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偏偏贾珠听了这话之后, 看向林海的目光中又多一重依赖。
林海几乎都要被看得毛骨悚然了,却不能就拒绝, 只能顾左右而言他:“那些不过身外事,眼下还是养身子最为要紧……大夫呢?”
……
是啊,大夫呢?
这里林海都想着如何才能跑路了,那位贾珠请的大夫怎么还没有一点音讯?
一时间就连激动万分的贾琏,都不由被迎头泼上了些许的冰水, 虽也有些挂不住脸吧, 但更多的还是用怀疑的眼神就看向那金家夫妇。
只不想这对夫妇果然是‘知事儿’的,单独欺负贾珠时,那叫一个恣意妄为,可等到林海来了,缩尾巴也缩的比谁都要快, 都聊了这许久的时间了,他们愣是能坚持着一直在墙角装壁花,别说动静了, 居然连呼吸声都要不闻了。
不过既然林海问话了, 他们也就‘静’不下去了。
当下就腆着一张笑脸凑过来道:“请了,早就叫人去请了!只这白大夫虽说是金陵城李数得着的神医,却是很有些怪癖在,因此每每去请,却是要花老大的功夫。”
林海就笑了:他是个读书人, 而这世间还有谁的毛病能比读书人多?
只大多读书人的‘怪癖’都是为了……
因而要在他面前拿这怪癖来做借口, 却是班门弄斧。
但嘴里却不过道:“却罢了, 只你们没有和那白大夫约定回诊的时间吗?这一次次的都这样耽搁,又如何能成?”
金家夫妻两就笑笑不说话了。
而,不管林海有没有看出金家笑容下的敷衍,他都觉着自己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若是贾琏贾珠觉得等着也是等着,不若继续‘围攻’他混时间……那他还是先跑为上吧!
就道:“便是皇家,也没有指着一个大夫看病的说法,不若找个就近医术又过得去的先来把把脉,待得那神医到了,叫他把着药方也就是了。”
果真是个好方法?
贾琏登时精神一阵抖擞:他怎么就没想到还能这样呢?
便就又扭头对着那金家夫妻俩呵斥:“还没听明白姑老爷的话儿吗?你们这般怠慢,仔细我回头禀告婶娘,拿了你们打板子!”
便提出这主意的林海也林海就又默然了一会儿,然后用低头假装若无其事的喝茶的动作来掩盖自己更加坐不住的‘冲动’:
贾琏你可以的!
他果然还是太‘小看’贾家人了,只这贾家的后人都‘这样’了,他若是还继续试图为贾家的不和谐添砖加瓦,真的不会将他家压塌了?
林海不心疼贾家,但贾敏会心疼——血缘不是说断就能断的,而感情这种东西更是连断没断断不断都说不准的。
此时的贾敏还能强硬的对待贾家人,不过是因为贾家人在用一种更强硬甚至于是冷硬的态度在对待她,可一旦贾家没有了这种强硬的本钱又不要脸的对贾敏开始示弱……那——
林海了解贾敏,林海也在乎贾敏,因为这种了解和在乎,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在这时候就开始未雨绸缪了。
只林海却是没有预计到:当火烧到某种程度的时候,那就是防火人也无法控制火势了,而如贾家这样的‘老房子着火’,更不是林海说收就能收的了。
因此贾家必定会这样一路烈火燎原不可收拾,林海唯一能做的,就是叫贾家在有人去救火之前,烧的再干净些……
至少就不会留下太大的烂摊子了。
……
…………
此时贾家的两位少爷还不知道自己姑父是用一种如何‘险恶’的用心在思量自己全家的,他们只觉得林海是个大大的好人!
贾琏:他给我撑腰。
贾珠:他关心我的身体。
因而不等贾琏从狐假虎威的喜悦中清醒过来,那贾珠就感激涕零道:“姑父何必如此?却是太麻烦了!我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等一等也是使得的。”
林海:“……”
他就在心中冷笑了一声:没什么大不了?便他不是大夫也能看出贾珠这多半是伤到了根本好吗?还能没大不了?
只能说还好贾珠的问题外在表现出来的不是急症,不然别说什么金陵的神医了,就是太医院的国手来——
此时也只来得往病人脸上搭白布了。
……在这时候装大度?
贾珠你是真宽厚还是真傻啊?
