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念安头脑发昏,她狠狠的闭了闭眼睛,这才松开了一直牢牢攥着扶手的爪子。
呕……
有点想吐。
儿童座椅里的小饼干,比慕念安也好不到哪儿去。
一大一小几乎是从跑车上爬下来的。
正常速度要两个小时的路程,活生生被权总压缩到了四十分钟。坐在跑车里的人,那感觉能好么?
坐过山车什么感觉,慕念安跟小饼干现在就什么感觉。
小饼干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蹲在老爷子退休别墅门前的树坑里,痛苦极了。
他二叔多难得才又亲自下厨做饭啊,他可不想把二叔做的饭全给吐出来。太可惜了!
慕念安晕乎乎的晃了晃脑袋,拍了拍蹲在地上干呕的小豆丁,“饼干,你自己吐一会儿,二婶婶先进去。”
饼干猛地拉住慕念安的衣角,眉头高高的挑起,“二婶婶,你进去找死啊?!”
那语气,那表情,像极了发怒的权总。
慕念安心中好笑的‘切’了一声儿。还真不愧是亲叔侄,太像了。就是有人说饼干是权少霆的私生子,她也信。
“你不是二叔,你更不是叶玲玲,你现在走进那个修罗场。”小饼干指着身后那栋别墅,“就是找死!”
慕念安乐了,她狠狠揉了揉小豆丁的脑袋,“我是你二婶婶,有你二叔在旁边,哪个修罗场都要不了我的命。放你的心。再说了,里边一群大老爷们,就陈老师一个女人。我不得过去陪陪陈老师啊?”
小饼干想了想,松开了慕念安的衣角,“二婶婶,我还是不建议你闯进那个修罗场。”
摆明了,这小豆丁是不会闯进去的。所以,他也希望慕念安不要走进那个修罗场。
修罗场,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没事儿。我就进去把陈老师哄出来。男人们之间的战争,既然已经打响,女人就不该留下。”
小饼干反复琢磨了好几遍他二婶婶这话,愣是没想明白。
啥意思啊?
当慕念安走进那修罗场的时候,场面基本上已经得到了控制。
权少霆站在叶维康的面前,挡着他身后的叶灵璧。
因为慕念安没看到被权总揍成个猪头的叶灵璧,所以当她看到那个鼻青脸肿,骚包的粉色衬衣都被扯的破破烂烂的叶灵璧,当时就没忍住,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那个目光锋利且裹挟着杀伐之气声色厉苒的男人。
在慕念安的印象中,叶董么,一向都是轻佻又骚包的。浑身上下就散发出一种‘我是花花公子,我是浪荡子’的气息。就差在他脑门上贴张条.子,明明白白的写个‘我不是好人’这几个字儿。
何时看到过叶董这幅狼狈的模样?
不是衣衫凌乱挨了打的狼狈,而是……慕念安说不上来,可她心疼这样的叶灵璧。
慕念安那一记眼刀,可谓是惊天动地。
从来只有叶旅长拿眼刀杀人,何时遇到过叶旅长被人,还是被一个女人拿眼刀扫射的道理?
这事儿,就没发生过。
叶维康能一步步爬到今天这个位置,跟他老子半点关系都没有。他这个特战旅的旅长,名副其实,是靠他一个一个功勋攒起来的。他对于眼神的洞察,敏锐到了极点。
本来还跟权少霆僵持的叶维康,感受到了慕念安那过分灼烧的眼神,立刻侧过头,死死盯着慕念安。他的眼底,还有未褪去的血腥杀气。
可是,慕念安已经关心的去查看叶灵璧的伤势,根本顾不上叶维康,多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陈老师一颗心都牵挂在儿子的身上,奈何她被老爷子死死的攥着手腕,动弹不得。别看老爷子已经年过八旬,头发都花白,可他身子骨还算硬朗,更是一天都没有落下过锻炼。那力气,不是陈老师拿着画笔的人所能相抗衡的。
刚才权少霆冲进来的一瞬间,便迅速的分开了那对父子。不需要去看他的身影,老爷子和陈老师都知道来的人,一定是权少霆。
因为除了权少霆,没有人敢跟叶维康动手。更没有人敢参与进这对父子的战争中去。
“你干的好事儿!”老爷子当时就忍不住吼了一句宝贝了三十多年的儿媳妇,“你把权家的小子找来,救了叶灵璧,就是对你儿子好吗!你是叶灵璧他亲娘,你平时惯着宠着叶灵璧,我没有意见!可是今天,就冲叶灵璧说的那些混账话,他被叶维康打死就是活该!你再这么骄纵你儿子,迟早他得被你宠成废人!你想亲眼看到他们父子反目成仇?!怎么想的,居然把权家的小子给找来!你没脑子!”
闻言,陈老师一下子就被夺走了全部的力气。她失神的眨了眨眼睛,任由老爷子把她扔在了沙发上,一动不动。
“叶董。”慕念安轻轻的,哄慰的,还带着那点撒娇的唤了叶灵璧一声儿,“您看看,我被缉毒大队扣了十几天,是不是瘦了?权总一看见我就说我瘦的脱了相,今儿晚上他还亲自下厨给我做了顿好吃的,说是绝对要在一个月之内把我养肥。我不信,减肥了这么多年都没成功,哪儿能瘦的这么轻松这么快呀。您帮我瞧瞧,我瘦了没有呀?”
