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家都已是搬迁京城多年的了, 说是根基早就挪过去了也不为过, 眼下竟是要为了金陵的甄家和近乎于所有的京城勋贵作对?他也不怕别人把贾家连根崛起!那时候远在金陵的甄家又能如何?帮他家守卫祖坟吗?
还有这双方这场在金陵的争斗其实就是一场狗咬狗的乱局, 京城的勋贵固然不是东西,但一甄家为首的金陵勋贵也完全干净不了!贾政这样急着下场,却不怕自己也黑了去?
……
真真是想不明白贾政的脑子里都装的是什么?
在这个时候,林海和甄应嘉,终于达成了某种‘一致’。
只林海却是不会如甄应嘉一般的登贾家的门,亲自劝说贾政就是了。
毕竟贾政是自己往浑水里走, 他还是不陪着贾政凑这个热闹了……
但也不能全部理会,毕竟贾家和林家就算扯不上九族五服, 也是十分亲近的关系了, 要是贾家真上赶着找死, 难保林家不被溅上血沫子。
就想了想,决定先把贾琏送回去。
毕竟眼下贾琏已是完全没有利用价值了, 再关在大牢中也没有什么必要了。
是的, 其实贾琏的问题真是可大可小, 若是看在林海的面子上,那真是说一句微不足道也不为过了,只不过林海不乐意给这个面子, 又有众世家要算计林海,这才叫贾琏在牢狱中很是受了一段时间的重点关注。
但现在两方勋贵既然已是真刀实枪的交上手了,双方都想要切实的把舞弊的罪名扣死在对方的头上, 林海说白了就一‘替罪羊’, 在有正主的情况下, 谁还能顾得上他啊?
连带着这贾琏,也不过就是个附带而已,要不是为了留他在牢房里激林海出手,谁在意他是死是活?
尤其是在这些个原本算计林海却不成的人家陆续将自家孩子接出牢狱——反正已经和对面的勋贵不死不休了,留下自家孩子也‘陷害’不了谁了——之后,对贾琏到底是不是还要留在那里面,他们就更不关注了。
只好在林家的下人还记得往里面送水送食,日日不休。又有每次去的时候还不忘将狱卒打点一番,因此吃拿了林家这许久,他们也不会再为难贾琏了,虽说大狱里到底是有些客观条件改变不了的,但他们也乐意于给贾琏某些小小的方便了。
因而这次林海再见贾琏,也终于能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个人样来了。
但贾琏依旧没有给林海一个好脸色。
至于原因,那真实不用想也能想明白:便是有吃有喝,但这大牢又哪里是住人的地方?且他又是一个不会体谅林海为何不捞他的苦楚,只会记恨林海叫他在牢狱中陷了这许久的人——说来林海还答应了贾赦说要照顾他呢,可却是就这样‘照顾’的?
差评!回家告状不解释!
好在这时候深陷牢狱的贾琏还不知道贾政已然到了金陵,不然他怕是会罕见的硬气一回:连林海来接他的马车都不坐了,只自己腿着……要走回去是不可能的了,但要临在这街上叫了轿子坐回去再叫贾府人给钱也是可以的。
可现在还一无所知的他还只能林海面前低头……却到底和林海见礼了,只臭着脸往林海的马车上爬。
林海:“……”
要说贾琏也在牢狱里很是沦陷了些日子了,那地方……真真不是什么干净的地儿,且牢中的人犯也是没什么条件洗漱的,便他多少能受些有优待吧,但也做不到彻底的清洁一下自己,因此此时的贾琏……
闻着简直都有些腥膻味了。
可怜林海还真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便就迎接得毫无准备,遽然间被这味道一冲,差点没怀疑人生。
好歹稳住了:“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贾琏皮笑肉不笑的应了一声,心中却是悲苦莫名,一时间想到自己受苦还不是因为被林海如此‘折辱’吗?一时间又想到自己便是被折辱了终也只能坐着林海的车回家——
因而人生最悲催之事莫过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了。
然后就听得林海道:“好在贾政已是从京城赶过来了,想来日后你和贾珠……也算是有靠了。”
贾琏:“……”
他只觉得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在林海的脸上看了又看,方才敢相信林海口中的‘贾政’当真就是他知道的那个贾政!
