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和逻辑一应对, 他也几乎是本能的因为这理所当然而顺着庄简亲王想要的方向想了一回。
只便是这样, 该知道的原因还是要问清楚的,因此程铮半点不犹豫:“那邱尚书到底是?”
庄简亲王早就在程铮的注意力转移的时候就开始飞快的在脑海中寻思应付方法了,此时也果然找到了:“那邱尚书……确是自然死亡, 只若说真说是是自然, 却也有那么一两分的不自然之处。”
自然……又不自然?
程铮不由就有些好奇了, 更是连声追问道:“如何叫自然又不自然了?传言那邱尚书竟是死在自家床上, 又有当时应是夜半无人之时……这——”
这可真是多少破案流话本的开卷之语啊?
庄简亲王在阅读理解方面的造诣可不比程铮低,可要是论破案刑侦什么的还真没什么刷子可显摆的,因此听了程铮的话,只下意识的就要把事儿往自己熟悉的方面引导:若是说漏馅了丢脸是小事,叫程铮抓住尾巴尖儿了那就不得了。
而他熟悉的方面……说白了也很简单,那就是要从邱尚书身上找‘问题’, 怎么死的不重要,‘因’谁而死的才重要, 便是找不到了也要不停的找, 直到找到和皇帝相关的地方才会停手。
她相信程铮也会很满意自己的这个思维方式的。
就信心满满的……不不不,还是要做出几分叹息模样的安排好了邱尚书的死法:“坊间传闻不可尽信,老朽且告诉殿下一个可以尽信的消息吧——那邱尚书却是气死的!”
程铮:“……”
他就愕然了一回, 然后很是迟疑道:“这……却是如何确定的?”
庄简亲王就一笑。
虽说想要将话题带到阴私上吧,但也不影响他从技术方面忽悠程铮:“殿下当真以为宗人府无人不成?须知这宗人府虽是很久没有正式劳动了, 但到底也是□□钦定了负责皇家事的地方, 平素里可不能不磨刀啊!”
程铮就再是了然:上不上战场什么, 可不影响练兵啊。
只依旧还是有不了然的地方的:“这吓死……可有什么说法?”
庄简亲王:“……”
虽说他做出的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但哪里又是真的有竹子在胸中?
只也不具,因为他这么说怎么都有推卸的理由:即使眼下他是在程铮和宗人府之间做传话筒的,可他到底也不是真的主管过刑狱之事的宗室啊!哪里就能知道那吓死有什么特别的说法了?
就一本正经道:“老朽也没有去瞧那邱尚书的尸身——殿下却别怪我,只老朽如今年纪大了,哪里乐意去见这些腌泽玩意儿?因此也是听人回禀的……说是从什么眼珠子嘴巴都能瞧出和寻常的死法不同的地方来,殿下若真心想要知道,老朽还是叫个仵作来给您细细讲解吧?”
这话……倒还真挑不出什么错漏来,至少程铮就信了——毕竟人庄简亲王也真的没有必须要去瞧邱尚书遗体的道理,便是瞧了也没有能瞧出什么的道理,更何况人家还坦荡的表示你要问就找专业的给你讲解——因此便是程铮,一时间也不由就把庄简亲王这话信了□□分。
可他却是忘了一点:若庄简亲王真心要瞒他,那庄简亲王叫来的仵作,会说实话吗?
但还没有意识到这点的程铮只是单纯的觉得既然邱尚书是气死的,那他到底是被什么……或者说是被谁气死的才是重中之重吧?
……入坑了。
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被人刷了一把的程铮只将这个‘重要’问题咂摸了又咂摸,却着实咂摸不出结果来。
没办法,刑侦这种事儿还是需要专业人员的,而程铮本身没有这个技术不说吧,连现场什么都没有摸过,只能从庄简亲王的嘴里得到一些二手消息——因此便是想要如庄简亲王所愿将屎盆子扣到皇帝头上……又哪里能那么严丝合缝?
于是想了一回之后,程铮有些异想天开的试探道:“孤……能不能去瞧瞧那邱尚书是如何气死的?”
