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是我刚才撞到书案,不小心把书简给弄散了。”
赵政指了指散落在地上的竹简,这是他刚才不小心给带下去的,本来就破烂的竹简经过这次重创,彻底散架了。
“原来是这样,下次说清楚点,你可知道差点吓死阿娘了。”赵姬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又紧张地问道:“撞到哪了?还疼不疼?给阿娘看看。”
边说还边替他擦掉脸上的眼泪。
赵政郝然,有些不自在的偏过头,他已经许久没在赵姬面前哭过鼻子了,这一次纯属意外。
“已经不疼了,多谢阿娘关心。只是这书——”
“你啊,和阿娘还这么多礼,不过不疼了就好。至于这书,不怪你,是它太破旧了,早该换了。”她咬咬牙,“过两天等阿娘把布卖了,想法子再给你买两卷。”
赵姬心中一片酸涩,不过是一卷破书,哪里值得自家儿子这么小心翼翼。想当初,异人的书房可是有一面墙的书啊。
“阿娘,不用了,书上的内容孩儿早就记下了,不用再浪费这些钱买这个。”
书籍珍贵,特别是他看得还是秦文,在赵国就更难寻了,手头上的这几卷还是赵公送来的。
“不,政儿,这事你听娘的,得买!你以后可是要回秦国的,哪能只学这一点。既然这些都会了,那阿娘再给你买你没看过的。”
说这话时,赵姬脑海里一闪而过以前吕不韦酒醉后对她说的话:“做生意眼光要放得长远,要舍得下本钱才能有更大的回报。”
政儿在这里已经耽误了,异人又有了别的儿子,若是能让他多学点东西,那他回去后拿什么和他的兄弟争。
一个秦国的公子,却连秦国的字都不认得,哪怕是情有可原,可有的人会因为这一点就不耻笑他吗?秦国王室又有谁会看重他。
况且赵姬他们的日子也没有赵政想的那么难过,毕竟还有赵公时不时的接济,不然真靠她一个人,哪那么容易把赵政拉扯大。
只是,书再难买她还能想想办法,可买回来没人教也是白费啊。别说他们身边没有会秦国文字的人,就是有,她也不敢让政儿去学,这是生怕别人不起疑心啊!
“政儿,”她苦涩的说,“秦国的字阿娘认识的不多,这些还是当初跟你阿父学的,我怕是教不了你多少了。之后,你又该怎么办呢?”
“没事,还有我呀!我会!阿政,我可以教你读书认字。”刚才的意外阿骊也有一部分责任,现在看他们对读书这么重视,她忙举起手示意自己也能帮忙。
赵政眼眶一热,唇边却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
即使前路迷茫,困难重重,可看着面前一大一小皆殷切关怀的脸庞,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好怕的。
“政儿先谢过阿娘。”还有阿骊,“现在说这事还早着呢,说不定那时我们就已经回到秦国了,阿娘还怕没人教我读书吗?”
“也是,是我多虑了。”赵姬勉强挤出笑来,“那你好好歇着,阿娘先去织布了。”
“阿娘慢走。”
将赵姬送到门口,注视着她的背影慢慢消失,赵政方转身回屋。正好看到书案上一根根摆放的整整齐齐的竹简,他愣住了。
“对不起啦,我只是想和你开个玩笑,没想到你反应那么大,还把你的书弄坏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阿骊凑到他身边,对他讨好的笑笑,那双琉璃色的眼睛小动物一样天然无辜。
“没有生气。”
赵政还是第一次看到阿骊这副表情,不由有些稀罕。
“那就太好了!我就知道我们家阿政心胸最最宽广啦,不会和我计较的。”阿骊欢呼,就连身上金光闪闪的珠宝好像都更璀璨了一些。
果然,认错这事她最在行了,以前不管她闯多大祸只要乖乖认错主人就舍不得罚她。没想到来了人间,她的功力仍然不减吖,不错不错。
于是,她再接再厉,又真情实意的夸了赵政好几句,只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好像他不是简单的原谅了一件小事,而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伟业一样。
这也是阿骊的一个小心得啦,平时没事多夸夸,加深一下感情,这样以后就算又犯了什么错,对方也不舍得生她气啦。
由此可见,在闯祸犯错这方面,阿骊已然是个惯犯。
现在,惯犯阿骊又娴熟的把用在主人身上的那一套用在了赵政身上,浑然不觉对方只是个七岁的人类小孩儿,而不是那个含辛茹苦把她拉扯大的老父亲。
可怜我们赵政,性格孤傲,独来独往,和他同龄的不是他不屑和人来往,就是和人结了仇,哪里见识过这等糖衣炮弹,一下子就被阿骊吹得彩虹屁给弄得晕头转向,耳红面赤的。却不知道,这个万年萝莉可爱的外表下藏着一肚子坏水呢。
他这会儿很是为难,既想让阿骊不要再说了,可心里隐隐的欢喜又做不了假。纠结了半响,赵政只能忍住羞耻,僵硬地跪在书案前,假装自己在整理书简。
阿骊刚才捡得急,书简的顺序有些乱,他现在要把它们重新排好。
“等一下,我差点忘了,你的伤还没好呢。别这么坐,都压到伤口了。快站起来,掀开衣服给我看看。”
阿骊见赵政坐下去的一瞬间有些不自然,立马就想到了他的伤,连忙停止了彩虹屁输出。
当着阿骊的面掀开衣服?!!!
