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号公馆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偏偏这个不速之客,身份尊贵,地位牛.逼,更是一身杀伐之气,拦不住,也不敢拦。
自打九号公馆开门以来,还是第一次被人一路打了进来。
不过知道了这不速之客的身份之后,凤九爷一点没责怪自己每年花上千万请来的护卫。而这些护卫,被一个人揍得鼻青脸肿,也不觉得委屈。
为啥?
因为那位不速之客姓叶,叫维康,特战旅的兵王。
他们其中还有不少人,曾经是叶维康带过的兵呢。
“叶旅长——”凤九爷赶到的时候,叶维康已经一路靠一双拳头打到了距离叶公馆不远的钓鱼塘。穿过钓鱼塘,直直的再走一截,就是叶公馆。
看到是凤九爷,叶维康才收起了拳头。他穿着黑色的T恤,黑色的运动裤,瞧着不像是一位高高在上的旅长大人。不知道的人看见了,准以为他是个健身教练。
“我找叶灵璧。”
凤九爷苦笑连连,“我当然知道您找叶董了。可……叶旅长,我这儿也有规矩。您不是会员,不能进来。要不这样儿,您容我几分钟的时间,我去问问叶董。他若不愿意见您,您今儿就是把九号公馆拆了,我也得给您拦下来。”
叶维康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你对叶灵璧倒是忠心耿耿。”
“您又说错了,我是商人,在商言商。如果我今儿任由您刺咧咧的闯进来了,那明儿,我这九号公馆就得关门大吉。叶旅长,您别为难我,我这就去——”
“凤九爷,您忙您的。我陪叶旅长聊一会儿。”
“权夫人?您什么时候——”凤九爷额头的青筋突突突的跳,“那个是叶董?”
“我好不容易才哄了叶董高兴,正打算过来钓钓鱼,晚上加餐。这可倒好,老远儿就听见踢里哐啷的声音,还动起家伙了?走进了一看,好嘛,原来是叶旅长。”慕念安冷笑一声儿,眼神不善,语气更是不善,“叶旅长,您不在特战旅摔摔打打,跑九号公馆切磋,不合适吧?”
叶维康其实挺纳闷慕念安这小丫头,为啥对他敌意那么深。他负手而立,淡淡的说:“我找叶灵璧。”
“您想找谁就找谁?没这个道理吧。您也得问问人家愿不愿意被你找。叶旅长,别太霸道了。这儿不是您的特战旅,您别搞一言堂。”慕念安挥挥手,示意凤九爷先撤退。
听着慕念安这张口就冲的敌意,凤九爷头皮一麻,转身就走。他不可不想把战火引到自个儿身上,既然有人愿意站出来堵叶旅长的火炮,他乐得的很。
慕念安抬了抬手,“叶旅长,我送送您。”
叶维康没动,只是打量着慕念安。
“叶旅长,您在这样儿硬闯,我可真得替凤九爷报警了。您就算是特战旅的旅长,您也不能随便乱闯吧?走,我送您出去。哪天您想来见儿子了,客客气气的跟人凤九爷打个招呼,让人家把您请进来就是。”
眯了眯眼睛,叶维康听到儿子的脚步声已经走远,心知今天就算硬闯进去见了儿子,也只会让父子关系更加紧张。
他刻意放慢了速度,才跟慕念安保持平行。
“叶旅长,刚才抱歉了。”
叶维康觉得慕念安一定学会川剧,这变脸的速度太快了点儿。
“叶董见不得我对您态度和善,他就喜欢看我怼您。为了让叶董高兴,刚才我只能对您不尊敬了。您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我可是小辈儿。”
道歉是道歉,但一想到权少霆挨了这男人一拳头,慕念安说话,还是不受控制的带了点刺儿。
叶维康并不讨厌慕念安的伶牙俐齿,他幅度极小,动作却极为利落的一摇头。
每一个动作,都透着特种兵的职业气息。
“叶董刚才跟我说了很多,跟您有关系的。”慕念安轻轻的说,“叶旅长,其实叶董很爱您的。只是……只是他那人,嗨,他对谁都特坦诚,坦荡。偏偏对他父亲,他就别扭起来了。一点都不坦荡。”
“这是我的错。”叶维康一张口就是揽责任,“他从小到大,我陪他的时间几乎没有。我性格如此,一张臭脸不好看,他倒是想跟我亲近,却又不敢。久而久之,我们父子关系就变成这幅样子。”
别的没有,就是一个别扭。
“叶旅长,现在不是时候。你们父子现在见了面,只会互相折磨互相伤害。叶董说,只有这样,你们父子俩心里才能稍微好受一点。他用伤您,来让自己好受。您也一样。所以,现在就别见了吧。人心肉长,伤的多了,再想回去,就难了。”
“露儿说的没错,你这丫头,就是心思通透。”
“陈老师夸奖罢了。”慕念安淡淡的摆手,“叶旅长,能问您一句,您今天来找叶董是为了……?”
叶维康那张坚韧威严的黝黑脸庞上,闪过一道悲痛,他有着军人的一切特质,“他妈妈今早昏迷,被送入了ICU重症监护室。”
慕念安心脏,狠狠抽搐一下。
“医生说就是这两天,我来给叶灵璧说一声,让他做好准备。”
“陈老师……还没醒来吗?”
