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宽阔主卧一侧的下沉空间边缘,一道隔层向两边打开了。
其后的另一道则悄声变得透明,直到在他们眼中,它几似无存——
于是她看到了夜幕与星空。
还有在那之下,流淌变幻的天光。
白锦呼吸一窒,睁大了眼睛。实话说,这样的景色她的确没有亲眼见过,因为它一般只被记载在书籍里……当然,她也曾经在《天选》中的某些星球上见识过这样的美丽,从在太空中看‘极光卵’到仰望那有若实质的奇妙现象,并衷心感叹“为什么这不是个vr游戏?”。
是的,那是极光。
它的姿态曼妙而窈窕,如羽似帘、流光婉转,变幻莫测的光辉在他们可见的天空中自由舞蹈,无极无限的绚丽彩光飘飘摇摇。
“那儿,”不知何时已经换了身居家服的克拉克抬了抬下巴,向一个方向示意着,“在我说完这句话后,会有一道特别漂亮的光。”
话音刚落,远方天际,一道超乎寻常美丽的帘幕状光晕幻生而出——此刻,风静雪停,绮丽的青蓝光彩染透周边万物,落在他们眼里,在同一时间照彻了不同的天空。
“你是怎么做到的?”白锦惊讶的问,“我是说,预测极光。”
“因为我看到了太阳风落进地球磁场的轨迹。”克拉克笑道,“那是一场内外能量的对流,而我对推算它这件事充满经验。”
“嗯哼……所以,你平时没事儿做的时候,就是在这儿看极光的?”
“也有时候会飞去极光里。”克拉克说,“但我很少能找到没事做的时候。”
白锦愣了一下——当然,是啊,如果‘超人’想的话,他永远不会没事做。
“那你这次出去……”
“我隔几天回来一次。而且,就像以往每次那样……相信战友,以及那些素未谋面的同道中人。”克拉克偏头看着她,抬手抚摸了一下那顺滑的金发,“或许世界总是看起来不能没有我——以及我们,但安娜,其实它不需要我,也不需要我们。”
“而我们都期望它彻底不需要我们的那一天。”白锦笑了起来,“实话说,按一般套路来的话,我们看到的不该是极光,而应当是坦克、炮筒、威胁与一次新危机什么的。”
克拉克哈哈大笑起来——他以往的确有过这种遭遇!但:“不是所有美好时刻都要急转直下,安娜。”
“有没有一种可能:或许只是书写我们故事的高维笔者,祂不会搭建故事结构和使用修辞手法?”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笔者,我更倾向于,是祂不想那么做。”
“为什么这么说?”白锦转头笑着问。
“因为……不是所有美好时刻都要急转直下,安娜。”克拉克搂着她,捻起一缕她的长发轻柔的吻了吻,“看,我身边有你——所以我相信:我们的故事,生来就是为圆满而存在的的。”
白锦低头靠在他肩头颈边,闷声笑道:“如果有别人在这儿,或许就要反驳你了:‘话可不能说得太死啊!超人!’”
“人总得期望点儿什么,”克拉克紧紧抱着她,小声道,“就像此刻的我们一样。”
他们都没说别的了,毕竟关于对方在期望着什么这件事,两人都心知肚明。于是,在这温良的漫漫极夜里,他们靠在一起,看着极光、喝着机械臂递来的有趣饮料,好像就要这样意义重大的虚度光阴到下一个极昼来临……
……直到克拉克突然直起身,快速往她头上戴了个不知哪来的耳机,说:“来了。”
“嗯?”白锦也直起身,下意识反问:“什么来了?”
