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铮不由再叹了一回, 只到底也知道现在不是同情的时候, 就又将那口气憋了回去,只扭头对着邱尚书道:“大人便就下令拿人吧?只却也要注意着张大人的老母亲,不可轻易惊动了去。”
这邱尚书虽不是人老成精的人物, 但能够在刑部混到尚书的位置, 便也不是一个蠢人, 因此在听到程铮和这张大人之间的对话时便就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虽是一时说不出个究竟来,但却也本能的知道这时候不动比动好, 少动少出错。
便就没有向着签筒伸手, 却是看着程铮不解道:“殿下, 这张大人已是认罪了,莫若便就这样报上去, 是非曲直陛下自有论断, 又何必再去惊动一个八十岁的老人家?”
程铮自然知道他这是想要躲了,只程铮又怎么会放任着他躲?就似笑非笑的睨了邱尚书一眼:“方才邱尚书为何不这样定刘侍郎的罪?”
登时问得邱尚书就是一哽, 待要说什么,却是无话可说——
他能怎么说?同样的理由,同样的借口, 一个通过了, 一个没有通过?他用什么来解释自己的区别对待?
只到底不愿就这般被程铮牵着鼻子走, 因此只是微微一思索, 便就对着张大人质问道:“你托那夏秉忠传的话儿, 可与……可与宫中的贵人有关?”
他本是想要用这话引导着张大人说些与此无关的回答, 这般他便也好名正言顺的推拒了去,只不想便就在他这么问的时候,那张大人的脸色便再一次的变了。
……而且绝对不是往好的地方发展。
这发现使得邱尚书的心直直的沉了下去。
而程铮却是看着时机开口道:“张大人也别想隐瞒,须知有的事儿若是大大方方的说出来,人们许还不会多想,若是遮遮掩掩,那少不得便有许多的闲话恣意猜测,便是张大人您不惧,这内宅的女子却还是得注意着些的。”
那张大人只听得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瞧着是极为想要在程铮身上咬上一口的。但就在目光几次变换之后,最终还是就低下头:“实不相瞒,这事儿……确与宫中人有几分牵扯。”
程铮:“……”
邱尚书:“……”
只需这一句,两人便再不说话了,只不过一个是无需说话,而另一个却是说不出话来。
如此便又静了一静,那邱尚书才伸出颤巍巍的手,只从签筒里捏出一支红头的木签颤巍巍的抛下。
而程铮一直看到有刑部差役下去拿人了,这才对着那张大人笑道:“眼下这事儿却是惊动了皇上的,因此张大人还是得好好的想想才是,别自作聪明蒙上了自己的眼睛带累得全家人不能安生……这样吧,刑部很是有几间安静的客舍的,张大人便就过去理理思绪如何?”
那张大人自嘲一笑:“这般瞧来殿下果真是个‘厚道人’,微臣还以为自己必定得去那牢房里坐一坐呢,这般厚待,岂有不从之理?”
便就一拱手,只转身出去了。
他走得遽然而潇洒,不止程铮,便是那邱尚书一时间也不由得看愣了,直到张大人走得都快不见人影了,这才慌忙指了个小官吏追出去。
这人走了,公堂上便就寂静下来,程铮没有说话,邱尚书说不出话,而剩下的人则是不敢说话。
便又静了有一静,这邱尚书便就试探着开口了:“殿下方才是何意?这张大人的话儿……哪里不合殿下的意思了?”
他问得巧妙,一个合意不合意便就将这事儿完全推脱到了程铮的主观臆断上,如此不论有错没错都是程铮的锅——至于他?清白着呢!
程铮如何听不出这邱尚书的意思,只此时还得哄着人才是。
便就笑道:“并不是这话儿合不合孤的意思,只邱尚书愿意这么点到为止,但父皇愿意吗?”
登时说的邱尚书就是一唬:“殿下的意思是?”
程铮只笑着谆谆教诲道:“这张大人的话虽是认了,但便是邱尚书也品的出这话儿不尽其实吧?”
邱尚书默了一默,却是没有说话。
程铮便就又一叹:“若是父皇愿意就这么会糊弄过去,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若是父皇定要寻根就底,邱尚书可能保证这张大人不会反口?”
邱尚书顿时想到那句‘确有几分牵扯’,心中便就相信了大半:“原来是下官唐突了,多谢殿下的指点。”
程铮却是微微挑起嘴角:“指点谈不上,邱尚书只需记住,孤此时保你便就是在保自己……那也就是了。”
邱尚书:“……”
只凭这句话,那邱尚书便再无怀疑之心。
便如程铮所说,此时他们已经是一条绳子上的蚱蜢了,便只是一时之间的勾结关系,可这绳子却也绑的牢牢的,程铮要算计他?却也要顾及着自己个儿不落水才是!
