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如剑山。
或者……光剑如山。
没有人设想过自己会看到这么一幕:一碧如洗的晴空之下,七万道光刃由地至天、贯通天地而立,那光辉一反此前“守望群星之灵”的温和,带着叫人只是直视都双眼刺痛的强大压迫感,撕碎无数黑暗。
在光中,隐约有烟霞般的墨雾带着些许黑色粒子消散。
那是整个纽约市的黑暗生物。
从这一刻起,纽约成了这世界对神秘侧而言最干净的地方——即使这里的人们,仍留存着全美仅次于洛杉矶的黑暗心灵。
但这不是结束。
在这七万光剑达成他们使命后的下一刻,光流坍陷,从天降地,重新扩散为一个范围更大的[神圣居所],对所有光剑升起之处周围的受害者们进行了治疗——然后,是第二次[应许之地]!
这次的范围,被七十万光剑扩大至三分之一个地球!
如果说第一次[应许之地]的强行净化与对周围目标的治愈,带来的是守护、得到的是惊诧与赞扬……那么第二次,带来的就是施行、得到的是提防。
那么,如果它还有第三次呢?
人们第一次见到,选帝侯的光,还有那七百万光剑,笼罩整个星球。
这次,带来的是……震慑。
得到的……
有感激,也有恐惧。
——“谢谢!!!”
——“我诅咒你……”
——“她在干什么?!!”
——“这是……是天使来救我了吗?”
——“我的天……不!这不可能!”
——“她以为她是神吗?!”
——“好温暖……”
——“或许她真的是神……”
——“还没查到她的来头吗!蠢货们!”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好疼!我……我也要死了?”
——“目前我们认为选帝侯对黑暗力量有强烈的敌意……”
——“神迹……”
——“她是不可控的!应当被消灭!”
——“噢拜托!她帮助了我们!她帮助了全世界!”
——“没有她我们也能……不,我们可以做得更好!她只会给世界带来恐惧!”
——“这儿没外人!少说两句自欺欺人的话吧!”
——“她伤害平民了吗?”
——“她在帮助我们。”
——“她问过我们要不要吗?”
——“我们问过谁要不要吗?”
——“她触犯了什么?人权?”
——“我想,是利益……”
循[应许之地]的力量而来的,是声音。
无数声音。
不计其数的……让白锦无法倾听、不想倾听、乃至于拒绝倾听的声音。
从一开始,她再次作为‘选帝侯’站在那花园中时,白锦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此前的她,实在太束手束脚了。
这很不应当,她不是明知道有人对自己心怀恶意还能选择放着不管的人。
同时,她也不是明知道这世上有那么多寄生于凡人群体的、满手鲜血的黑暗生物存在,还能在有能力的情况下放着不管的人。
虽然黑暗生物中也有少许不作恶的,但那毕竟只是少许,只需要加上“略过身无怨咒的目标”这一条,就能把那零零星星的无辜对象挑出来了。
而其它的……是敌人。
那是敌人。是光、善与和平的敌人。
“是我的敌人。”
——当我拥有相应的能力时,如果我对恶行视而不见,那此后酝酿的一切罪业,都是我的错。
白锦惯常这么想,这就是她骨子里的本性,在有些人口中这是英雄主义、是燃烧的正义之心,但在更多人眼里,这叫偏执狂。
但之前的她,却放任自己沉浸于普通人的生活中,白白浪费了足足半个月。
这不应当……这非常不应当。一定有什么出错了。她想。
但没关系,现在弥补,仍来得及。
此刻的这片街头,是安静的。
这里车停马驻、人声寂寂,只有高楼之上仍在闪动绚丽图像的巨幅广告牌仍在变幻、仍在发出声音。
周围人们被那强硬而可怖的力量震撼到坐倒在地,他们颤抖着、畏惧着,巨大的恐惧汇聚于他们心头。但令人惊奇的是,这之中没人惊叫、甚至没人出声。
选帝侯慢慢站起来,她的光渐渐熄灭了,但那日光之下仍熠熠生辉的光能依然萦绕在她身边,她双手自然下垂,能量之风吹动她的兜帽与衣摆、还有她挂在腰上的装饰。人们能看得到,属于那崇高存在的徽章镂刻其上。
而在那光影变动之下,蓝宝石幻彩莹莹。
白锦低着头,好一会儿没有下一步行动。
她皱着眉头,彻底明白了为什么游戏设定里的前辈们都好像精神不太正常……就像现在,释放[应许之地]和它的中转阶段[神圣居所]时输出的光能,在返还未消耗部分时,竟带回了大量属于外界的‘杂质’……声音、意志、乞求、甚至还有祈祷。
光能是一种极端纯净的力量,这种力量的最极端发展方式,就是把一切都同化成光。
万象皆光,万象皆我。
因我正是万象之光。
这种纯净的好处有很多:使用者精神抗性奇高、神性稳定、灵魂稳定、对很多种力量天然持有一定免疫度、会把诅咒、毒素等力量同化成自己的光……等等等等。
但它也有被一笔带过的负面问题:如果使用者失去那个稳定自我认知的支柱、或者心灵支柱被外界杂质破坏,那绝对纯净的无限光,就会让使用者也深受其害。
这样的缺点不止光能有,它根植于《天选》世界的基本规则中,每一种力量都有它的缺憾,而共通的一点是……心灵决定一切。
你的心在说什么、又听到了什么,是绝无虚假的。
它会指引你接下来的方向。
面对这么大的问题,如果白锦是常人,很可能会一次就给自己的灵魂留下巨大创伤,但很(令黑暗生物)可惜的是……
她不是。
所以她只是仰起头,在面具下闭上眼睛,轻轻呼了口气,就平静了下来。然后,她开始去仔细倾听那些声音……噢,旁边不远处……
她睁开眼,看向大约二百多米外一个地方——那里有一位老夫人,正躺在地上克制不住的剧烈颤抖、无法稳定呼吸、嘴唇发绀。
她被吓到了。
白锦一惊,伸手一指,一道光从那位女士正上方坠落。
光雾弥漫之下,她很快好转了起来,茫然的清醒过来,看着自己的双手。
而放出了这道光的白锦则是则双手一合,又是一道光辉扩散。那是作为单独技能释放的[神圣居所],一个像避难所一样的治愈领域——在她的控制下,它直接通过光能沟通了全世界七百万道光剑残影,使它们炸散如云雾、治愈周围人的急病至普通健康水平。
——这一切对她而言,就像本能一样方便,堪称如臂指使。
而在这过程中,她一直倾听着光能带来的信息。只可惜,她的被动感知技能太多太杂了,而她现在还没能做到以光能将它们统一……
但她还是能感觉到有很多目标在赶往这里……最近一个是本来就在附近的蜘蛛侠,而最快的一个……
……超人。
是超人。
白锦下意识转过头去,在虚幻的、掩藏真实自我的光影中,看向那道宏伟有力的身影,还有他如此耀眼的红披风。
他表情严肃、带着焦急,突破云层一闪而来。虽然[应许之地]的释放时间如此短暂,但他却比那光更迅捷,几乎只是呼出半口气的时间,他就已经到了她面前。
一直在影响自我思维的杂乱思绪忽然为之一清,白锦连眼睛都睁大了,她凭本能快速往后一个小跳,消失在一片光里。
好家伙,现在交流的话万一她脑子不清醒把一些不该说的给说出来怎么办?万一她一个犯二就把超人拉去餐馆吃饭怎么办?
即使是这会儿已经开始有点像喝了假酒一样的白锦,都在脑子里给自己打了个思想钢印——
——全世界人民都看着呢,选帝侯的时髦值必须给我保持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