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魔界开辟灵州,那就索性来人界建设魔洲?
乍听起来这像是一种我去就山的妥协,其实不然,人族的人修们又不是死的,这么可能任由魔族道主来人界搞基建呢。
苍歧这话已经袒露了他对未来人魔两界开战的预计,以及他本人涉足人界的野心。
血梧桐的反噬让苍歧不得不适应人界的环境,而与生俱来的“封魔”天赋又保证了他的可以长期人界而不被发现。
有了这将近百年的经历,苍歧对人界的了解不会比对魔界少,更何况他伪装进入人界还不是单枪匹马,而是拖家带口。
缪宣看着那靠在藤椅上怡然自得的苍歧,只觉得脑阔疼。
人族有一个热衷于天地独尊的道主就已经够够的了,偏偏魔界里还出了个不相上下的强硬魔主,假如这世间不出现什么足以改变两界的巨大变化,那么在可见的未来,人魔两族必有一战。
看来他得早一些把功法镌刻出去,要赶在人族和魔族的矛盾爆发之前。
假如一切顺利的话……
他还得给苍歧一个禁制,毕竟在人界没有初步稳定、新的道主没有长成的情况下,最好还是不要让魔族扰乱人界的秩序重建。
这一点并不难做到,首先苍歧的本命灵剑是斩天神,其次他深受血梧桐的反噬,有这两大前置条件在,只要他使用白凤的力量,想给苍歧下什么禁制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缪宣逐渐平复了有些混乱的思绪,当他心神大定,再次抬起头来时,直接对上了苍歧凝视着他的视线——在他走神的空档里,这人一直在看着他。
“在人界开辟魔洲并不困难,只需要将相邻的十处天地关破坏并重建,这并不会比建立灵州困难。”
见缪宣望过来,苍歧便毫无掩饰地坦诚了自己的目的,他的脸上带着隐约的笑意,双眼仍旧直勾勾地盯着缪宣。
和人族千篇一律的眼眸相比,魔族的眼眸总是有些不同的。
苍歧的虹膜带着一种近乎黑色的深紫,在逆着光时便显得格外暗沉,瞳子浑圆,黑白分明,仔细看还能发现不少异于人族的特质,令人联想到……狩猎血食的凶兽。
缪宣坦然地回视。
苍歧直接询问:“那么宣白,你意下如何?”
这一回的称呼不再是他最常用的“无名剑”,更不是那只为戏谑而生的“宣郎”,而是图穷匕见的“宣白”。
缪宣并不直接回答,他转而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苍歧,你为什么想要毁灭魔界的三大世家呢?”
苍歧笑起来:“你看出来了?”
缪宣沉默片刻:“虽然你现在只毁掉了楼氏,但下一个就是瞿氏了吧?你甚至对苍氏都抱有不低的恶意,我想,可能连五斗都看出来了。”
“你说的不错,但只凭五斗自己可看不出什么来,他是受了他父母的影响,这小子只是足够敏锐。”
“如今的魔族世家已经沦落为部分人的牟利利器,它们在阻拦着绝大多数魔修的修行,而我不会容许这种情况延续。”苍歧掌心向上,做了一个收束的手势,“三大家族都没有存在的必要,魔修不需要这种束缚,我想要看到的是更多敢于与天争命的魔修,而不是循规蹈矩的世家道兵。”
缪宣:“……”
听起来倒有一种襄外必先安内的意思在……但这确实是苍歧会做的事情,他想要废除这些束手束脚的力量,即便其中还包括自己的家族。
也许是因为自身的经历,苍歧一向是看不上魔界大家族的,他笃信的是自身的力量,再加上苍歧还想着和人族开战,而如今魔修的数量远少于人修。
而真正令人心酸的是,在魔界中支持苍歧的人并不少,和人界的情况正好截然相反。
缪宣惆怅地瞅着院子里的迎春,回想起他在此世重修前的艰辛历程,不禁恰起了柠檬。
“难道你还在记挂着你的人族,不愿意背弃他们吗?”苍歧一瞬不瞬地盯着缪宣,准确地猜测到了他的想法,“人界的五大门阀可是比魔界的三大家族还要根深蒂固,追求着和配种一样的血脉交融,笃信着所谓的天赋,看不到修行中真正的坎坷……”
苍歧忍不住低声嗤笑:“人族的修士——哈,散修的地位竟然比凡人低贱!妖族竟然只当做奴隶使用!这种事情在魔界绝无可能。”
虽然有些片面,但这说的都是大实话,可就算如此,缪宣又有什么办法呢?
