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青野午睡和野餐的事被发现了?这是花笼的第一反应。青野棒球部居然收不良?这是花笼的第二反应。他咬了口布丁,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是来参观的。
“我是青野棒球部一年级的濑户大助!要不要带你参观!”濑户阴着脸,居高临下地威胁。
是要带到没人的地方勒索?还真有啊,这种不长眼的小混混。花笼再咬了口布丁:“濑户前辈,我想看练习赛。”
“哈?你叫我什么!”濑户整张脸都扭曲了。
“濑户前辈。”
“你小子!给我再说一遍!”濑户整个人扭曲中。
“……濑户前辈。”
“你!”濑户挥起球棒,球棒在空中狠狠抡了个圆,带着吓人的赫赫风声,最终停在花笼的鼻子前五厘米的距离,“臭小鬼!要喝橙汁吗!”
“……哦。”
十分钟后,濑户大助拿了两瓶朵拉拉百分百橙汁跑回来。
“给!我可不是因为被叫前辈太开心了才请你喝橙汁的!这是礼仪!礼仪问题!”濑户晒得很黑的脸上,有两朵不甚明显的红晕。
“谢谢了,濑户前辈。”橙汁都要捅到脸上了,花笼只好接过橙汁。
“混账!干嘛一直叫我前辈!两瓶!给你两瓶橙汁!怎么不喝!拧不开是吧矮子!就让身为前辈的我帮你拧吧!”濑户嘴角翘起,表情看着却更凶恶,他拧开一瓶橙汁,大力捅到花笼鼻子前。
“哦。”这位前辈是没看到他身边还有水果茶是吧,本来不打算喝的花笼,只好接过来,小小地抿了一口。
“矮子!你眼光很好!青野是一所好学校!那些只参观名门的家伙都去死吧!今天去海陵、去东堂塾参观的混蛋都死死死死吧!”濑户站在野餐垫旁,愤怒地挥棒。本来就恐怖的脸,此时看着居然又恐怖了十倍!
“……”今天天气不错啊,既去了海陵也去了东堂塾的花笼,将手机音乐的音量调到最大。
“矮子!已经决定来青野了吧!这么矮还这么有志气!看了一上午觉得青野不错吧!觉得青野是最好的高中吧!”
“……”音乐都盖不住这人的大嗓门啊,心里感叹了一句。只是来青野吃饭外加午睡的花笼,小口地不停地喝着橙汁,充分展示着什么叫“没空说话”。
“想不到矮子你这么喜欢喝橙汁啊!难怪长不高!矮子!多喝点牛奶吧!男人还是要长成我这样才行!”
“……”就你那种注孤生的脸还敢说这种话?
“矮子,怎么不叫濑户前辈了!”
“濑户前辈。”在注重前后辈关系的相马学园棒球部,待了近七年而养成的良好习惯,使得花笼在这种情况下,还是乖乖地叫了前辈,尽管他想无视对方。
“咳咳!既然都叫我前辈了,等你来了青野后,我会好好关照你的!”濑户十分兴奋。
“比赛开始了。”这人是打算在他身边挥棒到什么时候?压根没打算来青野的花笼转移话题。
“要开始了吗!畜生!我也想上场啊!”濑户说着挥棒更用力了,虎虎生威,带着可怕的声响,声若洪钟,“睁大眼睛看清楚了矮子!就算对上富丘,赢得也是青野!”
……
大约96分钟过去了,这场练习赛青野以7:8输给了富丘。
输了呢,还是以很难看的方式,花笼看了眼已经停止了挥棒、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的男人,将手机的音乐关掉。
“哐!”球棒被砸出去,打在在树干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濑户狠狠地喘着气,良久又将球棒捡起来,“矮子!你准备回去了吧!”
“是。”花笼打着哈欠说,哇,这位前辈整张脸都黑漆漆的,输了就心情不好到这种程度啊。
“知道怎么出去吧!”
“是。”继续哈欠中。
“那我不送你了!”
“……是。”这家伙,之所以一直在自己身边挥棒,该不会是在陪自己吧?花笼停下打哈欠的动作,这位脸部、脖子和手臂的肤色,明显比短袖掩盖下的皮肤黑了很多的濑户前辈……还真是笨拙。
“垃圾给我。”濑户脸色很臭。
“不麻烦了。”花笼随身有带着垃圾袋,进食过程中产生的垃圾都会装好。
“左边这个是不可燃烧,右边这个是可燃烧。”濑户也不嫌脏,直接打开垃圾袋看了看,发现对方有好好分类,对花笼的印象又好了几分,他将垃圾袋分别打好结,“小不点,你不错!欢迎加入青野棒球部!明年我绝对会好好关照你的!”丢下这句话,濑户拎着垃圾,脖子上架着球棒离开了。
“……”要是明年在赛场上,自己所在的学校跟青野对上,濑户前辈会不会杀了自己?感觉会被拿着球棒追着打啊。花笼摇头,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错觉,他可什么都没做啊,花笼事不关己地笑。
天色不早了,回去吧。花笼收拾完东西,打着哈欠,绕着球场往回走。
此时,富丘高校的部员已经乘坐大巴离去,青野的部员正在收拾球场,只有一个身影远远躲在一旁,不住颤抖着,靠着铁网缩成一团。花笼路过那团身影时,脚步一顿,走了几步,停了下来,回头,那个身影一动不动地缩在那里,好像凝固在琥珀里的末路昆虫,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是前面那个打扰自己午睡的投手。
拥有192公□□高,体格壮硕的东地浩史,即使抱膝坐在角落,努力缩成一团降低存在感,也是非常显眼。东地眼神空洞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他在等,等休息区里的队友走光,才好去收拾自己的行李。
“你,没事吧?”