庄简亲王:“……”
他并不说话,只对着程铮露出了一个堪称标准的微笑来。
而之所以用标准这样神奇的形容词,也着实是因为正对着庄简亲王程铮想不出还有什么词语能够形容对方此时的笑容了: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但就是这样亲切的恰到好处中又偏偏之显出了□□分的疏离——就仿佛程铮和他有一人站在云端,距离对方有些万里之遥……
当然了,程铮坚定的认为在庄简亲王的眼中站在云端的大抵会这位老人自己,其具体的证据在于庄简亲王的笑容里不但有着明显的疏离,还有一种……对程铮智商的同情和怜悯。
程铮表示很憋气。
而更憋气的是,在面对这样的神情的时候,他再是憋气也说不出个不字来。
——因为他自己也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异想天开。
也果然只能是异想天开。
程铮堂堂一朝太子,眼下又正是吸引着满朝注意和皇帝炝火的时候,如果真的要去看邱尚书的遗体,那这事儿本身就是一件足够引起人瞩目的反常事儿,届时别说摸清邱尚书的死了,只程铮自己说不得就得死上一死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就有些沮丧:这种明知道有猫腻,却是连出手揪一根毛下来研究研究也不能的感觉……真心是挺折磨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程铮面上的神情太过于憋气以至于直接憋成了一张库苦瓜脸连,因此连庄简亲王也觉得面对这么一张……一张简直是饱经□□的脸……看着也着实难受极了,因此在眼珠子左转又转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却依旧能在眼角的余光中感受到程铮的那份半死不活之后——重点是叫看到他神情的人也会打心底里产生出一种油然的无力感之后——他有些受不住了,就在凳子挪动了一下身子,只试图和程铮讲道理:“殿下何必这般七情外露,须知这邱尚书的死亡……”
可话语还未半呢,他却是遽然间就见到程铮面上的那股子叫人难受的神情虽是依旧维持着,但一双眼珠却是亮闪闪的看了过来,目光闪动间很有几分期待之感。
于是所有未曾出口的话语也遽然间就噎住了:感情这小子不是真难受,而是摆出一副难受的模样在等自己出力呢?
……庄简亲王所料不错。
程铮便再是因为自己离‘真相’只有一层窗户纸的距离却又碍于自己的身份而没法子去捅这层纸而心有不甘,但是这样的事儿……过往发生的还少了吗?
他有多少次距离成功仅仅一步之遥,只一时间没法子迈出那最后的一步,就生生的看着事态在这最后的关头拐弯,只向那不可思议的方向狂奔而去?
次数多了,程铮再接受起来也就没那么困难了。
因此,之所以还坚持着用那样的神情面对庄简亲王,不过是为了……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然后有力的事实就告诉了程铮,对着庄简亲王哭着要奶……他只会打翻你的碗!
他且看着程铮一笑:“殿下年纪也不小了,自然该知道什么叫做‘有所为有所不为’吧?”
程铮:“……”
于是他也只能对着庄简亲王一笑,就看谁笑得更加高冷些:‘终归是一条命,若处处只知斟酌,却也显得太冷漠了些吧?老亲王是看惯世事不以为意的了,可孤却还有些未泯之心。’”
……
论讥讽?
程铮还真没怕过人!
你说我不知事,那我就说你知道的太多了些!什么未泯之心?不过良心未泯罢了!
庄简亲王:“……”
如此,两人具是将对方的意思听明白了,也就各自瞪了对方一眼睛,方才由庄简亲王开口道:“既然这般,想来殿下是要叹息一回的了,只老朽既然已是没了这些未泯之心的,想来是不配陪着殿下伤怀的?”
麻溜的,话不投机让我滚!
程铮又明白了,但他又如何会叫对方这么轻易的脚底抹油?
因此少不得将笑容真心了几分:“老亲王何必和孤计较?您瞧孤旁的字儿一概不用,只称您一声老亲王,便就知道您吃过的盐却是比孤吃的米还多些,如此您又何必和孤这么一个不经事儿的人计较?”
可庄简亲王听的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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