她可没感应到什么外来危——
……光辉降临。
正侧头看着克拉克的白锦一愣,转头过去。
与之相伴的,是耳机里轰鸣却不‘震耳欲聋’的乐声。
它宏大而空灵,像圣教堂里的管风琴在辽阔空间的自然混响下奏鸣了第一声。
接着就是自然流淌的急促音符……有的高音像小提琴、有的低音像低音号,还有近乎沉寂的电子伴奏、细碎的铃鸣与散落抛碎的水晶谐声。它们渐强推进、层次分明,让人想到梯田、盐湖或许还有无声的大雨——而在这美丽的、天赐的音乐里,在那青蓝翠绿的冷色中……一道奇异的、泛红的光彩诞生了。
在那天火般的光明中,她看到了无限能量之花的盛开、一场盛大光焰的爆发。它就像是一段小型的全息模拟宇宙简史,光耀撕裂万物、星团在其中生灭;在第一秒,那无可循迹却又自有规律的光辉爆发。
第十六秒,宇宙开始形成,物质云出现了……
接下来,他们不再言语、也不再活动,因那能量光与宇宙的呼吸的动已足够美丽。他们听到了那原初之水的浪潮声,它滔滔而行,回转天河,从宇宙虚空到地球曾经的泛大洋都是它的概念形成。
而当它奏响的无限长歌被人们倾听时,它竟也并非是被人了解,而是更进一步的揭露了它无限辽阔的、广博的、容纳万物且不可窃夺的力量。
这一刻,白锦忽然明白了:或许这个世界的‘永恒’,也不是宇宙本身。
宇宙的复杂性、多变性与容纳性让它永远处于无限变动的状态,没谁能真正成为宇宙、宇宙也不会拥有一个人格化的化身。
即使在那万天仪之外,有人能将它捧在掌心。
三小时后,那一蓬绚美华丽的光彩消逝,青蓝色重新充斥于天空……于是,乐声渐息。
白锦仍沉浸在那空灵交响中,怔怔看着天顶之上,久久不能抽身。
而克拉克,他一直和她牵着手、并微笑着注视她的侧脸,目光安静的描摹那每一道曲线,还有她眼中的高光与长长的睫毛。
他没有出声打扰她,只是就这么看着……而等到他第三遍一点一点数完她在无限光照下明亮闪烁的睫毛时,她长长出了一口气,轻声道:“美丽。”
只有这个词,而没有其它。
克拉克凑过去,轻轻亲了一口她的脸颊。
然后,他看向天空,看向那无限回环的余音。
“这是一首漫长的单曲循环,而你听到的,只是在那之中的一个乐章。”他说,“它长久在我耳中流淌……从我第一次能听到远方的声音开始,它就隐约在我耳边浮现。”
白锦下意识想到了一些画风与此刻不兼容的东西,担忧的看了他一眼。
“据说往年也有很多人听到过这样的声音,但与大部分人不相同的是,我知道,那不是‘宇宙在对我说话’之类的。宇宙只是在发出自己的声音,它与任何人都无甚关联。”克拉克说。
白锦冷酷的杀掉了前一秒的自己。
“我想我永远忘不掉今晚了,克拉克。”她轻声道,然后顿了顿,突然问:“还有,你什么时候换的衣服?”
圣鸽带着火鸟球从他们背后路过,发出咕咕的划水声。
克拉克一瞬间错眼看了看它们——那只火鸟现在看起来像四根短牙签插了个贡丸,然后在屁股上戳了几根菜丝儿。
时间好像骤然变慢了——
——下一秒,两只小鸟一脸茫然的蹲在孤独堡垒另一侧的温室里,懵圈的互相看了看。
“……刚才。”他脸色微红,温柔而充满期待的快速回答道,“在隔壁。”
白锦看到了小鸟们突然消失的那一幕,她哭笑不得的捶了他肩膀一下。钢铁之躯下意识放松了肌肉并发出做作的“疼疼疼疼疼……”叫惨声。
虽然知道他是装的,但白锦还是下意识放松手指揉了揉他被捶的坚实斜方肌。
奇异的暧昧在他们之间升起,那指尖每一次发力,都像一片羽毛挠在两人心里。
最终,她主动开口道:“……或许你可以给我也这么换身衣服,肯特先生。”
而克拉克明了的微笑起来,他伸手搂住她的腰,慢慢收紧力道,让两人紧贴在一起。
“给你换衣服,我会很小心……而且很慢,肯特夫人。”他在她耳边轻声呢喃。
而这个回答似乎并不让这位女士满意:“有多慢?”她挑剔的问。
“或许要到下一次、再下一次,有阳光照耀大都会时。”她的先生轻声说,“我才能给你系上最后一颗扣子。”
“这服务质量可不能算好,肯特先生,”她这样回答着,微笑着吻他的鼻尖,“但又能怎样呢?即便你要超出那一切期限——”
“我知道的,你不在意这些,女士。”他轻柔的叙述着:“那就……让太阳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