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政……”阿骊心一颤,不敢抬头看他,“人神异道,本来就非长久之势。至少我们能够厮守一生,而不仅仅是一夕之欢,其实,也算是很圆满了。”
这番话说的是很好,可惜并非出自真心,不过是用来安慰嬴政的。若是阿骊真的这样想,那她之前又怎么会百般纠结,不敢正视自己的心。
几十年的时间对长生种来说,就如同凡人的一场梦,不过转瞬即逝,可是那些曾一一经历过的感情却像是毒药一样穿肠而过,深入骨髓,让人痛不欲生,久久不愈。
这又如何谈得上一句圆满?
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人神异道,听起来还真是不甘心啊!”
嬴政哂笑,他如何听不出来阿骊话中的意思,从他的角度来看,他好像是该没有遗憾了。起码从生到死,阿骊都会一直陪着他。要知道,人间的许多夫妻还尚不能做到共白首呢。
可是,这些对他来说,还远远不够。
他的爱,是浓烈而霸道的。他喜欢的,想要的,自然是希望能够永远的拥有,希望能够完完整整的只属于他一人,而不是成为对方生命中一个注定要离别的过客。
现在是相爱的又怎样,过往的经验告诉他,时间是这世上最无情的东西。它能让一对夫妻貌合神离,让父子亲情走上陌路,让君臣相得变成一场笑话。
抓在手里的才是自己的,要是放开,说不定什么时候它就会不见了。所以,对嬴政而言,生前,两人一起携手走过,死后,再躺在一副棺柩里合葬一墓,真正做到死生不离,这才是最完美的爱情,即同生共死。
圈住阿骊的手臂紧了紧,嬴政眼神暗如深渊,晦涩不明。
人神异道又如何?他坚信的是人定胜天,要是这么轻易就屈从,那他就不是嬴政了,也根本等不到阿骊回心转意的这一天。
一定还会有办法的!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他和阿骊的婚事,底下还有一个情敌在虎视眈眈呢,他得趁早把名分给坐实了。
于是,第二天一早的朝会上,嬴政当众宣布,他要迎加冠那日临凡的神女为王后,与她结为夫妻,并命奉常寺尽快选一个吉日,好早日与神女完婚。
看着嬴政一改往日的深沉内敛,一副意气风发恨不得立马做新郎的样子,底下的大臣一片哗然。
尤其是昨日收到王上叔祖的消息后彻夜未眠,现在正想着等朝会结束了要怎么劝王上回心转意的几个大臣,一个个满脸的恍恍惚惚,配上眼下那一圈乌黑,更加显得傻不愣登,让人看了着实眼疼。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本以为王上是剃头担子一头热,单相思来着,感情真的能成?不过既然王上都当众宣布了,那想来不会是假的,所以说,王上你是怎么成功的,为什么一点动静他们都没发现?
难不成你和神女真的私下里经常相会不成?最重要的是,神女她……她真的马上就是他们秦国的王后了?
天啦,这真的不是他们在做梦吗?
偷偷掐了一把自己,“嘶——”好疼,原来是真的啊!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祝贺,嬴政看着底下一个个不在状态的臣子,挑了挑眉,凉凉的说:“怎么,这么一件大喜事,众卿难道不该恭贺孤吗?”
众臣猛然清醒过来,脑子格外灵活的,譬如李斯,更是想到无论如何,这都是件天大的好事。不管神女是因为真的看上王上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而答应这门婚事,他们都要抓紧时间把它变成事实,让神女和秦国彻底绑牢。万一晚了一步神女后悔了,那他们不得哭死。
到时候,王上只是没了媳妇,他们没的可是一位神女王后啊!
不愧是君臣,某些时候想法还真是合拍呢。
想到这里,李斯第一个就跳出来拜贺秦王,看他那激动的样子,简直是恨不得现在就让两位主角原地成婚。其他几个慢了一步的大臣满怀懊悔的瞪了李斯一眼,个马屁精,然后也紧跟其后说起了吉利话,一时间,原本严肃静穆的朝堂充满了祝福庆贺之声。
——
秦王将要大婚的消息眨眼间传遍天下,眼见着秦国自嬴政亲政后不但没有如他们先前所想的乱起来,反而越发稳定强势,其他国家君臣在担忧之余还曾用秦王这么大年纪了还未成婚,连子嗣都无一个来嘲笑过他。
这一下突然听闻秦王终于要成婚,娶的还是什么神女,想起先前也隐隐约约听说过什么秦王行冠礼的那一天,神龙降世不说,还有神女亲自为他加冠之类的传闻,纷纷觉得自己看穿了真相。
假的,绝对是假的!不就是为了造势嘛,所以才故弄玄虚,随便找个人编了一个神女的名号。要是是真的的话,神女降临的那一天怎么还有人敢谋反,这得多脑残的人才能干出这种事啊!再说,人神女都能当你的王后了,你还有必要苦哈哈的和他们共分天下吗?到天上当神仙去岂不快活。
这年头,稍微有点历史的国家谁家没点神神叨叨,给自己家添点光环的事,不过大家都是给祖先制造神话传说。没想到这秦王年纪不大,还真敢想,直接就套自己身上了,也不怕牛皮吹破了不好收场。
唉,还是太年轻啊!
