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上餐,两个人都一直在聊天。
毕竟这里是美国,还是朋友聚会,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更何况他们只有两个人,声音也刻意放低了,此刻面对面坐在店面边缘拐角的卡座里,氛围极其和谐。
“春天的风吹在身上让人感觉很好,你懂的吧?就是那中……”克拉克一边往自己的面里熟练的点醋一边说着,他小幅度动了动空着的手,就像他真的站在春风里,想表达自己的感受。
而白锦想了想,总结了一句:“你是说……那中\''oh!i`malive!\''的感觉?”
她说出那句在不少文艺作品里都出现过的经典台词时,还刻意变了个腔调,这导致她的嗓音一时间甚至有点像是在唱美声女高音,把克拉克逗得扶着桌子笑。
“天啊,你真该去百老汇试试!”男人憋笑到眼眶发红,声音差点就抬高了,他连忙低下头揉了揉眼,又抬头带着还未消退的笑意道:“咳……抱歉。”
白锦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把他看得心里发慌,结果五秒后她突然掐着个歌剧调开口:“你~道~什~么~歉——?”
下一秒,两个人同时笑趴在桌子上,震得碗里的汤都在打涟。
两人拼尽全力压低声音也笑了足足十几秒,差点喘不过来气的白锦才按着桌子边缘撑着自己坐直,克拉克也坐起来了,两人对视一眼差点又开始笑,而白锦眼疾手快比划了个休战手势——“停停停!”她一手食指向上顶着自己另一只手的掌心,“吃饭吃饭!”
克拉克也配合的点头:“是的!”
然后他一脸严肃的一推眼镜、一扶领带、正襟危坐、压低气息,用一中低沉浑厚的玄妙声音震声道:“吃饭!”
这声音如此醇厚而充满震撼力,以致于唯一听到了的白锦又笑到整个人差点流到桌子底下去,差点劳动桌对面伟大的男低音歌唱家笑着下去捡她。
等到两人都彻底笑够了、甚至开始觉得“已经没什么能让我再笑出声了!”的时候,他们终于开始吃饭了。
说来也是刚好,浪费了这么一段儿时间,云吞面竟正巧是最合适的入口温度。
白锦先喝了一口汤,一时间竟被这中阔别不到半个月的中式调味感动到了,她细细品味着其中只能在华人超市买到的调料香气,享受的咽下这一口热汤,感受从喉到胃都暖和起来的舒坦劲儿。
然后她夹起面上头一颗虾仁云吞,轻轻吹了吹,就着碗沿带着半口汤送进了嘴里。
鲜美甜脆的虾仁与调配合适的猪肉馅相得益彰,细细一品就有牛油、蚝油和香葱的香气,在热汤汞动下,使人回味无穷。
克拉克已经咽下了一口面,见状笑着凑过去:“好吃吗?”
白锦正咀嚼着云吞不太好开口说话,闻言认真点了点头,又端起碗喝了一口汤,舒爽的长叹一声:“好!我活了!”
这一刻,欢欣的眉眼与刚才笑出红晕的脸颊终于让她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克拉克看着她,突然温和的笑了起来:“心情好点了吧?”
白锦愣住了。
她看着克拉克。
那家伙还是一样的表情,睁大了一双明亮、清澈、无辜的眼睛,扬起英挺眉头,少见的在戴着眼镜时流露出了一丝沉着自信的力量。
白锦在他的镜片上看到了自己呆愣的表情,她还看到那双色泽鲜亮的蓝眼睛里映着自己的眼睛。
映着那双仿佛雪漫严冬似的、冰一样的蓝眼睛。
这让它们也好像有他的眼睛那么蓝了一样。
像冬湖映入了春日的天空。
……
她猛地转过头去,扎成马尾的长发铺洒下来几缕,一时间没说话。
刚才还欢声笑语的角落卡座里,只剩下轻微的呼吸声与不算太漫长的沉默。是的,不算太漫长,因为白锦很快就转了回来,重新直视那双眼睛:“谢谢。”她说。
她知道克拉克这么点出来不是想挟恩图报什么的——这当然不可能,他对这世界的恩都多了去了也没见他放在心上——他是想让她意识到这段日子里自己的不对劲儿,即使两人也只认识了不到十天时间。
克拉克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目光温和的看着她。那目光甚至透过眼镜也让她感受到了‘superman’的力量。
他开口道:“我跟你说过吗?我小时候,大概十五六岁时,学校里有个橄榄球队。”
他咋舌了一声。
“你也知道……橄榄球嘛,力量、冲击、对抗!人在打橄榄球、看橄榄球赛的时候,都不是冲着球本身去的,而是冲着……”
“……暴力。”白锦轻声接道。
“是的,安娜。”克拉克柔声说,“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橄榄球队,我……朋友也在那里。”
你说的这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
白锦心里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同时表情自然的听着他说话。
而克拉克也平静的、轻柔的说:“他……很有天赋。在绝大部分人眼里都是。在一次季度赛上,他带领整个校队夺得了冠军,因为仅他一人就累计10次触地得分*……很多人因此喜欢上了他,有的想邀请他高中毕业后就去自家学校、有的想和他一起打球,还有的……想和他**一度。”
他说着这中词汇,眉眼却如此安静。
“但更多人,在看过比赛后,选择了不真正靠近他。
“因为在人们眼中,他就像钢铁、重锤与卡车,他想前往某个方向、就绝对没人能挡住……”
然后他就在事实意义上成为了那个孤独的人。
因为他随时可能误伤身边一切。
白锦看着他,看着他碧蓝的眼睛,还有他那颗温柔的心。
“我猜,”她说,“你那个朋友一定退出了,对不对?”
克拉克的瞳孔微微放大,抿了抿唇,抬起眼睛看着她。
他看到了她淡如冰霜的眼睛映入了自己天蓝的颜色。
然后,他听见她说:“因为在他眼中,那一切,都太脆弱了。”
“只要一个失误,他或许就会造成一场悲剧,以致后悔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