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什么规矩之类……眼下却不是最要紧的了, 且刘保勋也是深知程铮那‘看顺眼了什么都好说,看不顺眼什么什么都别说’的习惯。
可枉自他在这里千算万算,却不想今日这程铮却好似被打通了脑子里的那根弦儿似的,只一到来便就左右一扫:“这许多人围在这里作甚?且散了, 只叫几个小厮随孤前去门外迎接!”
门外迎接?
门外迎接是正常的应该的!
只就是这份正常应该却是叫刘保勋有些久久不能回神:太子这是不拿乔了?还是太子另有拿乔的法子?那这些人……是撤走的好还是不撤走的好?
因着这样的想法,他不由就跟在程铮身后,只露出一个怯怯的笑来:“这……人都在这里了,何必再叫散?也是要他们瞻仰一番亲王大人的英姿不是?”
可惜程铮竟连一个眼风都不甩给他, 就冷冷道:“要瞻仰?眼下孤日日在这府中,你如何不瞻仰孤?竟是叫人快些散去, 也免得叫庄简亲王责怪孤这府邸里怪没有规矩的!”
刘保勋:“……”
他便再是顿足扼腕, 却也知道程铮这是心意已决、断没有被再说动的可能了——
因此眼下竟真真还是叫人快些散去的好,免得庄简亲王真看到调度人的混乱场面。
便就自转身小声吆喝驱赶不迭。
程铮却是不再回头,就一路走到那门边的台阶前, 只停住步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这口气吸得他身后的徐浩常青俱是心惊胆战, 也俱是不知程铮到底……又要做什么了?
好在这一口气之后, 程铮便就松懈了身上那股子有些孤绝的气势,只用一种平淡的口吻道:“开门罢。”
太子府的大门素日里自然是不会开启的, 这些高门大户家中每道门都有每道门使用的规矩, 轻易是乱不得的。且眼下正值皇后大丧,太子府朱红的门扉上更是罩上了一层青布, 由此就显得更是凝重肃穆了——也叫人更加的轻忽不得。
可眼下庄简亲王却是大张旗鼓的摆开了仪仗来的, 那真真是不开正门不成了, 太子府的下人们也没有那个胆子将堂堂亲王拒之门外的,便就只好先将那门扉开了细细的一线,且叫里外不就此决断,又叫人急急的去喊程铮,摆明了一副主人一来立刻开门迎客的架势。
——只盼着程铮不要怪他们自作主张才好!
程铮自然不会怪他们,且眼下程铮也顾不上他们了,只待左边右边各两人且借着那轮轴的力量将大门彻底的推开之后他便就紧随着从那台阶上冲了出去,只略略顿了一顿让门外的人看到他的那张脸和身上的重孝之后便就一头栽到那顶银顶黄盖红帏的大轿面前,叩首道:“晚辈程铮见过曾叔祖。”
这动作……
麻利。
若不是大家好歹看清了程铮的衣裳,又在那停一停里有人大致认出了程铮的脸——知道了这就是太子殿下——只怕就他这仿佛早有预谋般一气呵成的动作,且得叫人将他拿下了才好说话儿呢!
因此不止庄简亲王那边的人看得是目瞪口呆,连跟在他身后的常青和徐浩也是目瞪口呆。
这一愣,两个太监的动作不免就慢了些许,直到程铮都在哪里跪实了,才愣愣的回神,就匆匆跟了上去,只一左一右的跪在程铮身后不提。
……
却说程铮身前的那顶轿子可是一顶是八抬的银顶黄盖红帏的大轿,向来只能由亲王乘坐:也因此里面定然是庄简亲王无疑了。可怪却怪在这程铮都跪在轿子跟前了,那轿子里却是一点动静也无,不由叫人怀疑这庄简亲王……到底是没听到呢还是听到了在装傻呢?
想了又想,徐浩坚定的认为是后者。
果然不出他所料,且又静了一静,便就听到那轿子里传来一把熟悉的声音:“殿下这般却是叫老朽不好意思了?这天下哪里有太子拜见亲王的道理?殿下快快请起,且莫折煞老朽了!”
程铮却并不起身,只微微抬头,就微笑的看着那顶轿子:“若是亲王来见太子,那太子自然应该立时便倒履相迎,可若是曾叔祖来探望曾侄孙,却还盼着曾叔祖看在晚辈正在为亡母抄经的份上,且原谅晚辈需得放了笔才好出迎之罪。”
众人:“……”
合着……这是将自己久久不至的锅甩到为韦皇后抄经上了?