二叔来了!
这时候的贾琏也顾不上自己这房素日里和二房的恩怨了——他也着实是不必顾的,反正坚持作妖的人是他爹,他表面上还是很乖的——就一叠声的激动道:“二叔来了?二叔当真来为我做主了?”
林海听得就一挑眉头。
他自然不会误会贾琏的那‘做主’二字是做什么主,只他着实有些弄不明白这贾琏如何就能脑子朽成这般?若贾政真心要为他‘做主’,那为何贾政来金陵已有数日,而今接贾琏出牢狱的却依旧是自己?又有今日自己这也算是来得……不说大张旗鼓吧,但行事间也未避人,贾政就如何就一点动静没有了?
说真的,贾琏与其等着贾政做这个主,莫若回京城和贾赦哭上一哭,说不定贾赦借此事从自己这里得了些好处,而后回头叫贾琏好过些许呢!
就很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愚驽到不可救药的侄儿了。
而那里的贾琏也不知是被激动冲昏了脑子还是当真以为自己有了贾政做后台就可以恣意妄为了,只不管不顾的在那里继续叫嚷着:“叔父当真来了?他可有来探望我?我怎么——”
怎么就没看到人?
虽然这话没有说个完整,但贾琏落在林海脸上的,那种狐疑又谴责的眼神却是不但将这话补充了还很好的延展了出去:
他在怀疑林海,无论是怀疑贾赦到来的消息是林海用来骗他的还是怀疑贾政没有来看他是林海从中做梗……总之都是林海的错!
林海:“……”
有时候,真的只需微笑就好了。
所以林海就笑着招呼了一声:“停车。”
……
因着林海要和贾琏说话的缘故,车厢里便就只坐了他二人,但林家的小厮也不能当真就丢下自家老爷兀自逍遥啊!就和驾车的马夫只并排坐在车辕上,此时一听车厢里自家老爷叫停车,不但马车急忙拉住马匹,那小厮也急急的就往车厢里探头:“老爷?”
林海就对着自家小厮再是一笑,只这次却是安抚的笑:“无妨,只这贾家少爷却不是我家的车能装得下的了。”
诶?
便跟车的小厮也想不到林海还能有这一说,几乎都要因林海的‘翻脸无情’给跪了。
可再是震惊,但既然林海都发话了——
小厮当即就麻利的下车,还不忘伸手捞起车帘,然后一面用眼神示意还坐在车辕的马夫尽快看懂人的眼色,一面就对着贾琏虚伪的笑:“贾少爷,小的扶您?”
贾琏:“……”
他觉得这个世界有点迷。
说真的,林海怎么能这样利索的就要滚蛋呢?修养呢?气度呢?身为长辈和上位者的包容呢?
——这样的思维方式,可说是明显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
只林海可明显不会是那会被贾琏拿捏的普通百姓,甚至于他还能反过来拿捏住贾琏。
就用一种和自家小厮简直是同出一辙的微笑笑面贾琏:“侄儿既然觉得是我的错,那我又何必继续错下去?”
所以就要半路把贾琏踹下车?
所有听到林海这话的人都情不自禁的在心中生出一个老大的疑惑,然后再是一想,林家人便齐齐露出一个‘你知我知,心知肚明’的微笑来,只将贾琏那副又是难以置信又是悔恨多言的表情衬托的更加苦逼了。
……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贾琏真的是前所未有的体会到这句话中那种无可奈何的无奈和苦痛,而大抵也是这种无奈和苦痛,竟是叫他难得的在心中升起了一股子狠劲儿来:不就是下车吗?不就是自己腿儿着回去吗?
他还真不至于就走不动路了。
于是气势汹汹的就要往下迈腿——
然后就听到林海悠悠道:“贾政来金陵,自然是住在你贾家自家的屋子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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