各国国君虚伪的叹了口气,然后不约而同的派人去秦国打探虚实,想着如果能揭开这层谎言让嬴政颜面大失就更好了。还真以为自己干了两件事就不得了了,他们就等着看这□□的笑话!
由于阿骊身份特殊,又无母族,这又是近来来最大的喜事,所以朝臣们为了大婚的流程吵得不可开交。
嬴政私心想要阿骊这段时间就呆在咸阳宫,等大婚当天他们二人一同出发去宗庙成婚。但是大臣们认为这实在不合规矩,虽然这代表王上对王后的喜爱,但是难免让外人觉得他们不尊重未来的王后。
所以最后经过激烈的协商,他们一致决定让阿骊在秦国祭庙待嫁,成婚当日秦王从咸阳宫出发迎接王后,一行人再前往宗庙。
秦王大婚婚礼流程繁琐,到时候其他国家都要派使臣前来观礼,所以场面一定要宏伟壮大,这不仅仅代表着秦王夫妻身份尊贵,同时也能一显国力,给其他国家一个威慑,因此准备的时间就格外长。即使嬴政一直催促,但婚期仍被定为三月以后。
因着风俗,未婚夫妻婚前不可见面,所以阿骊早早的就前往祭庙,这也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分离,彼此双方都很不习惯。
因而,离婚期越近,嬴政就越是焦急。虽然阿骊说过这些不过是无稽之谈,她可以偷偷的瞒着其他人回来见他。可是在这种事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哪怕有活神仙现场背书,嬴政也咬牙坚持旧俗,生怕他和阿骊的未来有一丁点儿不如意。
终于在嬴政的日思夜盼下,三个月后,他们大婚的日子终于到了。
一大早,阿骊就被宫人们叫起来梳妆打扮。梳妆台上,地上,床头,满满当当、琳琅满目的是各色嬴政派人送来的胭脂水粉和首饰,在烛火的映衬下,闪耀着动人的光芒。
秦国国力虽强,但是文教一直不行,受重用的大臣不论文武大部分都是来自其余六国,那就更不要提这些做工精巧的钗环首饰了。
那些珠宝首饰小部分是嬴政让人从其他国家的商人那里高价购买的,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出自六国王室的珍宝,它们要么是秦国曾经从六国那抢过来的,要么是这些国家吃了败仗求和送来的,里面最好的几乎全被嬴政一股脑的送了过来作为阿骊的陪嫁。
虽然这么多天一直伺候神女,但是每次看到她的脸宫人们还是忍不住心神摇曳,为此,嬴政知道后暗地里不知喝了多少醋,可也无可奈何。毕竟阿骊日常总得有人照料,这些宫人好歹是女人,他虽没有明说,但是已经准备以后后宫里不留内侍了。
阿骊的眉生的好,眉形细长,浓淡得宜,黛笔只需轻轻一扫,更显得眉若远山,目如春水,轻轻一瞥让人骨头都软了。而她的肌肤恰似冰雪凝就,此时许是将要成婚心中不免羞怯,晕上了一点桃粉,敷粉反倒显得不美,所以为她梳妆的宫婢只是在她唇上上了一层胭脂,犹如成熟的樱桃上那最红的那一点,引人采撷,春色无边。
装点完毕,又有手巧的宫人为她梳头。满头的青丝又软又密,一手都握不过来,不一会儿,就在宫人灵巧的手指下被编成精美的发髻。阿骊不喜太过笨重,所以只在发上恰到好处的点缀一些珠翠,殊不知就这些不管哪一件都可以称得上传世之宝。
王后的礼服早已送来,是秦国最好的绣娘日夜赶工花了两个多月才做好的,花纹配饰无一不精美。之前阿骊就已经试穿过,虽然比不得她自己身上的那一套,可是这衣服因为特殊的含义在阿骊心里添了不少光彩。
精心打扮后穿上黑色金纹的华服,早就宫人捧着铜镜站在身前,阿骊凝视着镜里的美人,只见其容貌风姿之瑰姿艳逸,与世无双。
她这就要成婚了?感觉好像有些紧张怎么办?
“王后,吉时快到了,王上已在外等候许久了。”宫人在一旁提点到。
阿骊听到嬴政的名字,嫣然一笑,突然不知怎的紧张就一扫而空,她拿起托盘里的花扇遮住面容,“那便快些出去吧。”
三个月不见,不只是阿政,她也很想念对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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