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再是觉得有些心灰意懒的不想说话不想动弹吧, 这时他也彻底被贾敏吓精神了——贾敏这话……内涵也太大了罢？
她是想要彻底的将她的二哥钉死在耻辱柱上吗？
毕竟, 能将贾琏这么长子嫡孙都逼得不敢留在贾家了……除了贾家二房夫妻, 贾家还有谁能‘做到’？贾母？不存在的。
自然了, 这样简单的祸水东引之计，林海也并非想不到——但想到不意味着就会去做啊？贾敏只说了贾琏姓贾, 却是忘记了说她自己也同样姓贾，林海要敢在她面前提起这个话题，那真是胆子肥到没边了！
——也所以，同样姓贾的贾敏，如何就愿意自己提及这个话题了？
林海的心中一时间真是蠢蠢欲动，但是嘴上……不, 他甚至于连面上都不敢表现出一星半点来。
可他不表现，贾敏就感觉不到？
因此贾敏再一次的笑了。
林海难以形容贾敏这一笑的风华，他只能承认原来那些个所谓‘一顾倾人城, 再顾倾人国’的言辞……也许并不全是夸大：“所以, 看在琏儿这般可怜的面上，我这个做姑母的，能不能多加照顾一二呢？”
林海：“……”
他大抵是被贾敏的笑晃了眼的, 但好在还没有被动摇心神，因此想了一想之后，他到底还是谨慎的问询了一句：“你说要照顾，却究竟又要如何照顾？”
——求你了, 还是给个具体方案吧, 他总不能仅因美色就把自己卖了吧？
这里林海自己和自己开着没人知道的玩笑, 那里贾敏的神情却是正经中还透着几分紧张：“琏哥儿既然过得不好，我这个做姑母自然会心疼，什么吃的用的，怕会更上心一些。”
林海：“……”
于是他略加琢磨：这大抵是想要用物资弥补贾琏一二了？
其实贾琏过得好不好还真的和林家……尤其是和林家没什么干系，人亲爹还在呢，如何就轮到贾敏这个嫁出门去的姑母弥补了？
但是吧，若能够用这种方式来弥补贾敏心中的悲痛和对贾家‘见死不救’的愧疚感，林海就会觉得这笔买卖很划算了：若用后世的话儿来说，大抵就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可惜贾敏会让林海这样轻易的过关吗？
不会。
因而，就在林海思量自己到底要出多少‘血’才会让贾敏真正的重新展笑颜而非在自己面前强颜欢笑之际，那贾敏却是偏了偏头，看向林海的神情竟是带上几分俏皮的凉薄了：“老爷该不会想：不过给琏哥儿多备几车的东西过去，再给些金的银的贵的压压箱子……就算我这个姑母的关怀了吧？”
林海：“？？！！”
他纷繁的思绪蓦然一顿，还被贾敏问出了几许些茫然：不是？不然？难道这样还不够？
……是不够啊！
贾敏苦笑：或许它们够贾琏挥霍一时，却是不够让人知道——
便没有贾家，林家也是贾琏身后的那面新的‘护盾’！
只，也正是因为这一想法，贾敏就闭了眼睛，很有些不敢面对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儿了。
因为她知道，在她即将出口的话语中，每个字都将化作锋利刀子，还会由她亲手往林海的心头划下血粼粼的伤口。
但，她依旧执着的……又或者说是木然的开了口：“老爷当真不知道？这一时间送得再多，又哪里会有长久的关心来的妥帖。”
林海：“……”
他顿时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其实，在贾敏这样说之前这之前，林海也未必能一直维持住自己面上虚假的笑意，但是出于一种下意识想要哄着贾敏、宠着贾敏的心态，他也一直有在努力勾着自己的嘴角，试图营造出一张和善的脸来。
可现在，在那被林海强行勾起并固定的嘴角放下的时候，他的面色也就随之呈现出了一种毫无保留的、极致的冷漠来。
这是林海从来没有在贾敏面前表现出来的……不，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林海从来没有对贾敏展现过的神情：无需再有别的，只那双眼眸中淡然到极致的目光，就让贾敏觉得战栗。
——冷冰冰的眼神叫人受不住？
错。因为比起冰凉，更叫人绝望的是你从来没有在他的视线中停留。
贾敏：“……”
她面对了，她也的确已经感受到了那绝望几乎都要在她的骨头上留下划痕了。
但她却依旧不敢后退：
她能退，可她身后的贾琏又能退吗？
