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老太太微微一顿,才低声道,“只是臣妇这孙女命中福薄,娘娘或许还有印象,当年边陲小股贼寇作乱,我这孙女也在混乱中走散,好不容易寻回来,冰天雪地的却落了病根,从那后身子骨就一直不大好,又自小没了母亲,怪惹人怜的,臣妇平日里也只盼给她寻个平常人家嫁了,唯恐她嫁高了受委屈,又恐她这身子受不了千里迢迢的颠簸。”
“老夫人的顾虑本宫都明白,”皇后一笑,温声道,“宫里福源深厚,待本宫禀了圣上,收了如如做养女,老夫人也不必担心宝贝孙女受了旁人欺负。”
“这……”听皇后如此说,老太太连忙道,“这怎么使得,我这孙女天资鄙陋,万万担不起陛下与娘娘如此厚爱。”
“如何使不得?这孩子本宫看着也是打心底喜欢的,陛下想来也会欣然允诺。”皇后说着,话音一转,半认真半玩笑道,“本宫难得想做次媒,老夫人可不是想驳了本宫吧?”
“臣妇不敢。”老太太忙道。
皇后又简单安抚了几句,便带着身边人出去了。
殿内一时没有旁人,司思这才倒吸了一口凉气,“祖母,这事不能就这么定了吧?”
老太太眉头紧锁,“难说。”
司思面上显出难色,压低声音嘟囔,“皇后娘娘嘴上的功夫当真是滴水不漏,周旋半天又转回了原点儿,这摆明不是乱点鸳鸯谱吗?!”
老太太轻拍了一下她,“再口无遮拦!”
司思拉住老太太袖摆,晃了晃,“祖母,我是真心急。”
“赐婚明显不单是皇后自己的意思,”老太太安抚司思,“但宫里想下这盘棋,也得看对方同不同意,那南唐太子如今再怎么受制于此,想来也不会让人轻易拿捏了婚事,你先别急,先看看情况。”
听老太太这么说,司思这才稍微宽一点儿心,看着皇后叫来的太医给老太太把了脉,开了一些安神静气的药方子,司思道谢过后又给了赏银。又等了一会儿,忽然听到外面便传来一句,“皇后娘娘懿旨”。
听到这话,司思心底咯噔一声,垂眸与老太太对视一眼。
老太太也是眉目微锁,紧接着站了起来。
“祖母,这……”
老太太:“先出去看看。”
司思扶着老太太出殿接旨。
来的是几个宫人,没见皇后的影子,宣旨的宫人不急不缓的念完皇后的懿旨,上前恭维道,“这边先恭喜老夫人和姑娘了。”
就,就这么定了?
司思张了张嘴,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被老太太一把握住手,才回过神接了旨,可她脑子依旧嗡嗡的,也没听清老太太怎么和宫人客套的,直到回了公府,才回过些神儿来。
“婚约只是暂定,未必没有回转的余地。”
司思伸手抱住老太太,将头枕在老太太肩窝,有些闷闷的道,“我心底都明白,祖母不必宽慰我。”
老太太拍了拍她的后背,正想宽慰她几句,忽然有小厮来报,“老夫人,门外有个姓戎的公子前来拜访。”
“姓戎?”老太太微一愣神,才反应过来,看了一眼司思。
司思坐起了身,“他来做什么?”
“来者是客,”老太太对小厮道,“先将人请到正厅吧,我马上过去。”说完,又补充道,“以礼相待,莫失了规矩。”
老太太并未多耽搁,让司思留下,自己换了衣裳便去了正厅。
戎越郑重的执了晚辈礼,老太太侧身,“殿下请上座。”
“老夫人请。”戎越看着老太太坐下,才理了理衣摆在客位坐下。
两人坐下后,老太太开门见山道,“殿下今日来,是为了皇后赐婚一事儿?”
戎越温和一笑:“老夫人说的没错。”
“殿下既然是为了婚事来,那有些话老身就直说了,”老太太开门见山的道,“殿下是远道而来,应该还不了解,我那孙女虽空有副好皮囊,人却并不是个好相与的,这事殿下在城里随便一打听也就知道了。”
听到这话,戎越反而轻笑了一声,道,“看来老夫人是不想把孙女嫁给我了,想让我知难而退了。”
戎越说的如此直白,老太太尴尬一笑,才接着道,“原是我们高攀了,却也是怕殿下日后了解了再后悔。如今说来也不怕殿下笑话,因为我们府里就这一个独苗,平日也是惯的厉害,哪知道惯的不知天高地厚,如今倒是通身寻不出半点好处来。”
“老夫人一番爱孙之心完全可以理解。”戎越应和着,复而道,“不知戎某可与司姑娘单独一谈?”
“这恐怕不妥,”老太太想都不想便拒绝了,“殿下饱读诗书,自然……”
“祖母……”正厅外,司思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声音被风吹的有些哑。溯风冷冽,吹的头她肩头垂下的发丝迎风飘起,她随意理了一下头发,轻声开口,“我和太子谈谈,祖母去歇息吧。”
老太太被如意扶着出了正厅,经过司思身边时还不忘低声嘱咐,“别犯糊涂,别动手。”
司思无奈苦笑一声,“祖母放心。”
“太子殿下。”司思走进去,步子微顿,礼貌而生疏的对戎越微微福身,而后径直在戎越对面坐下。
厅里放了两三个碳盆,司思一路过来被风吹的骨头都冷透了,这会进来坐下时便忍不住打寒颤,旁边侍候茶水的丫鬟忙给她怀里塞了一个汤婆子。
司思将汤婆子拢在袖中,这才觉得身子舒缓了许多,“你们都下去吧,正厅周边不留人,不唤你们就是失火了都不许过来,谁要是坏了规矩,便不必再府里待了。”
“是。”厅里伺候的人闻言恭敬退了出去。
正厅一时只剩了他们两人。
戎越抬头看去,司思安静的抱着汤婆子坐着,面上只画了淡妆,明眸皓齿,面色被冻的有些发白,虽掩不住的娇美,却透着一丝冷意。
戎越知道,她心里定是对他应下婚事的事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