程铮你可以的!
韦皇后都死硬了你还不忘搙一把羊毛呢!
之前怎么没有看出你是这样的太子?
那里庄简亲王会如何应对且不论,只说这里徐浩连看着程铮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仿佛像是看到了一个全新闪亮的程铮。
可程铮的话儿还没完。
就在这句之后,他微微一顿,只用一种有些欣喜有些快慰的语气道:“既如此,多写曾叔祖体谅!”
既如此?
如此什么了?
庄简亲王可什么都没有说呢!?
常青茫然,徐浩若有所思,且停了一停才回过神来:这如此,便就是指庄简亲王如此受了程铮一拜吧?
还是那句话:程铮你可以的,到现在了都不忘把庄简亲王及时怼到南墙上!之前……好吧我之前就看出你是这样的太子了!
可眼下徐浩虽是再一次的看着庄简亲王就在自己的面前活生生的被怼了,但他一时间竟也生不出什么旁的想法来了。
而这并非是因为程铮的行为强硬的让他无话可说,而是因为程铮的做法真真漂亮的叫他无话可说——
程铮和庄简亲王眼下看着仿佛是在强调亲王和太子、曾叔祖和曾侄孙的立场……可若是按照那庄简亲王的说法是亲王来见太子,那就断然没有程铮跪他的说法!
毕竟庄简亲王再是说德高望重也只是一个亲王,哪里有太子跪亲王的道理?这难道是在明晃晃的‘暗示’某人不把下一代的帝皇放在眼中吗?
可若是曾叔祖来见自家小辈就没问题了,这晚辈见长辈可不就要尊重些吗?别说跪一跪,便是此时程铮拜了下去……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如此一来,程铮出来得这么慢……庄简亲王就不好苛责了,毕竟身为长辈也是要理解小辈的难处的,这做儿子的给亡母抄经可不是顶顶重要的大事儿吗?
而若说这背后还有什么嘛——
却是程铮三言两语之间就将庄简亲王的气势打压了个干净。
他人虽是跪着,可却仿佛在明晃晃的指着庄简亲王的鼻子道:到了老子的地盘,就要听老子的!
徐浩:“……”
除了干得漂亮,他真真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话语了!
而思路一旦被打通,程铮之前为什么会冲那么快似乎也就能够理解了,不是为了冲到庄简亲王的前面是为了什么?虽说庄简亲王是坐在轿子里只需要下轿这一个动作就好,但他到底是老年人了,这起身躬身哪个不需要些功夫才能叫自己的老胳膊老腿儿听话啊?
对此,同是老年人的徐浩可是很有发言权的。
而徐浩能想通的事情,那位心眼子已经多得和筛子似的庄简亲王哪里又有想不通的道理?
因此原本静默的轿子里不由更加静默了些。
这阵静默子就静得叫在场的人心中皆是一阵的发紧:不明白的人是看着程铮这个太子如此跪庄简亲王可庄简亲王却是没有一点表示而心中发紧,可明白的人却是看着庄简亲王这么大张旗鼓的来可程铮竟然也这么针锋相对的抵而心中发紧——
这两人……不会就这么一拍两散了吧?
于是不管明不明白,所有的人都只能眼巴巴的将程铮和庄简亲王……的轿子紧紧的盯着,只盼这两位爷中有那一位先下一下梯子,给他们这些下人留条活路。
……
可就在这种期盼的静默中,较劲仿佛依旧在持续。
跪在地上的程铮是一脸的坦然:他兴许知道众人的想法,也兴许不知道,但无论他知道不知道,他都不会再让步了,毕竟眼下他已经跪下了不是吗?
在旁人的眼中程铮的这一跪自然是威胁的一跪,但在程铮看来无论自己是不是处于威胁的目的,他都已经跪下了——这样的姿态,对一个太子来说,无论如何也已经足够,他是威胁庄简亲王不假,但只要他跪下了,那再是威胁也不是威胁了!
……从某种方面来说这简直就是无赖的权势翻版!难道你拿着纯金镶钻石的菜刀杀鸡就不是杀了?
可在这个推崇着天地君亲师的世界里,管你再是无赖,只要你在无赖之际合理的罩上了上下尊卑的名头……那别人再是骂你无赖,也只能背着骂了。
便如庄简亲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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