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灵璧伸手摸了摸茶壶的温度：“不烫了，喝吧。上台前不润润嗓子，你又许久没唱了，等会上台露了羞都无所谓，反正都是自家人，你也不是开门做生意买门票唱给票友的。可嗓子要是坏了，那就完了。”
这人要是早个七八十年，妥妥就是天天流连戏园子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大概率也会因为一个戏子，放弃自己大少爷的身份。
凤九爷都不想再去瞪他，因为瞪他，也会让他想入非非，不知道那脑子里又会装什么下流的玩意儿。
拿起茶壶，扬起脖子，弧度恰恰好的壶嘴，让温度刚刚好的茶水可以倒入口中，一滴不洒。
这茶壶或许原本就是为了戏子所设计的。因为上了妆，很快就要登台，没有时间补妆，所以壶嘴设计成了这样的弧度，可以喝茶，也不担心洒了，或者是弄画唇妆。
叶灵璧看的有点痴了。
凤九真他娘的太好看了！这人生为男儿身，真他妈的浪费！有时候想一想如果凤九要是个女人，该是什么倾国倾城之姿。但是不敢再想了，怕想下去，收不住。
但桃花眼又不受控制的要去看他。
侧脸的弧度，下颚线的线条，上下翻滚的喉结……
草他大爷的！
这美人儿是个男人！
一下子，心猿意马，就成了悬崖勒马。
什么念想都没了，什么想法也没了。
正满身燥热的时候，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下来，透心凉，哇凉哇凉的。
叶灵璧语气特别认真：“凤九，你亲我一下，就亲我一下。亲脸颊就行。”
凤九爷：“…………”
忍不住攥紧了茶壶，红唇紧紧崩成一条线，呼吸似乎有些加重。
被气得不轻。
叶灵璧吊儿郎当的拿桃花眼轻浮的睨着随时会暴走动手的人，笑嘻嘻的说：“凤九，你亲我一下，我就原谅你了。”
凤九爷不说话，像是女孩子似得翘着二郎腿，坐在檀木的凳子上，微微偏着脑袋去看他。仿佛是不理解他的意思，在认真的琢磨。
叶灵璧忍不住又开始动手动脚，去摸人家的脸蛋：“你不吃亏呀，你师父怎么教你的？戏比天大，穿上了这身戏服，你就不再是凤九，你只是戏里的人。你现在是个女人，亲我一下怎么了？”
凤九爷淡淡的说：“我是祝英台，你是我老爹爹。”
叶灵璧：“…………”
想抄凤九的便宜给他当爹。但是不想给美人儿当爹。
这一次，是他失策了。
亏啊！
叶灵璧不死心：“那你这个当女儿的亲老爹爹一下，也未尝不可嘛。你快亲我，你亲我，我就原谅你。”
只要能被美人儿亲一口，死也值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叶灵璧指着自己的脸颊，又把脸庞凑到人家的面前：“快快快，亲我，亲我。你亲我一口，什么就都烟消云散了。我这个人就最难过美人关，甭管美人是不理解我，还是误会我，又或者是其他什么事儿，只要美人亲我一口，我就什么也忘了。快！亲我！亲这里！”
凤九爷轻轻的嗤的就笑了：“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说到底，他和叶灵璧之间，一直都叶灵璧在照顾他，从刚认识到现在，从未改变过。
原来，这就是权少霆那天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的话。他问权少霆能否理解叶旅长，权少霆忽然变得很暴躁，也很烦躁。权少霆说，根本就不是这回事儿。
他还想再问既然不是这回事儿，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这时候安安就醒来了。这话题，也就戛然而止了。
叶灵璧急了：“诶，你快亲我啊！愣着干啥？看见没，就跟这儿亲！狠狠亲！”
一边说，还一边把脸庞凑过去，差点都要贴在人家凤九爷的鼻尖儿上了。凤九爷向后躲，他就向前凑。凤九爷脊背都抵在了檀木的桌子上了。
慕念安：“……卧槽叶灵璧你他妈干什么呢！”
她把点心盘子往桌子上一搁，两步就冲了过来，没好气的把叶灵璧给推开，老母鸡护小鸡崽的挡在凤九爷的面前，两只手叉腰，还真挺像被纨绔子弟调戏的美人儿的小丫鬟，忠心耿耿又护主的厉害。
“我就纳闷你丫怎么转性了，也不出去花天酒地了，也不去找你的美人儿了，就安安心心的待在九号公馆修身养性。感情你丫根本没变，你他娘的是一直觊觎我九哥来着？找抽啊你！”
叶灵璧：“…………”
诶不是，而是，算球，这是解释不清楚了。
饼干也拧起了小眉头：“叶叔，你这样不对。”
你他妈一个小破孩你懂个屁。
封尧：“……”
叶灵璧怒视着封尧：“你说什么？你他妈再给老子说一遍！”
封尧：“？？？”
青天白日啊，我什么都没说。