而她，贾敏，贾家嫁出门的姑奶奶，在此时，在未来，很可能成为贾琏——贾家唯一的血脉——仅剩的支持。
她若是退了，贾琏又能再靠谁呢？
贾敏：“……”
她并非不珍惜自己和林海之间的情谊，也并非就要执意的将自己的婚姻和未来一昔葬送，可惜对贾琏的‘未来’贾敏也同样看得明白……也正是因为她看得太明白了，就清楚贾琏这个孩子是已经彻底的被贾家养废掉了，便是有再度立起来的可能，也不是一时之间和他一个人就能完成的——面对这样的‘巨型工程’，他不但需要时间，需要帮助，更是需要有人在他身前引导在他身后扶持……若没有这么一个时时看护并为他兜底的人存在，那他迟早会活不下去的！
……毕竟，眼下的贾琏别说是自立自强了，可是连自保都做不到的啊。
贾敏：“……”
因着娘家侄子的无能，她不由又微微侧过头，将自己的眼神有些留恋的停留在林海的脸上。
——她是全没有用这样的神情迷惑林海的意思的，她只是在怀念她和林海之前那可能再不复过往的情感，并且贪恋林海那虽说已经碎裂，但到底没有彻底散去的爱意而已：这份对她的爱还能残留到几时呢？在她毫无保留的毁坏了一切之后，林海大抵也只会和她渐行渐远，最后叫她连背影都望不见了吧？
贾敏的目光也由是染上了些许的绝望，看着几近凄婉了。
可林海却是垂下眼眸不和贾敏的目光有任何的接触。
……
也大抵是有些难以面对吧？今日的贾敏着实太过于出乎林海的意料了：都做夫妻这么多年了，他竟从来不知道对方还能有这样贪心到不知进退的时候，这‘胃口’也当真是大到连林海……都有些接不住。
虽他的确愿意为了宽慰贾敏而做出些许的让步，但他也是真心不愿林家和张家有些什么牵扯的——至少明面上不可以！
而这，也是林海计划先放出一家林家下人，再叫他们去‘就近照顾’贾琏的根本原因：不管这家因‘故’被放出林家的下人在离开林家之后会不会再继续借着林家的势力关照贾琏，但至少在明面上林海和他们的关系是已经撇清楚了的。
可若是依贾敏的方式去行事？
那林海便是有千百张嘴，怕也解释不清楚这个问题了！
又有那更关键之处，在于不但对外，便林海自己也是完全没有再继续和贾琏以及张家无穷无尽的纠缠下去的心的！送佛也只管送到西就成了吧？什么时候竟是连送到之后的建庙宇烧香火都要一并负责完了？！
想到这里，他忽然又抬起了眼眸，正正的接住了贾敏的视线，目光也是难得的带上了一种近乎于愤恨的恼怒了：你为什么能这么狠心？你是不是……
是不是真心想要牺牲整个林家去成就一个贾琏！？
贾敏：“……”
因着林海的眼神，她的内心在颤抖也在哭嚎，但也同样是在露骨的审视目光立，她面上的神情也依旧□□到没有丝毫的变化。
这是一种谁都不能再让步的僵持，且也正是因为这种僵持，和僵持背后的冷酷，才叫林海越发的明白贾敏怕是真的……
将贾琏放置在林家的利益之上了。
……
他微微张开嘴，又用愤恨强迫自己将嘴线再度抿紧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能说什么呢？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情况，竟是叫他连面对都觉得难堪——
似乎就在这忽然之间，他便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才能面对贾敏了。又或者，他根本就是主观意愿上便不愿意面对‘这样的’贾敏：这样坚持着贾家的利益，却是完全忘记了他们夫妻十余年情谊的贾敏。
……哦，还不止。
他的眼神忽然就轻轻的，宛如飘絮一样的扫过贾敏隆起腹部，神情里也是第一次没有欣喜、期待亦或是担心——唯有满满的难以置信的痛心之情——的看着他们的又一个孩子：贾敏怎么就能这么心狠呢？便是不在意他这个做丈夫的，难道还能不在意孩子吗？他们的玉儿还那么小那么娇弱，捧在手心里都叫人担忧她会被暖化了……而贾敏肚子里的这个更是根本就还没有生出来！若是林海、若是林家没了，这两个小东西……却又能去依靠谁？
贾琏无助？他们就不无助吗？
贾琏可怜？他们难道不更叫人心疼？！
可……贾敏偏偏就能那么狠心的叫他们成为被牺牲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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