想到这里,邱尚书不免便就放下了心。
只他的主意自以为拿的极正,却不知程铮却是打着连皇帝一并坑的主意来刑部的,因此便是自己落了水又如何?不是说‘拼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吗?如此程铮可不得剐上一剐?
但这般的心思却不可让邱尚书知道了。
便收敛了心思,含笑点头道:“如此,大人可放心了?”
放心,邱尚书便是曾经有什么不放心此时也已经放心了,就对着程铮拱手道:“还请殿下见谅。”
程铮自不会在意这点,便也就笑着点点头,只将这话题略过不提了。
就歇了一歇,只依旧传讯下一个人。
此时已是审了刘家和张家的当家人,那贾家周家的人再怎么难找也找来了,因此不过片刻程铮便见到一个有些面熟的男子上得堂来。
但便是有些面熟,程铮也当真记不得此人究竟是谁了,好在这天下需要他参见的人都在紫禁城里安坐着呢,因此便就只老神在在的等着这人上前来问安加自报家门。
而他料得不错,那男子显见是认识他的,因此一照面便就顾不得邱尚书了,只对着程铮大礼参拜下去:“微臣贾赦见过太子殿下。”
……贾赦?姓贾?
程铮不需多加思考便就知道这是从贾家拿来的当家人,便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了,只冷漠道:“怎么,贾将军上了公堂便就认不得人了?”
顿时说得贾赦就是一愣,正待喊冤呢,却是扭头便就看到了刑部尚书那微微有些发黑的面色,这才缓了缓心情,就从地上爬起来,只对着邱尚书拱手道:“见过尚书大人。”
贾赦虽是个闲人,只到底身上还有一等将军的爵位,便也无需跪见邱尚书,因此这行为倒也说的过去,可邱尚书依旧不能忍:这到了刑部公堂上还敢忽视他的人,贾赦可谓是前无古人了。
就冷哼一声,只道:“贾将军好大的架势,本官还以为请不动你了。”
顿时说得贾赦面色微微一愕,便就张口道:“尚书大人哪里的话,您是国之重臣,所为必是大事儿,我一届闲人又哪里敢在你面前拿大呢,只这事儿事出突然,便也就没有预备,一时找人找岔了路也是常情,还望大人多多海涵。”
这话倒也听得,重要的是这贾赦身上担的不过一个虚名,其实却是个连大年时分都不能进宫列队的驽货,邱尚书哪里便就真的愿意费事和他计较?没得落了自己的身份。
就按下这个话题不表,只转而道:“贾家不愧是开国时便位列国公的豪富之家,这银钱也竟似地上的泥一般随意挥洒。”
邱尚书说得讥讽,却不想这贾赦本便是个爱钱钞的,此时邱尚书的话便好似一把刀一般直直的戳进他的心头,不偏不倚只让他吐出一口老血来:“尚书大人说笑呢,我家便再是有过几分风光,也不过是曾经罢了,我兄弟二人俱是没有本事的,也就指望着那点祖产过日子了。”
邱尚书便就再一冷笑:“指着祖产过日子?却不知是什么样的祖产,竟好似龙王爷的宝库一般吃用不尽?想必贾府中便是那踩脚的塌子,也是金玉之流吧?”
这话果真便就是嘲讽了,邱尚书管着刑部,因此什么样的消息都要过一耳朵的,那‘贾不假白玉为床金做马’的句子虽只在金陵流传,但又哪里避得过邱尚书的耳目?因此出口也是极为顺嘴的。
贾赦果真便再一哆嗦,就怯生生道:“尚书大人口中的日子果真是想也不敢想的,若果真这般,我……我……”
却可怜他本就是个爱银子的,因此邱尚书说的却是他梦想中的日子呢,一时便就想不出个狠话儿来,‘我’了这半日,也不见下文。
而邱尚书也不耐和他歪缠,只轻嗤一声:“你怎么却不必提,本官也没那个荣幸知道,只眼下有事儿攸关国体,少不得将你拿来一问了。”
贾赦再是混吃等死之辈也知道这事儿轻忽不得,便就正经了面容:“尚书大人请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邱尚书就直白道:“你贾家给了那夏秉忠将近二十万两银子,却是个怎样的说法?”
顿时说得贾赦只失声道:“这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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