这哪行!
阿骊可是女孩子,怎么能当着女孩子面掀裤子呢,就算只看膝盖也不行!
赵政人小,羞耻心却格外强烈。听到阿骊的话后,他不但没起来,还特地把自己的裤子压得紧紧的。毕竟,要是他没记错,先前阿骊还差点自己动手了呢。
心慌慌的赵政完全忘了,就像他刚才碰不到阿骊一样,阿骊也碰不到他啊,他完全不必紧张这个。
“不用了,我已经不疼了。”
“你还想骗我,这些年我给你治了多少伤?你懂个什么?疼不疼你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
阿骊一秒变脸,粉白精致的小脸上竟然带了几分肃杀,她“命令”道:“站起来!把裤子掀起来!男子汉不要和小姑娘一样扭扭捏捏的。再说,我跟了你四年了,你洗澡都把我带在身边,你说说,你身上我哪里没见过,现在才害羞,太晚了吧。”
她是真不明白,不过是露个腿而已,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赵政大窘,特别是那句“你洗澡都把我带在身边”和“你身上我哪里没见过”,他那时候哪知道琉璃珠会大变活人啊。
“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你不还是你,我不还是我吗?只是换了个样子而已,你有什么好介意的,我都不介意。”阿骊振振有词。
对他们这些长生种来说,只要神魂不变,外表是男是女,是人形还是植物、动物甚至其他什么物种,都不重要,更别提只是看个身体了,又没看光。
想在他们那,有时候兴致来了,有些不讲究的种族直接幕天席地的也不是没有。虽然主人管的严不许她看,可其他人就没这方面的顾忌了。
神识不小心一扫,经常会看见一些辣眼睛的场面,也没见谁要死要活的。顶多个别洁癖的(特指某位护犊子的家长)把人暴打一顿,让人家下次注意一点就是了。
也就是人族,寿数不长,却偏喜欢给自己加规矩,还一代又一代的加,这不是自虐吗?就天界那些个破天条,他们神仙还嫌多呢。
最后,赵政还是拧不过阿骊,只能抿着小嘴把裤子褪上去,耳根子都红透了。
阿骊蹲下来查看伤处,华贵的裙摆落到地上,珍稀的玉石也沾上了尘土,主人却一点也不心疼。
“怎么这么严重?都这样了还说不疼。”
阿骊有些懊恼,早知道该早一点瞧瞧的,人类的身体还是太脆弱了,轻不得重不得的。
小孩的皮肤本来就嫩,加上赵政刚才撞上去是一点力也没收,撞得结结实实的,能不严重吗?这么长时间下来,膝盖已经乌紫一片。
阿骊的手从伤处虚空抚过,手腕上的金镯随着动作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金石之声。不过片刻,在她的手移开后,那里已恢复如初,一片雪白。
“不疼了。”赵政小声说。
“这回终于说真话了。你啊,还是个孩子,这么能忍做什么,疼就说出来。我让你不要受伤,可你真受伤了,我还能不给你治吗?”
算了,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些年她已经习惯了。
“我——”赵政学着阿骊的样子蹲在地上,他还从没有做过这样不雅的动作,“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那我就是第一个喽!”阿骊双手托腮,歪着头很可爱的笑了,眼中的狡黠一闪而过,“既然这样,你就得乖乖听我的话,知道了没?”
赵政模仿她的动作,也孩子气的笑了,“好,我听你的。”
“好,这是你说的。”阿骊抓住机会,赶紧说:“那你以后不许再滚我,也不许整天在我耳边唠唠叨叨的,不许反悔哦,你刚才答应我了。”
“那我想见你怎么办?你变回琉璃珠后,一句话都不说,怎么叫你你也不出来。”
“意外!意外啦!我是法力用完了,所以不得不变回原形沉睡,那时候我是听不见你说话的。现在已经恢复了,你要是想见我,心里想着我我就出来了。”
“是因为给我治伤的缘故吗?”要是这样的话,以后就不能再让阿骊给他治疗了。
反正他受的都是小伤,养养就好了。相比起来,他更愿意阿骊陪着他说说话。
“噗嗤!你想到哪里去了,给你治伤还耗不了我多少法力。你看,刚才给你治过伤,这会儿我不还是好好的吗?只是我要维持人身才耗了这么多法力。不过呢,以后我的法力还会慢慢增长的,那时候就没有关系了,我也能碰到你了。”
那天是阿骊第一次化形成功,所以消耗的法力多了些。要不是因为这个,她巴不得在外面多玩玩呢。只可惜目前法力不够,每天只能在赵政身边待一会儿。
神仙这么弱的吗?
赵政有些疑惑,可他没有问出来,怕伤害阿骊的自尊心。毕竟,人有强有弱,阿骊是珠子神,比一般的神弱一点好像也没问题。
对他来说,她这样已经很好了。
“阿骊,先前你说的话真的只是在和我开玩笑吗?”突然,赵政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啊?”阿骊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就是你之前说的,”赵政想起那些话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但他仍然直视着阿骊的眼睛问出口,“你是为我而来,我……我是你最最重要的人。这话,是真的吗?”
他目光灼灼,执着的等着阿骊的答案。
很久以后,当阿骊回想起这件事,她猛然惊觉,原来那时候尚且稚嫩的阿政,身上就已经隐隐有了长大后的影子。
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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