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启动罢了,慕小姐不必过于担心,这是极为正常的情况。并不是您有问题,大可以放心。对于不好的记忆,大脑做出判断之后,会强行让您淡忘掉的。”
“可我不想淡忘。那段记忆里,有一个对我非常重要的人。我不想忘记!您帮帮我!那段记忆我绝不能忘记!求您了!”
“慕小姐,慕小姐,冷静点。您听我说,记忆是您的,您就绝不会忘记。大脑只会让您淡忘,让您以为您自己忘记了。可实际上,大脑会帮您完好的保存下每一段重要的记忆。慕小姐……说句不该说的话,您大脑的判断,才是最理智,最正确,最能保护您的。”
“什么意思?”
“既然大脑认为那段记忆您需要淡忘,那作为心理医生,我会建议您,不要试图找回那段记忆。人体是一个非常精妙的机器,最精妙不过的机器。大脑作为这个精妙机器的……嗯,核心,它的判断不会出错。这是为了保护好您,如果您强行要留下这段记忆,我只怕……您的焦虑症又会疯狂的令您的情绪崩溃,或者是,崩坏。”
“可那记忆,对我真的很重要。我不想忘记那个人。”
“慕小姐,您冷静点听我说。我刚才也说过了,记忆是您的,您不会忘记,只是大脑让您以为您忘记了。我建议您,不妨先淡忘那段记忆。如果您想把那个很重要的人给找回来,您完全可以回来找我,或者是任何一个心理医生,我们会用催眠的方式,帮您把这个人,这段记忆找回来的。但我真的不建议您这么做,会引发您情绪的海啸。”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找心理医生进行催眠,我就可以把那个人清楚的找回来?是这个意思吗?”
“对,没错儿。可我身为心理医生,必须要郑重的向您警告。如果找回这段记忆,很有可能会——”
“我知道,会让我的焦虑症发作,彻底让情绪崩坏。”
“是的。您现在这样的情况,如果再爆发一次情绪上的全面崩溃,很危险。我不建议您这么做。希望您能慎重的考虑您的心理医生,也就是我的建议。”
“我会的!谢谢你。其实我只要知道我随时都能把那个人给找回来,这就可以了。所以您尽管放心吧,我也不想让自己彻底坏掉,我可以淡忘他的长相,淡忘他的声音,淡忘他的一切。可只要我心里记着他,只要我没有彻底忘记他的存在,忘记他这个人,那我就不会找死的让心理医生对自己进行催眠。”
……
“二叔!”小饼干趴在窗户上看着逆行站在车流中,却一动不动的他二婶婶,彻底急了:“二婶婶太危险了!你快去把她——”
权少霆已经拿起了手机,冷漠的斜睨了一眼倒车镜中的她的背影,淡淡的说:“下楼,带她回九号公馆。”
小饼干怔了怔,趴在窗户边回头去看他二叔。
他二叔的表情……太阴森了,太狰狞,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凛冽的寒气与杀伐之气。
或许,这才是大部分人眼中的鲜血帝。但这绝不是小饼干所熟悉的他二叔。
小家伙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可怜巴巴的唤了一声儿,“二叔……”
“没事。凤九爷就在旁边,他会照顾好你二婶婶。”
那一瞬间,或许只是小饼干的错觉。他二叔,还是他二叔,他所熟悉的二叔。
小饼干眨了眨眼睛,趴在车窗户上,一下子就看到了从马路边典雅茶楼里飞奔而出的凤九爷。
他伸出一只手,抱歉的冲来往的车辆点头道歉,左闪右闪几下的蹿进了车流中。
二婶婶,被凤九爷握着手腕扯到了人行道上。
黑色的商务车,缓缓的启动。
权少霆淡淡的叮嘱了一句,“系安全带。”
小饼干很聪明,他知道自己不懂的事情,得分时候。能问的时候就问,不能问的时候,他就该乖乖的当个沉默的好孩子。
没有说话,也没有提问,小饼干乖乖的给自己系好了安全带。
权少霆斜睨了一眼倒车镜,在倒车镜中,他与凤九爷狠辣的眼神,交汇在了一起。仅仅只是一秒,权少霆就主动收回了目光。
“操……”
正在典雅的茶楼里跟‘朋友’喝茶谈事情的凤九爷,莫名其妙的接到了权少霆莫名其妙的电话。没头没尾的让他立刻下来,把她带回九号公馆?
权少霆知道他在哪儿吗?她又是谁?
尽管很怀疑这是不是一个恶作剧电话,但凤九爷听的出来那是权少霆的声音,所以他不敢怠慢。把谈了一半的生意扔下,飞快的就从茶楼蹿了下去。
一道纤细的身影,一阵风随时都能给她吹飞了的身影,他一眼就看到了。实在是太显眼了,来来往往的车辆中,她就那么刺咧咧的站在马路中间。
顾不上自己会不会被车辆撞飞,凤九爷左闪右闪的跑到了慕念安的身影,扯着她的手腕把她拖到了人行道上。
眼尾,撇到了那辆熟悉的黑色商务轿车。实在是没有忍住,凤九爷一刀杀人的目光就扔了过去。
这个权少霆,搞什么!他又不是叶灵璧,闹起脾气来作天作地作死!权少霆可不是会把他夫人一个人丢在来来往往车流中的男人!
