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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程曦便回头了, 只不可思议:“我却能见那林夫人?”
倚画不过是随口安慰一句,哪里想到程曦便当真了?一时间也不由有些无措,便就扭头去看徐氏。
而徐氏却已是被程曦磨得没有脾气了,就睨了倚画一眼, 便对程曦道:“你若是再这般混闹,便谁也别想见了。”
可她的话语中虽是有些咬牙切齿的威胁之意,但程曦又如何会怕?少不得就从徐氏的话语中提取出自己需要的信息,止只笑嘻嘻的扑过去抱住徐氏的膝盖, 就亲昵昵的一蹭:“曦儿不混闹!我会乖乖听话的,只那林夫人我当真见得着?娘亲你可别唬我!”
就让徐氏听得是又爱又恼柳眉倒立, 只在程曦的脸上狠狠的捏了一捏, 这才哼道:“我什么时候唬过你?这林夫人的命算是我们救回来的,只要她是个知礼的,待得大好之后少不得来谢恩!且便是她是那等糊涂的人, 可这林海既然要入詹事府,那每逢年节, 这帖子宴请便少不了他家一份, 你还担心这林夫人请不过来吗?”
登时说得程曦是如梦初醒,只连连点头道:“果是如此呢!正是娘亲说的这个理儿, 却是我心急了, 只想着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可却没想到如今这林海既然已经在我们的船上了, 那何时不是时机呢?”
徐氏便就嗤她一声, 只在程曦的小脸上捏了又捏, 见她果然不再言语了,这才让刘保勋带着西洋参退下。
而那刘保勋走前到底看了程曦一眼,看到程曦乖乖的楼着徐氏的膝盖,这才放心的去了。
便一路急行,又回了前面的院子。也是刘保勋回来的凑巧,当他走到小花厅门外时正听到程铮和那林海之间的话题恰转到‘人与人之间究极该如何相处才能显得亲热又体贴’。
其实会讨论这个话题也是程铮的意思。他深知此番能够把林海拉上贼船,他自己也是用了些无赖的手段,再加上天时地利这才算侥幸成功,只人生中又哪里有那么多的幸运?少不得学些正经手段才是。
只不想他这一问却是让那林海登时为难住了:您老都知道自己的手段有些不入流,您却……还好意思提及?
便有些目瞪口呆,只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正好这时候刘保勋带了那西洋参前来回话,林海便就借此错开了话题,只做出一副感极涕零的模样去谢程铮的赏赐。
却不想程铮并不理会他的顾左右而言他,只直白道:“林大人却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如今你我已经算是一根绳子上的蚱蜢了,孤若是学得大人几分的为人处世,不但孤进益良多,便是大人也能稍稍放下些心神,何乐而不为呢?”
顿时让那林海更加的错愕,待得回神,就要跪下连道不敢。
只起身之前却是抽空在那程铮的面上睨了一睨,便讶异的看到程铮的面上竟然是一副极为正经的模样,而且目光清正,竟是不避不闪的看着自己,若是当真细细追究,还能看到程铮的脸上隐隐有着求助之意——
看这模样……竟是真心的呢。
于是林海只觉得更为纠结,一时间不知是该信程铮这话好还是不信的好。
心思千回百转,思来想去之下竟是没个主意。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常青却是往前挪了一挪,就插嘴道:“林大人这是有什么不好说的?我们殿下竟是一个极为随和的人!您瞧,便是奴婢此时插话儿不也没什么吗?”
说得程铮也笑起来了,就笑骂他一句:“你这东西,竟是拿孤来取笑呢!且仔细着你的皮。”
只是虽是这般说,到底还是没什么表示,且眉目飞扬,显见是不曾着恼的。
便将林海看得一愣,虽心中依旧犹疑,只是那天平到底倾斜了几许,就对着程铮试探道:“殿下这般说……可是还有什么能够入眼的大人?”
程铮只一笑:“有是有,只虽是他入了孤的眼,却不知孤是否入了他的眼呢。”
这竟是再明显不过的明示了,于是林海便起身一躬道:“殿下龙章凤姿,又何必如此菲薄?”
程铮又是一笑,只这次却是只笑笑不说话了。
他虽不说话,但却沉默得林海冷汗淋淋,这才恍惚想起来似乎自己曾经也对这份‘龙章凤姿’看不上眼?
便就觉得自家的脊梁骨似乎再矮了三分,对程铮的问话也是不好不答了。
就想了一想,又在心中思付一番,想着这事儿既然已经避无可避,那未尝不可将此当做对程铮的一个考验,端看他是否有那以人为镜直言纳谏的雅量。
打定了主意,就不再退却,只询问道:“殿下说自己不入那位大人的眼,只却不知这大人究竟位居几何?和殿下之间……可有什么过往没有?”