叶维康没有回答,只是果决利索的一摇头。
“您……别太伤——”话一出口,慕念安就吞了回去。
别太伤心了,怎么可能!
“叶旅长,您去找李局喝几杯吧。”慕念安认真的说,“权少霆,您的战友,随便谁都行。喝几杯。”
叶维康似乎明白一点为何这个看到他就会竖起刺的小丫头,能让他的儿子、干儿子都把她放在心尖儿上。
因为她的通透,聪慧,敏锐。
“为什么让我去喝几杯。”
“就是觉得您现在应该去喝几杯,不喝点酒,怕您……叶旅长,您知道悲伤压抑太久太深,人会出事吗?要么不爆发,一直被压抑着。可一旦爆发,那比什么病都来势汹汹。心死莫大于哀,叶董有我们这群朋友陪着,虽然令人担心,但至少我们能陪着他。我更担心的是您,您身边……有人能陪着您吗?”
叶维康淡淡的摆手。同样的动作,由权少霆做来,贵气十足,优雅无双,还透着不容置疑的高高在上。由叶灵璧做来,就是轻佻慵懒,说不出的闲适倦悠。可由叶维康做来,那就只有一个,利飒。
“陪着我的人,有一个足矣。”
可那人,就要死了。
慕念安抿了抿嘴唇,哀求的说道,“叶旅长,去找李局喝顿酒吧?”
眼前这个男人,太过刚强。
过刚,则易折。
所有人都在担心叶灵璧,担心陈老师撒手人寰之后,叶灵璧会崩坏。可又有谁担心过叶维康呢?说到最爱陈老师,他或许才是最爱陈老师的人啊!
太过于强势和强大的人,便会被下意识的忽略,他也是人,他也会痛,也会……崩坏。
慕念安,是第一个担心叶维康的人。
这让叶维康眼底的狼烟风沙,被吹散些许。
“露儿叫你什么?”叶维康这问题没头没脑。但慕念安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他。
“陈老师叫我念安。”
“念安,你又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慧极必伤。”叶维康那双眼睛,太毒辣了,也太尖锐了。
慕念安第一次知道,原来还有人的目光,竟然比权少霆更尖锐,更深刻。
“医者不自医,希望你能像待别人那样,给你自己留条活路。”
“叶旅长,您这话……我有点没听明白。”慕念安是真没听懂,不是装傻充愣。
“你太聪明了,心思又极其通透。这样的人,要么不折,一旦折了,就是彻底的折断。”叶维康眼神里带着了温度,不再是一片黄沙杀气,“做权少霆的妻子不容易。”
慕念安眨巴眨巴杏眼,再眨巴眨巴杏眼。
“记住我的话,像你今天劝我去找小李子喝酒一样,以后你也得这么劝你自己。”叶维康微微牵动着嘴角,他是个不苟言笑的男人,这辈子的笑颜,也只有在面对妻子的时候才会流露。此刻叶维康很想给慕念安一个长辈的慈祥笑容,可他板着脸太多年了,他已经无法调动肌肉去笑。
所以,叶旅长最后也只给慕念安还算就强悍的心里,留下了一个不大不小阴影的表情。
“我答应你,现在就去找小李子喝酒。你以后要是想喝酒,可以来找我。”
说完,叶维康就快步离开了。几秒钟的功夫,他就消失在了慕念安的视线当中。
紧紧的抿着嘴唇,慕念安捏了捏拳头。小脸儿表情还算平静,但额头上突突突直跳的青筋,才是她真正的表情。
慧极必伤?
放他娘的狗臭屁!
她才不会慧极必伤呢,她特别懂得怎么开导自己。
看见权少霆跟赵颖儿酒店夜会差点就亲嘴儿的照片,她不都给自己开导的特别棒吗?本来她的心还在隐隐作痛,可她开导过自己之后,她不是已经不那么痛了吗?她还能笑出来啊,还能吃饭睡觉去购物啊。
可叶维康的话……却把她的那窗户纸,彻底的戳破。
她告诉叶维康,心死莫大于哀。情绪压抑的太久太深,人会出事的。
所以叶维康就告诉她,他会去找李局喝酒,而她想喝酒的时候,可以去找他。
她果然……没有那么坚强和大气。她因为权少霆心里有一位白月光,都快疯了!距离崩坏……大概就差一步。
全靠她自欺欺人,全靠她自我开导,全靠她……刻意轻描淡写的不去想,她才没有崩溃,继而崩坏。
她本来以为自己还能再坚持的久一点,她也觉得自己做的很棒。可叶维康的洞察世事,他的直接戳破,强迫着她去面对自己内心压抑了太久,也太深的情绪。
她……也快要坚持不住,坏掉了吧?
不!
慕念安杏眼猛地爆射出一记精光。
爸爸的仇还没报,她丢掉的一切还没取回来,她必须要咬牙坚持下去!
戳人心尖儿,叶旅长……作死!
喃喃自语了一句,慕念安松开拳头,像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似得,雁过不留痕,转身回叶公馆。
“果然,我还是很想搞到叶维康的日程,然后透露出去,让他死于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