有那么一瞬间,凤九爷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被逃跑的叶灵璧给气疯了。都他妈开始神志不清,出现幻觉了。
他忍着怒气儿问,“发生什么了事儿?你不是会跟他闹的不可开交的女人,他也不是会粗鲁的把女人丢下车的男人。你们俩,怎么了?”
慕念安垂着眼皮,不说话。
凤九爷真有点担心了,他弯腰屈膝低头去看她的表情,却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哭到崩溃,反而……她还咧嘴傻笑?
完了完了,他这个新交没几天的朋友,怕是真的被权少霆逼给疯了。
“凤九!”慕念安忽然抬起头,用力的抓住了凤九爷的手臂,吓得人凤九爷一个哆嗦。
“嗯,我在。你别激动。我先带你回九号公馆行不行?”
生意不谈了,先把人带回九号公馆再说!
“凤九凤九!凤九!”慕念安激动的蹦蹦跳跳,像是疯兔子,还不停的去摇晃人家凤九爷的手臂。
凤九爷按住了她的肩膀,认真的望着她过分激动的杏眼,“真……疯了?”
“你才疯了呢!不对,我好像是要乐疯了!嘿嘿!”
凤九爷一脸担忧的伸手探了探慕念安的额头,“没发烧。看来是真傻了。”
“去你的吧。作为朋友,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儿?”慕念安撇撇嘴,可那嘴角笑的都快裂到耳根去了,她抓起他的手腕,看了看时间,“还不算晚!凤九,你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凤九爷在心里想,只要不是陪她去给心上人殉葬,那么他还陪的起。
“好,不过在我陪你去之前,你得先陪我回茶馆跟我一个朋友道个歉。”凤九爷指了指两人对面连门头牌都特别古香古色透着典雅的茶楼,“权总莫名其妙给我打电话让我下楼,我把谈了一半的生意都扔下了。现在要陪你去个地方,我总得跟人家道声歉,打个招呼才好。”
“行,那你抓紧时间,麻利点!”
搁平时,一听凤九爷生意谈了一半,她肯定不会拉着人家陪她去个地方。但是今天……慕念安顾不上那么多了,她就任性这么一次,就一次。事后,她一定会想办法弥补凤九,弥补凤九扔下一半的生意。她发誓!
慕念安没有上楼,而是在茶馆楼底下等凤九爷。她摸出了手机,满脸嫌弃的找出了那个俗气到直白的名字——
吴满堂。
电话拨通了出去,对方却掐掉了。
又不依不饶的给对方了拨打了过去,然而,还是在电话接通之后,直接掐掉。慕念安不死心的疯狂打了七八个,无一例外,都是一样的结果。
她眨巴眨巴杏眼,有点蒙圈。
现在才八点多一点啊,吴满堂不是说他每天七点之后是私人时间吗?这期间,她可以随时联系他。
或许,人家正在办私事儿吧,不方便接听她打电话。
一阵夜风吹过,慕念安冷静下来了。
她自嘲的给自己翻了个白眼,凤九说的没错,她真是疯了。
记忆是她的,就在她脑子里的某一个地方。她想找出来,随时都可以。干嘛这么着急?明天也完全来得及啊。
可她心里又是惶恐不安的。
那段记忆,那个一头乌黑长发的男人,她……她已经几乎要淡忘了。除了那一头乌黑的长发,以及被削瘦的身影,关于他的记忆,她竟然再也找不出来了。
那次焦虑症发作,封尧陪她去医院。她把封尧支开之后,朱院长跟她说过,那个什么自我保护机制又一次启动,所有引发她焦虑症的记忆,所有,只要她每一次焦虑症发作,前后的那段记忆,都又一次的被大脑强行削弱,淡忘。
她分明记得,在刚刚嫁给权少霆——不对,准确来说,是她刚刚察觉自己对权少霆动心的时候,那个时候,她还能大概的回忆起他的长相。
可现在,她彻底忘记了,竟然一丁点都想不起来了。
幸好,她还记得……她还记得那天晚上,她差点就对权少霆问出口了,问他有没有参加过一个艺术展,或者是他的哥哥有没有参加过一个艺术展。
因为她在艺术展上遇到的那个男人,真的长得太像他们兄弟俩了。
是什么样子呢?
她一点都回忆不起来了。记忆告诉她,那个阻止了她情绪的崩溃,将她从死亡线上扯回来的艺术家,长得跟权少霆很像,很像。
那个莫名其妙把她拖入艺术展,态度冷漠,却又一眼看穿她的崩溃,并且一直守在她的身边,守了她一天一夜的男人,长得跟权少霆很像,很像。残留的记忆,是这么告诉她的。
然而,她自己也不确定了。
该死的自我保护机制!
正懊恼的时候,慕念安的手机,响了。
是吴满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