当年的他确实是为此磨了一剑,结果还是失败了,他现在都重修了一轮。
苍歧侧靠在藤椅的把手上,单手撑着头,斜睨着缪宣,他很喜欢无名剑这种无奈又怅然的神情,要是能再委屈一些,那就更叫人疼爱了,或者索性……哭出来。
光是想想,就让人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
缪宣并不晓得旁边的狗东西在想什么,他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良久后才叹了口气:“抱歉了,不论是灵州还是魔洲,我都不会答应的。”
苍歧换了个坐姿,一副通情达理的模样:“嗯嗯,那当然,我怎么可能会勉强宣郎呢,光是宣郎的功法就让我们魔界感激不尽了。”
缪宣全当这是废话,他认真道:“苍歧,我可以彻底剥除血梧桐的反噬。”
苍歧也不问缪宣为什么这时候才提起,只是状若寻常地道:“原来如此,这是凤凰传人的能力么?”
“也算是吧……”缪宣想了想,索性顺着苍歧的话往下道,“但只有在彻底继承了白凤的力量后才能做到,而在此之前我都没有这个能力。”
苍歧若有所思:“‘彻底继承’么——和你想要从云岳川里取走的东西有关?”
缪宣:“……可以这么说。”
苍歧不置可否,只笑道:“那么,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缪宣沉默片刻:“一百年内,你本人,以及魔界修士,不得进犯人界。”
苍歧眨眨眼,望着缪宣,忧郁又深情地道:“宣郎,你怎能这样挂心人族……难道我们百年来的交情,终究是错付了么?”
缪宣:“……”
系统:啊——救命——
缪宣哭笑不得,他知道苍歧这是在委婉地拒绝,但这件事情他是一定要做成的——虽然可以在瞒着苍歧的情况下给他封锁禁制,但他并不喜欢这样的欺骗。
而且再完善的阵法和术式都存在漏洞,要知道禁制的对象可是魔主苍歧,时间刻度又长达百年呢,只有苍歧真正心甘情愿接受交易,他才会真正遵守这百年之约。
而最重要的是,缪宣有足以说服苍歧的砝码。
缪宣缓缓站起身,紧接着,一枚银色的刻印在他的额心浮现,那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俯身垂首,双翼舒展,飞入鬓角!
这是所有筑紫府之后的修士都会有的,只不过绝大部分修士直接把它炼化了,极少有人会将它留下——缪宣这枚是无法炼化的,它不仅是紫府印记,同时也是神兽转世的刻痕。
没有文献记载过它,也没有人能辨认出它,而这也是缪宣第一次把它展示给另一个人看,用以证明自己的修为。
随着白凤印记的展开,磅礴的气机自缪宣的身上席卷开,顷刻间封锁在这方小院子里,这明明只是人修的灵息领域,但它却温和地包容着天地万物,就连深陷其中的苍歧都没有感到丝毫的排斥。
“我即将突破神游太虚。”缪宣指了指额心,轻声道,“三十六日后,玄武遗蜕将在云岳川的天池中出世,届时我将去取走它,同时……刺杀白恕”
苍歧的笑容早就消失了,殷红的纹路隐隐约约地流淌在他的肌理上,最后又被他尽数镇压,他目光灼灼地盯着缪宣的额心:“所以?”
缪宣垂眸:“我将要做的事情会让人族陷入最少一甲子的无序和混乱,所以我需要你、需要魔界的百年承诺。”
苍歧又笑起来,这一回可不是什么忧郁深情的伪装了:“原来如此,用一个百年去等待下一位道主,用白恕的性命交换魔族的蛰伏吗?很令人心动的代价,但是这还不够!”
他直白而又势在必得地道:“宣白,我保你刺杀白恕,但事成后我要你随我去魔界。”
缪宣怔愣了片刻,无奈地承诺:“好,假如我不死的话。”
在这一瞬间苍歧几乎要以为他听错了,但紧接着誓言所带来的束缚就当着他的面落在了缪宣的身上。
像他们这种级别的修士,一旦立誓,必然履行,这誓言甚至不需要以语言的方式成立,它是修者的灵魂与气机对“道”的承诺。
誓言已经落下,但苍歧却更加兴奋,他隐约能感知到斩天神在封印中不住嗡鸣,连带着他浑身上下的封魔镇纹也不住躁动,那流动的血梧桐烫得像是要焚烧起来——对,就是这种感觉,这种胜过厮杀、足以比肩突破的欣快。
苍歧仿佛尝到了那熟悉的血腥味,于是他应承:“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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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算起来,秒哥的空头支票其实也签了不少,总之就是不怎么把小世界的命当命……
关于这个坏习惯,在未来,前夫哥(指鳄梨)会帮他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