大抵时候是后者。
因为那贾珠又道:“我这身子……泰半是因为心中忧虑太过,若是解不开这愁绪,那便是请来天上的神仙,也是枉自浪费灵丹妙药罢了。”
林海:“……”
不知为何,他的行踪忽然就有了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那贾珠也果然就对着他笑了:“只现在姑父既然来了,那我这心结,也就多半都解开了。”
林海:“……”
千万别!
可惜的是,贾珠能对着林海如此实诚,林海却不能同等‘坦诚相对’,因此有口难言的他就只能痛苦的听着贾珠继续对着自己飚实话:“这次金陵科举的事儿……真真是可叹可恼可气!”
虽林海也想要知道金陵的科举到底是一出什么样的事儿,却是着实没想着从贾珠的嘴里去知道——一旦任由他开了口,怕接下来就受不住了!
因此急忙劝阻:“却别想这些了,我方才才劝你自己的身子骨可是比什么都要紧的,你这却是转眼就我这话儿给抛在脑后了?”
贾珠就顿住,继而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
仿佛阻止了吧?
可不想不等林海送一口气,贾琏也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凑上来:“姑父说的是,你却把心都尽数放回去吧,有姑父在这里,任你有多少的事儿,不都能无事儿吗?”
林海:……
他心中顿时就涌起一句句问候语不知当讲不当讲了。
而那贾珠听了贾琏的话,竟是抚掌笑叹了一声:“想来真真是这般,有姑父在……我定是可以安心的,且等了了此间账,我定不会叫甄家再能如此恣意妄为!”
……
甄家?这又是个什么说法?
林海真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就下意识的看了贾琏一眼。
贾琏也果然不负林海的期待,瞠目结舌的看着贾珠:“堂……堂兄?”
——你怎么就想不开要去动甄家啊?你是脑子坏了吗?
只,不但贾琏的心声没能很好的传递到贾珠那里,连他那那种惊讶中隐约带着崩溃的神情……也被贾珠误解了。
他当即就仰天长叹,用忧国忧民的语气扼腕道:“这甄家得□□恩惠,方才有今日荣华,只不想他家不思竭力报答皇恩也就罢了,竟是拿着□□赐给他们荣华反过来欺压一省的学子!……这般作为,哪里当得上陛下对他们信任,我定要将他家的所作所为上达天听!”
……
林海没有和贾政共事过,也就不知道贾政素日里在府衙中是如何做人行事的,只今儿见了他的儿子,却大抵知道他为何能一二十年不得晋升了——要是那贾政也是和贾珠一样的行事作风,那能在这么多年之后依旧维持着工部员外郎的位置没掉下去,已经是众人给他那死去的国公爹一个面子了。
……只也不像啊?
林海虽说不知道贾政是如何面对公事的,却是十分了解贾政是如何处理私事的,就贾政在家事上那种不但占便宜还尽推着身边的女人为他出头的架势,可看不出在公事上能这样大义凛然的迂腐?
还是说贾珠的行事风格不能代表贾政的行事风格?
……是不能。
贾政读书,不过是将书用来垫阶梯以求晋升和贴面子以求装正经而已,因而可以说,对嘴上说些什么和手上该做什么,贾政还是分得门儿清的。、
只分得再清楚,也只是他自己清楚而已——在经历了多年学路和仕途上的不得志之后,那种简直是深入骨髓的压抑就是叫他用了将近十二分的气力去教育贾珠往死里读那些圣贤书做那些八股文。
他要贾珠不只是拿它们来做面子,而是要把它们当做命根子,因为只有贾珠读出来了,贾政这个做爹的才能有面子。
结果可想而知。
贾珠不幸就被逼过头了。
因而,从某方面来说,其实贾珠的早死……未尝不是贾家的一种别样的幸运,且不提这等仗着后宫女子都能作威作福的人家若是前朝有人那又能嚣张到何处去,只说贾珠自己就不是一个做官的料子:他这般的脑子,若是进了官场,能不将贾家往更深的漩涡中拖去就已经是万幸了,又何谈什么再带领贾家重返辉煌?
只可惜林海不是算命的,自然算不到贾珠的死,因而不知未来事的他,此时能做的也就只有一边默默围观旁观,一边想着如何才能在看完这场不想看却又被迫看的‘好戏’之后跑得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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