突然,轻飘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那声音轻得仿佛初春的薄雪,一触碰就会融化消失不见。这好听的声音轻到东地都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畏畏缩缩转身看去,居然还真有人!是那个小学生啊!还好还好,东地松了口气。
“中学三年级,花笼泉水,是个捕手。”花笼站在场外,跟大个子隔着铁网对视,他难得没有打哈欠,只是半睁着的猫眼依旧显得很没精神。
居然是初中生!还是三年级生!居然居然是个捕手!话说,这么矮、这么小的捕手,小学毕业后就没见过了啊,东地浩史想着,就用可怜的目光看着对方,有种错位的同病相怜感觉。
于是,在看到对方一副等着自己回答的样子,东地很慢、很慢又怯生生地开口了:“东、东地、浩……浩史,青野、青野高、二年、年级。”这是与他的体格完全相反的声音语气。
“东地前辈,你在做什么?”花笼说话的声音又轻了几分,轻得仿佛要融在柔和的暮色里。
身体一僵,东地想将脑袋埋在膝盖里,或者干脆将自己埋进地底下。但看着又弱又小、完全无害的花笼,还是开口了:“在、在等、大家、家、走了,再、拿、拿行李。”毕竟他被真心真意叫前辈了,对方还是个捕手……虽然很弱。
“哦。”花笼没有继续问下去,转移了话题,“东地前辈是投手吧。”
刚刚庆幸对方没问下去的东地,待听到后面的问话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看见了!他看了前面的比赛!有了这个认知,东地立马将脑袋埋进膝盖中间,会被说什么呢?废物?明明是个大高个却那么没用?去死?还是安慰他?不、不要!与其说些“加油”、“你一定可以”之类的话,还不如骂他呢!
“好想接东地前辈的投球呢。”花笼说话依旧很轻,却有种柔韧的坚定,让人情不自禁地去相信。
“咦!想接我的投球!”东地的脑袋立即从膝盖里拔了出来!像是饥饿的兔子从松软的土地里拔出胡萝卜般流畅,“刚才的练习赛你没看到吗!”难道这人没看他窝囊没用的样子?
“看到了,第四局,富丘进攻,在一人出局、满垒的情况下又轮到对方四棒打击时,丢了8分的东地前辈被换下了。”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花笼不仅看到了,还将东地造成了危急局面记得一清二楚。没错,青野输的8分,都是眼前的投手——东地浩史在前四局丢掉的。虽然青野后面打线爆发,拿下了7分,但青野依旧输了。
感觉被许多箭射中的东地,内心吐血不停,说话这么直白真的好伤人!还是来参观的后辈。等一下!他是不是给青野丢脸了!还用说吗!青野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青、青野很、强!弱的、弱、是我……你、你都、看、看到了,还、还找我、搭话、话?”
花笼摸摸额前的刘海,半睁的猫眼弯出好看柔软的弧度:“因为啊,身为捕手,怎么可以对有困难的投手视而不见。”原本就干净好听的声音,此时更是多了种温暖人心的力量,说完他微微莞尔一笑,周围的空气在花笼泉水的笑容中都柔和了。
“我、我不能、投球,红日、教练说、说了,两周、周、不许、投投、球,休、休息,而且、而且。”原本靠铁网坐着的东地,不知什么时候变成面对花笼坐着,他鼻子一酸,“没办、办法了,已、已经、没办、办法了,我、我害怕、变得、讨厌投、投球了!”
“东地前辈,我啊,没参加过正式比赛。”花笼声音依旧轻飘飘的,仿佛晚风再大一点就会被吹散。“现在,也两年多没有接过投球了。”
“咦——!”东地眼睛瞪大,说话一下子连贯了起来,“花笼没参加过正式比赛?一次都没有吗?”
“是。”虽然满打满算,花笼接触棒球也有九年时间了,但花笼还就真就没参加过正式比赛。
“两年没接球,那就是说这也两年没参加比赛?连练习赛都没有?”东地持续性惊讶中,连问得问题重复了都没注意到。
“是。”花笼耐心地回答。
“花笼君……是吧?也许你会觉得‘这么失败的投手’还说什么大话,我也没有说这话的立场……不过,你!还是放弃棒球吧!”东地好心地劝告,什么啊,原来只不过是个这种程度的捕手,可笑!这种程度的捕手居然还想接自己的投球。他是被小看了!
“才不会放弃。”晚风柔和地拂过,黑色的短发在夕阳里轻轻摇曳,落着零碎光晕的长长睫毛慢慢上扬,始终半睁的猫眼缓缓睁开,如沉睡的野兽苏醒般,明亮可怖的眸子完全露了出来。
那瞬间,东地心脏猛地一冷,身体和思维仿佛被寒冬里的暴风雪穿过一样,冷到连呼吸都停了一瞬,然后身体擅自动了起来,手脚并用往后退好几步。那眼神,就像是一头嘴边还滴着鲜血的野兽静静看着束手待毙的猎物,森然震慑!东地手脚不住颤栗着,想要尖叫,嗓子里却像塞了满棉花,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高中,我会继续当捕手,然后称霸全国。”
明明是一样轻飘飘的语气,但在那双恐怖眼睛的震慑下,这句话牢牢地钉进了东地心里。东地打了个激灵。怎么回事?空气里好像有什么燃了起来,又有什么东西从脚底钻了上来,瞬间炸开,热流的碎片轰遍全身,他突然好想、好想投球!想到全身该死的热血沸腾啊!
“所以,我想接球,想接那种可以打进甲子园的投球,看了东地前辈的投球,就更想接了。”
森然明亮的眸子只是静静看着东地,就让东地浑身发冷!与之相反,说出的话却让东地的心热了起来,热得心脏生疼!
东地猛然站了起来,双手揪住铁网吼道:“那就来啊!来接我的投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