便问得程铮轻咳了一声,一时只觉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但即使再不自在,程铮却也知道林海会这般问,定是要为他好好的打算了,就将那些不自在悉数收起,只思量了一下,便缓缓道:“这位大人,昔日有个位极人臣的老子,因此也风光过一段日子,只不想圣心难测,今日却是落魄了,因此便有些不好提了……至于孤和他之间,未曾有过往却是有过节呢!”
这信息详实却又笼统,只让林海一时间摸不准究竟是何人,不过现在是何人也不重要了,重要是——
却是有过节呢’!
这程铮究竟是如何做的人?他究竟还得罪了多少人?且这话也是能随意说得的?林海表示自己还没在你程铮身上绑死好不?
一时间竟不知是应该惊叹还是应该扶额了。
只到底还是要振作了精神,就道:“殿下既然与那位大人有过节,那为何还要……?不是微臣小人之心,只这样的人,有时竟是压在脚底下对殿下才安全呢。”
程铮就抚掌而笑:“林大人说的未必便没有道理了,只如今这事态,难道那位大人起复不了孤便就安全了吗?却不见得罢?反正伸头缩头都有那刀子,又如何不能大胆的伸头了?且不瞒大人说,如今孤且要求着那位大人呢!”
一个‘求’字使得林海也略略吃惊,就去看程铮,却见程铮面上一派的沉稳大气,但目光中到底有一丝无奈之色。
便就知道程铮这不但是没有骗自己,更是真的有求于自己了。
只再是觉得重任在身,这过节二字让林海拿着也有些烫手,就试探道:“殿下说是有过节,却不知这过节究竟到了何等地步?能否详述一二?”
程铮颔首,便思量了一番,断续道:“却不是我和他之间的过节,而是我家长辈和他家长辈之间的过节……只我也不知这过节究竟是到了何等地步……若要详细的说……那便是我家长辈曾经做过一件事却影响到了他家长辈?”
林海便止不住的有些好奇了:“殿下的长辈?且这影响却影响到了什么样儿的地步?”
程铮顿时舌头打结了:“这个嘛,大概是……没命了?”
这答案只将林海唬了一跳:“没……没命了?殿下!这话儿可不能胡说!”
程铮却是一副十分真诚而又无辜的模样:“我没有胡说,那人确实是没命了。只孤思量着他家长辈的死却也不完全和我家长辈有关,须知那老者太过流连权势的美好,以至于看不清形势,这才折戟沉沙……此间我家长辈虽有错,却着实当不起这个主因。”
一席话说的林海也止不住叹息了:这天下又有几人能够看清形势断然放手?岂不闻‘权倾天下、一手遮天’,这是何等的恣意?
且程铮这话很有些误导的成分在其中:在林海看来,会在过往的日子里和当朝的权臣做斗争,那还能有谁?便只有龙椅上的那位吧?
这般一想,登时觉得所有的条件都能严丝合缝的对上了。
便就这样认定了。
也因为这认定,他一时间便觉得这‘身死’一事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君要臣死臣焉能不死?
因此就不纠结这个问题了,只将程铮说的情况想了又想,这才缓缓道:“虽是殿下说的这样,但微臣愚鲁,只觉得这般的情况并不是那么好破解的。故而……我们与其想着如何化解这个问题,不若……便剑走偏锋!”
这话说得程铮登时来了兴致,只道:“如何便就剑走偏锋了?”
“这从高位跌下来的人必然会比没有爬上去的人更加留念上边儿的美好,”林海就微微一笑:“因此臣下想着与其动之以情,不如就诱之以利。”
程铮也听得笑了起来,颔首道:“听着却有点子意思,你且说下去。”
林海就起身,只对着程铮一揖道:“那微臣便就放肆了——我品着如今这事态,殿下应该注意的事情有二。”
见程铮并不说话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就继续道:“其一便是必然要在意陛下,有言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这陛下便是一条卧着的龙,不可不多加防范,因此殿下若是想要……却要注意着陛下的意思呢。”
程铮一挑眉:“你的意思是孤做不得这事儿?”
“并不是,”林海就压低了声音:“只是到底要谨慎些,否则碍了陛下的眼岂不是得不偿失?”
说得程铮便就大笑起来,直捶桌笑得林海的面色止不住的红了又白的时候,他这才点头道:“林大人的话很是,这事儿必定不能张扬,孤省得如何行事。”
这态度却又是极端正的了,因此林海便就有些摸不准程铮的脉,只在他脸上看了又看,却着实看不出什么。
只这时程铮已然问道:“那其二呢?”
林海就一定神这才道:“这其二……便是定要强于其他的皇子!只不可让人被其他的人拉了去!甚至于若是我们得不到,便是毁了也好过于眼看他另投他人!而微臣认为这其二尤甚于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