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宇髓的忽悠启发了原本故步自封的青向。
何必非得等到当上鬼杀队的柱再运作,现在就是大好机会,让鬼杀队改产屋敷姓青向,就此成为青向鬼杀队,争取向大正时代一天一个姓的日本政府看齐。
护理人员来过一遭,百思不得其解状况稳定怎么还脸色如此糟糕,问过后者没有特别难捱的痛楚后,给他点了一瓶葡萄糖补充体力。
青向缩在被窝里,好整以暇地等着下个探病者。
反正他在鬼杀队没几个认识的人,小葵小清本就是蝶屋的人,床头柜上花瓶就是她们送的。说来咋舌,他在鬼杀队认识的几乎全是甲级以上的精英剑士,甚至和最高当主说过几句话。
音柱忽悠完了,炎柱不用说,虫柱看起来笑眯眯的其实最难攻破,需要定过战略,水柱,啊(三声),水柱,啊(四声),风柱也能说上几句,就是凶狠粗鲁了亿点。
嚯,九分之五个鬼杀队了。
鬼舞辻几百年都没我渗透的深。
然而,往往青向这么想时,事实总和他预想的背道而驰。
下一个敲响拉门的人,站起来和他一般高,歉意而拘谨地坐在床边,一身水纹和服,额角有火焰的疤痕。
“青向前辈……你救了我,但是我几乎没在战场上帮什么忙。”
假如灶门掀开青向的被子,就能看到他难以自抑颤抖的指尖。尽管如此,他面上相当唬人,甚至平静而温和地朝灶门点了点头。
“为什么这么说?不是我救了你,恰恰是你救了我。”
“诶?”
灶门微楞地抬头。
床上的前辈侧面对他,柔和又友善,是没缘由的善意,流露出的温和让灶门不禁放松。
“不是你拖延到距离天亮不足四十分钟,以我那些三脚猫功夫根本撑不到结束。可以说是你救了我们两个。”
声音越来越轻的前辈,那只眼睛却绕过灶门,在空荡的房间回转。
“不……”
在柔和中逐渐放松的少年垮下肩膀。
“我没能……我没能救下任何一个人,在那座山中,明明是想要拯救大家才来到鬼杀队,但是我、但是我……”
那座山中死去的剑士们的脸,明明只见了一面,此时却如此清晰,就在眼前,水汽氤氲,扭曲眼前抓起的手指。
“甚至因为我,为了救我,他们被蛛丝捆起来,吊在树上……自相残杀,生生失去性命。”
青向的视线对准了灶门头顶的铜丝灯泡。
体积不大,四散的碎片对经受训练的剑士来说不值一提,但这个时代的灯泡连接处没有橡胶保护,只靠一根电线吊着,此时还亮着的灯泡是不引人注目的杀人武器。
“对他们来说何尝不是如此。”
青向随便听听第一次出任务就经历巨大冲击的小少年破防的话,嘴不过心地灌着鸡汤。
“你是后辈,我们是前辈,保护你们天经地义。”
“我知道前辈的意思,但是,没有天经地义,我们都是鬼杀队的一员,鳞泷老师告诉过我,在战场上没有责任与义务之分,只有拖后腿与否……假如我早一点想起火之神神乐,或许不会逝去那么多生命。”
刚要‘啊对对对’的青向精神一振。
“火之神神乐?”
“嗯。”
耷拉着脑袋的少年很没精神,那些被隐事后回收的尸体就在他来时的面前经过。
“前辈好奇吗?是我父亲在我小时候跳过的祝舞,我在面对那只鬼时,突然察觉到如何将祝舞的动作和呼吸法连为一体,才用出了那些火焰,前辈来时看到了吗?”
“因为我是炎之呼吸法的用者,所以很好奇。”
青向顺理成章地吞掉了关于‘看没看到’的问题。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吗?更多的,关于那些舞蹈,这耳坠是你父亲一并传给你的吗?”
灶门将红日耳坠捧在手心,视线温柔又悲伤。
“是的,这耳坠是我父亲……以及家人们唯一留给我的东西了。”
青向压下到嘴边的急切,假如炼狱在这,恐怕一眼就能看出他的不对劲。他心下越急切,到嘴边的话就好像泡了水,柔了三个度,轻和无比。
“那些舞蹈一共分为几型,和炎之呼吸有没有相似之处?”
“啊,抱歉,我光想着自己的事情了。”
灶门急急忙忙眨掉眼眶的湿润。
“火之神神乐一共分为十式舞蹈,因为父亲在我很小时就去世了,所以只记得这些。这次来找青向前辈,也是因为炎柱大人不在,又听说前辈是炎之呼吸的使用者。我现在就为你展示火之神神乐的跳法!”
