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也不免就被程铮的郑重‘重’得十分受宠若惊:“殿下言重, 您如履薄冰数年方有今日,想求稳妥亦是人之常情,只如今……”
“如今却是没人愿意孤稳妥的。”程铮就对着林海点点头:“只眼下瞧着,对手却俱是有备而来,孤已是失了先机, 断不可再仓促出错了——大人可愿叫孤仔细想想?”
不,这已经不是林海愿不愿而是程铮直接对他‘下通知’了吧?
但便是今儿的程铮难得强硬了一次,他给出的理由也是十分的正经正当……更何况严格的论起来程铮这态度也未必就有问题:或许他在此之前都表现得温吞好说话甚至于还隐约由此逗比吧,但也改变不了他是林海‘主公’的的地位和事实呀——
林海深知谨守本分的重要性,更别说这些时日来程铮显见的快速‘成长’叫他是越发的心惊加赞赏了,也就完全可以预见在不久之后自己就有必要将拿《呻咛语》再拿出来温习温习了。
因此,便是尚且有些建议想要对程铮觐见, 此时的他也只能暂时的将话语噎回去,唯好在林海此人除了在程铮这里尚有几分薄面之外,还是程曦的夫子,而就这父女俩的相处而言,只要能将程曦的脉络摸通透, 程铮的想法……也就能清楚得七七八八了。
便告退,却也并非是就告辞, 而是继续用教导程曦的名义留在太子府内近距离的‘潜伏’,以便能在第一时间内掌握到程铮这里的‘最新情况’。
而程铮对林海这看似合情合理的行踪也并无意见——就更不知道林海今日虽也有照常为程曦授课,但心思却是全然不在书本之上……还不在得十分之明显, 几乎是身体力行的诠释着什么叫做‘身在曹营心在汉’。
于是程曦忍了几忍之后到底是忍不住了:“夫子可是心中有事儿?莫若便说出来罢, 不然光是瞧您这模样也委实叫人觉得难受。”
林海:“……”
虽然他也的确是抱着叫程曦‘自觉主动’询问的心思才做出这样几近于刻意的神色来, 但程曦的这番说辞也到底是太过难听了些吧?也不知程铮这些年到底是如何‘忍受’这样不长心的直白的。
只,这‘如何相处’说到底也是他们父女俩自己事儿,林海作为外人还是别轻率的发表意见为好。又何况就程曦的‘特殊性’而言,这般不长脑子的天真也未必不是一种能叫程铮更容忍她存在的自我保护……故林海也就更需要闭嘴了。
便就只针对程曦的提问作答:“还请郡主赎罪,只微臣着实挂心着今日朝会上的事儿。”
“哦?”
若要对朝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能叫林海这样牵挂做讨论,那程曦也真是比对着书本更有兴致,因而也懒得去计较林海明显是‘引诱’的行为了,异常开心——甚至是迫不及待的就要往‘坑里’跳:“朝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夫子不若说说看?”
还一面说,一面就十分‘自觉’的将自己手中的书给阖上了……显见是不准备继续在功课上用功了。
林海:“……”
说真的,教导出了这么一个学生,他也真是觉得十分之糟心的,要不是顾忌对方的身份,他早就撂挑子不干了好吗?
但在现实中,他也只能对程曦不学无术的行为视而不见,就快速而简单的将今日朝会之上的事儿转述了一波……自然了,比起对程铮讲述的那些东西,林海此时确实是省略了不少的,但如何省略也是一门学问——林海且略过了关于那学子的死亡时谁动手的推测,将重心全放在了皇帝提及的兵权之上。
而他会这般做的理由也十分的简单:往事不可追也,何况比起实际的兵权问题来,追究这般小的往事就更没有必要了……所以咱们还是关注重点吧?
只不想,就在林海自以为十分机智的去繁化简之后,程曦却是依旧将重点放在了林海希望她忽略的地方。
没错,就是那已经‘不可追’的死亡案:“竟是死人了?凶手是谁?”
林海:“……”
希望你上心的你不在意,不希望你关注的你倒是一盯一个准儿。
却也只能恭敬回答:“微臣并不知晓,且微臣也认为眼下并非追究这事儿的时候。”
“如何就不是时候了?”程曦不解:“难道这么一条命就白没了不成?且要是能揪出凶手是谁,不也能够改变眼下被皇帝掌控的局面?”
