之一，我也就可以瞑目了。”
“老爷子，别乱说。”李局不爽的‘滋儿’了一声儿，“什么瞑目不瞑目的，我就不爱听您这么说话。”
“那我还能长生不老啊？长生不老那是妖怪。”老爷子哼了一声儿，“人总有一死。我迟早也有这么一天。”
“……您老就不能避讳一下么？别天天把‘死’字儿挂在嘴边。给老班长听见了，他一准又得骂您。”
“得了吧，他叶维康敢骂我？我借他十个豹子胆他也不敢。”
“老班长不敢，玲玲敢。”
“……你翅膀硬了都敢威胁我了？”老爷子一瞪眼，不但没一点威严，反而还挺破坏他身上的威严。
怎么能有人笑容慈祥的时候，一身威严。反而瞪眼吹胡子，就只觉得……滑稽可爱呢？
真是奇了怪了。
陈大队和马大队脸上挤出讨好的笑容，无语的听了十多分钟老爷子和李局的斗嘴。
两个队长相视一望，又是齐齐一声叹息。
唉！
难怪他们跟师父‘互骂’的时候，他们的徒弟只会捂嘴偷笑，或者是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他们之前还能挺纳闷，这年头听人互骂也这么有趣吗？现在他们明白了。
原来他们跟师父‘互骂’的时候，这么有趣儿呀。
一点没有互骂的剑拔弩张，更不是吵架。只像是老不正经和小不正经在斗嘴，跟说相声似得，捧哏逗哏配很默契，特能给观众朋友们逗乐儿。
以后……他们再也不跟师父‘互骂’了，太丢人！没有一点领导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