这么说着的灶门已经提起了日轮刀。
“……”
青向:“……不用了。”
关爱pstd患者。
“好、好的。”
灶门局促地握刀,初入鬼杀队又礼貌的淳朴少年这才想起眼前是仅次于柱的继子,还是一位大病未愈的病号。
“没别的线索了吗?”
青向遗憾地看他,还是不死心。
“抱歉……”
“该道歉的是我,才疏学浅,不能提供有用的建议。”
青向嘴上这么说着,目光锁定了他头顶的灯泡。
意外。
“你比我见过的许多人更富勇气,向更强者拔刀的永远是勇士,无论是谁。”
事故死。
“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当之无愧的人类剑士,救下无数生命。”
那轻柔又温暖的嗓音,犹如在一位谆谆的长兄面前。缓缓泄去肩上昂重的重担,轻柔地抚慰你的头顶,对你说“没有关系”。
像肩头的落雪一般,无重量而氤氲。
那是灶门幼年时,童年记忆中的触感,他再不能感受到的,从他身边离去的触感。
泪水越来越多的从泪腺渗出,眼前的图景彻底扭曲,白色的被单,木质的地板,从门缝绕过的微风,安宁无声的夕阳。
宁静又柔和,像砍柴归家,与家人们共进晚饭的那个下午。
狼狈的少年抬起手肘,掩饰泛红的眼眶,憋住嗓间的肿胀。
然而,在下个瞬间,一切突变。
固定灯泡的金属丝像被人强行拽下,从中断裂成两段。钴丝灯泡闪烁两下,从两人头顶直直坠落,连带那根失去固定而松垮的闪着电弧的金属丝。
“……青向前辈!!”
本来一切都如预先所想,灯泡如是,电线如是,坠落的金属丝也如青向所想。
但他唯独没想过少年会直直扑他身上,第一瞬间,以身为盾。
似乎完全是少年下意识的想法,动作慌张,带动床头柜和其上的花瓶一齐摇晃,青色花瓶晃动一周半后,清水和花枝一同洒落,盖了满床。
棉被渗透的速度不快,仍有大半水潭流在被褥外,顺着青向身体的凹陷流到他的脖颈。
电线一旦落在灶门身上,或许有小半落在来不及渗透的棉被上,电流一路传导,会传到青向的脖颈。
……啧。
不顾人偶动作的剧痛,青向一把扯过水纹和服的领口,按着褐发少年的后脑护到胸前,一齐避开垂落的电线。
电线最终落在床头柜上,闪烁的电弧跳动间将柜面灼出焦纹路,冒出难闻的灰烟。
“啊,真危险啊。”
仗着灶门在他怀里看不着,青向面无表情地有感情朗诵。
“你没事吧?”
少年在他怀里,呆呆的,显然还未从宕机中反应过来。
不知是不是重病的缘故,比普通人的体温要低,有一股浓重的膏药味,和几不可闻、几乎是错觉的焦味,像烧煤不久的被窝,被安全感包裹的温度。
这下子灶门彻底憋不住了。
“我、我没事。”
他捂着眼睛和嘴,从青向怀里退出来,垂着头,不让人看清他的表情,只是肩膀一耸一耸,还有那极力平静也带啜泣的声音,饶谁都听得出他此时在掩饰什么。
“青向、前辈没事吧?”
“……没事。”
青向表情微妙地递过去一张手帕。
灶门也不抬头不吱声,就这么拿了手帕,背过去擤鼻涕擦眼泪。
青向的被子垂在膝上,肩膀的单衣松松垮垮,静静看了抹眼泪的小孩后辈半晌。
“灶门。”
“……?”
回过头的灶门眼眶还红红的,眼中盛着不好意思和困惑。
“以后别那么做了。”
“什么?”
少年嗓音还夹着鼻音。
“舍身救人,那是最愚蠢的事情。”
躺在床上的前辈身体单薄,靠在床头,脸色不好,或许是刚刚牵动了伤处的原因。
“前辈,你真的没事吗?脸色很不好……我去叫神崎桑。”
“不用。”
青向别开眼。
“别做之前那种事了,自己的性命是最珍贵的,其他所有人的生命都是其次。”
“可是……我不那样认为。”
灶门却固执地反驳,眼圈还红着,偏偏语气很坚定。
“所有人的生命同样珍贵,就如前辈你刚刚所言,无论是谁,无论长短,每个人的生命都具有不同却相同重量的内涵,我是如此认为的。”
“……随便你。我累了,你出去吧。”
大抵是真的很累了,毕竟大病未愈。夕阳西下,辉光渐渐消失在山头,前辈藏在室内的影中,看不清表情,声音又淡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