慕念安这一开口,房间里的人全部都愣住了。
谁也没有想到她这一开口,没劝架,没安慰,反而是扯了毫不相干的事儿。仿佛这栋朴素又干练,充满了军人之气的别墅里,那一片狼藉她像是没看到似得。就那么笑吟吟的,透着点撒娇的在跟叶灵璧扯淡聊天。
叶灵璧转了转充血的眼珠,僵硬的侧头去看慕念安。
几秒后,他冷漠的拨开慕念安抓着他手臂的小手,“慕念安,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出去。”
那语气,冷漠的令慕念安陌生。
她从没想过,叶灵璧那张充满了轻佻乖张又放浪形骸的脸庞上,居然也会出现这样冷鸷阴怖的表情。她更没有想过,叶灵璧有一天会拿这样冷漠冰凉的语气和她说话。
“叶董,您这是干嘛?”慕念安表情微微一变,很快又扬起了柔软的笑容,她甚至还伸手晃了晃叶灵璧的手臂,“不能因为在你爸爸妈妈面前,你就翻脸不认我这个表妹了吧?当初可是叶董您死皮赖脸的要让我给你当表妹,现在您就翻脸不认账,太薄情了吧。我可真心拿您当我自个儿的亲表哥了。”
权少霆拧了拧眉头,一只手护着身后的叶灵璧,另外一只手捏紧了拳头,随时准备应付叶维康,这个亲手交给他各种格斗杀人技巧的干爹、老师。
“夫人,带灵璧出去。”
“我哪儿也不去。”叶灵璧硬着脖子,声音像是从喉咙里逼出来的,“他本来就没认过他这个爹,要不是陈老师,我早他妈跟叶维康断绝父子关系了。权少霆,你别管。这是叶家的家事儿,你让他今儿就打死我。爷还不信了,他给我打死了,他这个旅长还能当的下去。”
语气不尖锐,声音也不嘶吼,就是两个字儿,冰冷。
冰冷的没有任何温度。
“叶灵璧,别再闹了。”权少霆咬紧牙根。
他一早就知道这父子俩的关系,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如果不是有陈老师夹在中间,这两父子其中一个,早就死在了对方的手里。叶维康和叶灵璧的恩怨,太深了。深到连他们两个人最爱的,放在心尖儿上去宠的陈老师,都没有办法化解。
他也早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可他本以为……这两父子,至少不会在陈老师的面前——至少,这两父子还会因为陈老师,粉饰这可笑的太平与父子关系。
叶维康冷笑一声儿,将挽起来的衬衣袖子慢条斯理的放下来,并且扣好了纽扣。这是一个信号,代表他不会再动手的信号。
饶是如此,权少霆也目光锋利的盯着叶维康的一举一动。他没有自信,能够应付得了他老师的忽然出手。
“慕念安!带叶灵璧上车!”
直呼其名,看来不妙。
慕念安闪烁了一下杏眼。这才意识到小饼干那句‘修罗场’是什么意思。这不单单是当军人的父亲,无法容忍自己的儿子做一个浪荡子这么简单。这背后,还有她所不知道的事情。
不再犹豫,慕念安狠狠的握住叶灵璧的手腕,“叶灵璧,走!”
可她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愣是没有办法让叶灵璧挪动半步。
“灵璧!”权少霆低吼,侧头的一瞬间,睡衣的领口滑落,露出了胸前一片狰狞红肿的伤痕。
这是他刚才为了保护被叶维康已经揍到半死不活的叶灵璧,而狠狠的挨了叶维康好几拳导致的。
他的伤口,挣破了。
叶灵璧这才知道,为啥叶维康忽然就不打算再动手了。
“少霆,不好意思又把你给牵扯进来了。”他按下了权少霆伸手护在他身前的手臂,嘿嘿一笑,“不过今天你来了也不管用。你的面子,够大。可这次,不管用。你闪开,我跟叶维康心平气和的说两句。”
叶灵璧这一笑,才让慕念安稍微找回一点那个艳名远播的浪荡子的熟悉。
“叶维康,你也别跟我动手了。陈老师就快死了,用不着你动手,过两天陈老师咽了气儿,我这条命就会跟着她一块去。”叶灵璧想要上前,可他一动,权少霆也跟着动,反正就是要挡在他的面前,护着他。
叶灵璧很无奈的叹了口气儿,看着权少霆的后脑勺,“少霆你……”
他真是拿权少霆这人没办法。
“表妹,去跟你——诶,陈老师,这是我认的表妹,她应该叫你什么呀?”叶灵璧探着脑袋去看他的母亲,笑的轻佻极了。也,轻蔑极了。更,悲伤极了。
陈老师这才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
她悲伤的看着儿子,又看看丈夫。
刚才那番厮打和歇斯底里之下,她的丈夫失去了叶旅长的威严和肃穆,她的儿子也被活生生撕碎了轻佻浪荡子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