然后人人都去争着破案是吗?
林海并不知晓自己是该对程曦的正义感笑还是哭,只他却是十分担心……程铮的心中别也是这样满是正义的天真念头吧?
如此,他也不由是真紧张了几许,对这问题也终于重视起来了:若仅程曦是这样的天真,那他还可以佯作不知,只将这个问题抛回给程铮,冷眼看程铮是愿意程曦继续这样天真下去还是教导她一些‘现实’的好。可若是程铮也如同程曦一般的天真,那林海还能将这还好,可要是程铮也是和程曦一般的天真,难道林海还能将这个问题抛给皇帝看皇帝会如何教子?
林海还没疯!
所以他只能艰难的试图纠正程曦的想法了——毕竟就这对父女两的同步率看来,只要他这里说服了程曦,那转头他的话就能被程曦招供到程铮的面前,还能比他自己进言效果更好!
便就想了一想,终究道:“并非是真相不重要,而是于眼下的局面而言真相如何并非是最要紧的那个。”
……
说来,程曦的想法之所以被林海评价为天真,并不是因为林海对生命已经全无敬畏之心了,而仅仅是在林海看来:在这时候、这个生命是否能讨得‘正义’的关键并不在于正义本身,而在于正义是否是握在更有实力的那方手中且他们又是否愿意为这份正义出声——
若是说得再矫情些,那就是‘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因此,比起正义本身,林海更希望程曦能着眼于追求正义的‘实力’!
……
程曦对此心受教,只依旧有不解之处:她并非不知道这个道理,她也并非真的就天真的以为弱势者能‘发声’求公道了,只眼下的‘公道’对程铮一系而言难道不是一个绝好的理由吗?毕竟程铮是没有实力来对抗皇帝的‘兵权诱惑’的,那么在自身无法抗拒又无力阻止别人争取的前提下是不是能够通过别的方式来试图改变一下局面呢?
比如说,通过‘正义’的名号来搅混水什么的?
林海:“……”
他就更加的哭笑不得了:感情你惦记的是这个!
那,这方法又可行吗?
并不。
且关键点程曦自己也知道:程铮‘自身无法抗拒又无力阻止别人争取’。
诚然程铮确实搅过一次浑水且也搅成功了,但三年前的程铮之所以能够取得胜利,其中最关键也是决定了成败的点在于皇帝在那时候没能给‘参与者’们以足够的诱惑,所以当程铮有所动作的时候,旁的皇子也能顺势从程铮的动作里取得更多的好处——所以他们才会帮着程曦挤兑皇帝。
只今日的程铮能够拿出比东南一带的兵权更让人垂涎的东西吗?
没有。
也不可能有,这样以为的人怕不是在做梦。
也因此,若是程铮真的有‘搅浑水’这样的举动,那么多半不必等到皇帝动手,旁的皇子就要先集中火力解决他!
——皇帝眼下的神来之笔已经是将三个成年皇子三足鼎立的架势彻底的打翻了,可不能叫程铮再成为那个‘众矢之的’了。
程曦:“!!!”
还能这样?!
……但细细想来,也真未必不是‘这样’。
林海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且他对程曦的说法已经算是相对温和——他还有尚未提及的东西。
那就是在这种时刻尚且在追求‘正义’的程曦从某方面来说只能用软弱这样的字眼来评价。
毕竟程曦想要的正义——尤其是在她并没有足够的实力去追寻正义的前提下——是只能恳求别人给与的。
无论是撒泼打滚也好,无论是佯做凶恶的威胁也好……但眼下的程铮是能够在那里等待旁人给出‘回应’的时候吗?
不是。
这里,这时,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给出那个正义,除非程铮的实力让对方人必须给予。
——那时候,就和程铮自己取得的几乎无异了,也只有那时,程铮才会享有绝对的主动权。
林海:“……”
他并没有告诉程曦这点,但他同时又希望当程曦给程铮复述自己言语时,程铮能够自己从中悟出来。
否则,他一定会在这次的博弈中一败涂地的。
……
…………
那么,程铮也果然如林海预想的那样天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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