你不敢冲少夫人跟饼干少爷发火，拿我撒气算什么本事。
我身份卑微，就活该当受气包是吧？
凤九爷笑着拍了拍慕念安的手背：“安安，不是你想的那样儿。好了，你别总是一副咄咄逼人的老母鸡样子。叶灵璧跟我闹着玩儿的。”
“闹着玩儿也不行！”慕念安后怕极了：“这厮前科累累，鬼知道他什么时候**熏心，一个不怕死就干出点什么混事儿来。九哥，你可得小心着点。”
男孩子一个人在外边，就是要小心。
尤其是长得比女孩子还要漂亮的男孩子，更要小心。
叶灵璧：“…………”
我他妈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凤九爷好笑的扬了扬眼尾，只是拉着她的手问：“今儿我跟叶灵璧一起给你唱戏，好不好啊？”
慕念安恶狠狠的剜了叶灵璧一眼，警告他千万别动坏心思，轻蔑的说：“叶灵璧会唱戏嘛他，他就是一票友的水平，不配跟你搭戏。九哥，你可是角儿。能给角儿做配的，那可都是未来的角儿。”
就没有票友能跟角儿同台唱戏的道理。
叶灵璧不服：“别瞧不起人了，我可是票友里唱的最好的。全京城，你就找不出一个票友能唱的比我好。”
慕念安手指一点，指着自己的鼻尖儿：“我就唱的比你好。”
叶灵璧：“比试比试？”
慕念安：“比试就比试，怕你啊！来啊！让九哥当评委！”
凤九爷被他们两个活宝快逗死了：“你们俩别耍宝了，叶灵璧唱的的确不错。票友里是难找出一个比他唱得好的人。自家人闹着玩儿，别那么认真。”
九哥都发话了，慕念安再不乐意也得乖乖点头：“那你跟叶灵璧唱什么啊？”
凤九爷表情淡淡：“祝英台梁山伯，惊聘。”
慕念安错愕良久，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九哥，这孙子是憋着要给你当爹，抄你便宜啊！你居然没打死他？！”
一旦扮上，一颦一笑，举手投足，凤九爷已是戏中人。他掩嘴轻笑，笑的娇羞，眼波流转间活色生香。
别说叶灵璧了，慕念安一个女人都有点看痴了。
九哥要是生为女儿身，怕是不知道要迷死多少男人啊。
身为大魔头的颜粉，她唯独在九哥的扮相上，心服口服。
她没有办法昧着良心，她这个颜粉必须要承认，扮上的九哥，比大魔头好看！
封尧抖了抖眼皮，不敢再去直视凤九爷。
这样儿的佳人，才能让叶董当年惊鸿一瞥。
他听叶董说起了无数次凤九爷的扮相有多惊艳，有多让他念念不忘。他就纳闷极了，叶董什么样的美人儿没见过，从没见过哪个美人儿能让叶董念念不忘。
他没见过凤九爷的扮相，可他见过叶董的女朋友。随便一个拎出来，那可都是吊打娱乐圈许多女明星的大美人儿啊。
一直无缘得见，今儿个一见，怕是他日后也要对一个男人念念不忘了。
美人在骨不在皮。
那神韵，那眼波流转，那一颦一笑。
真他娘的是绝了！
他这是什么天赐的好福气啊，这么幸运能够看到凤九爷的扮相，还能听凤九爷开嗓。
值了。
死也值了。
掏钱就不值了。
饼干也是第一次见到凤九爷的扮相，他眨了眨大眼睛，由衷的感慨：“九叔，你也太好看了吧？比二叔还要好看。”
所以他从不轻易开嗓。
这些爱慕的眼神，以及赞美的话，都让他厌恶透了。
可此时此刻，他并不厌恶。
凤九爷嘴角勾起，轻飘飘的一指自己的茶壶。狗里狗气叶灵璧速度反应够快了，可还是没能快过慕念安。
她抢过小小的茶壶，狗腿的去给凤九爷添了热水，然后巴巴儿的双手奉上：“凤老板，喝茶。”
他虽然还没成角儿就不唱了，可他当年已经隐隐要成角儿了，就只差一部个人作品。后台伺候他的人也有不少，为了伺候他大打出手的情况，也常有发生。可他并不觉得骄傲，那些人只让他觉得厌烦。
今儿个被安安和叶灵璧抢着伺候，感觉倒是不错。
或许以后可以多开嗓一些了。
饼干受西方文化熏陶更多一些，他喜欢听歌剧，喜欢看话剧，喜欢的是莎士比亚和契科夫。他陪丁秀秋听过京剧，但咿咿呀呀的，他根本听不懂。也听不出那曲调婉转的韵味，就只觉得有些刺耳，挺吵闹的。
但是这一刻，饼干忽然觉得，自己可能要爱上京戏了。
如果戏曲演员各个都像九叔这样儿，那人人都会放弃其他的，转而爱上京戏了。
凤九爷斜睨着叶灵璧：“不是要跟我一起唱么，你就这幅样子登台啊？”
叶灵璧扯了扯自己的毛衣：“我又不是角儿，我就是臭不要脸也不怕出丑的要跟角儿一起唱一回。我扮什么呀，我扮上也不好看。就这样儿唱！”
反正也没卖门票，都他妈是来白听的。没资格嫌弃什么。
凤九爷笑眯眯的丢给慕念安一个眼神，慕念安立刻狗腿的点点头：“封助理，给我把叶灵璧摁住！”
上令下达，明令禁止。
封尧上前一步，就给叶灵璧摁在了檀木的椅子上。
凤九爷走到他的身后，学着他刚才轻薄自己的样子，捏住了他的下巴：“好看不好看，你说了不算，观众说了才算。”
叶灵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