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初晴瞳孔一缩,本能的选择跳开,双腿刚运起劲道,那块灭顶的大石,却偏转了方向,朝着对面的山体上猛砸了过去,力道万钧的石头有着惊人的回弹之力,而这回冲向的目标就是卫初晴的腰椎。
那一瞬间的变化只是眨眼的功夫,卫初晴只看得到变化,还未做出任何回应。
因为肉眼接受到的危险,传达到大脑,至少需要一线之间,而身体接受指令,也是需要一瞬的停滞,就只有两个呼吸的时间,就块大石头就能将她拦腰截断。
就是在这毫厘之差,便是生与死的两极。
“啊!”卫初晴只能硬着头皮,丹田之气带动手臂,传达到手腕处,掌心一阵火烧般的疼痛,还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要将她的手彻底融化。
在这眨眼的功夫,她侧身挥拳迎上,轰然一声爆破声响起,尖利的石子弹在脸上,带起轻微的刺痛。
那块足以将他毙命的大石头,像一块石膏似的龟裂开来,如烂絮一般摔在了地上。
“呼呼!”卫初晴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酸软无力地抬起一只手,朝着天空摇了摇,“累死我了!我不玩儿了!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算了。”
体能流失到尽头,频临极限的那一刻,再坚强的人都会产生消极的念头,因为那种痛苦是撕心裂肺的。
“杀了我吧!”卫初晴瘫倒在地,眼皮子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身体轻盈的像棉絮一般,已经感受不到手臂上的疼痛,如果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她会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迷迷糊糊的时候,视线里出现的一抹黄褐色的残影,好像在山顶上,又好像在眼前,似真似幻,说不清楚了。
“当家的让我过来试探你,这一关,你通过了。”平平淡淡的声音,就像最好的抚慰剂,听了这句话的人,终于松懈最后一根神经。
“把我的女人还给我。”卫初晴发觉自己现在的样子十分没有底气,努力地坐起身来,里面的内衫已经汗湿了一片,她揪着衣领扇着风,舔舔干裂的嘴角,再一次说道:“皎月现在人呢!”
“你都自顾不暇了,还关心着别人。你只是一个女孩子,却偏偏比男人还要勇敢。”他在赞赏她,但语调并没有什么起伏,就好像是替别人传话一般。
我是少侠!卫初晴被揭露了女儿身,恼羞成怒,眼睛转了一下,眼眶微红地说道:
“你能不能走进一些,我的眼睛好像看不太见东西,帮我看看是不是进了沙子?”她揉着眼睛,长发松松散散地垂在颈侧,看起来很是娇弱。
那人却无动于衷,“你会双眼发晕,是因为刚才那一击,动用了你全身的气血,过不了多时就便会好了。”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唬我呢!我的眼睛要是看不见了,你可得给我负责一辈子。”卫初晴鼓着小嘴,双腿在地上蹬了几下,撒娇地说道。
她这般作态,还是没有成功地掳获那个男人的怜惜,“你虽然比男人勇敢,却是阴险狡诈,诡计多端,昨日用毒针刺伤了我的朋友,让人扮作我的朋友去骗人,又将黑锅推给了龙威镖局,让人利用完了之后,还给二人难堪。步步奇巧,虚虚假假,骗术比那些江湖道士高了不止一倍。你想骗我走近,好让你暗算吗?”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做的?居然把她的花招都看穿了,卫初晴不服气地问道,“你会读心术?”
“人的内心只要保持清静,就不会为表象所迷惑。要识破你很简单,只需听不见你说的话。”
“噗嗤!”卫初晴失笑了一声,心底却是升起浓浓的戒备,这个人太难对付,卫雨蓁都不够他玩儿的。
“我又不是魔女,才不会蛊惑别人。心里有鬼的人,才会怕别人。你听不见我说话?难道你是聋子?”这人古里古怪,也不知道哪句话是真哪句话假。
“自然不是,我可以听见你说话,但很快就会忘记。”过耳不过心。
“那你师傅小时候有没有打过你?”左耳听右耳出,这样的人居然会成为绝世高手,老天太不公平了。
“喂!你怎么不说话?就是觉得太丢人,不敢承认?”这家伙的童年一定不幸福。
“我在想那些丫头的失踪与卫侯府是否存在着必要的联系?”沉吟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
“随便你认为啦!我只要问我要的人呢!”单凭猜测,你也没有证据。卫初晴放宽心地想到。
“你回答这个问题,不然我就离开了。”
卫初晴想到皎月对自己忠心耿耿,如果今天不救,以后就难说了。
但要是回答他这个问题,自己就会麻烦加身,还会激怒淳于澈。
她紧紧攥住拳头,梗着后脖子,恼羞道,“是又怎样?告诉你,本姑娘就是卫侯府的二小姐,吏部尚书之女卫雨蓁!”
给卫雨蓁扣个大帽子,就当是给她娘与外婆代偿利息。
“卫雨蓁,你这般故弄玄虚,究竟在玩什么把戏?”那帮丫头这是她送进凤麟楼,结果一扭身,又把人劫了过去,又来骗取卖身契,只是诈取一些钱两么?
可是这人看起来没那么无聊。
“欸!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有个堂姐,最近就像只疯狗一样,要赶我们一家人出卫府,还把伺候我的家丁丫头都换了,那些丫头跟了我两三年了,我实在舍不得放她们走,但是我那堂姐却先我一步以我的名义,把丫鬟们送到了凤麟楼,我不忍心看着她们跳入火坑,却又不想招惹凤麟楼,只好这套连环计。”
凤麟楼的宝儿姐那是黑山老妖的转世,怎会放过那些细皮嫩肉的小女孩。
“你们凤麟寨虽说讲义气,作风磊落,在江湖上有一定威望,但你们在各州安置的花楼,赚取钱财,这也是变相地坑害良家妇女,如果不是这样,我不会这样费尽心机了。”如果没有了你们这些花楼,那么就不会有那么多贞洁烈妇堕落了。
“你将凤麟楼看的太浅了,我们从不强迫于人,那些姑娘接客都是心甘情愿,我不知别的花楼是怎样教管姑娘们的,但宝儿姐从不体罚任何姑娘。”
卫初晴轻笑了一声,看不出对这句话有什么任何意见。在这个世道上,女人能够存活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如果男人靠不住,那么只能靠自己的身体。不是为了温饱,鬼才喜欢被男人轮着睡!
她弯曲左腿,将脚踝放在右腿的大腿上,上下按着左腿的膝盖,稳定着腿关节,试图站起来。
“你为何执着于那些丫鬟?”
他的问题真多,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而我的问题,连个回音都没有,他该不会是想耍赖吧!卫初晴恼怒地想着。
忽然发觉双腿有了酸痛的感觉,那是肌肉的神经末梢复苏了,不由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做了个伸展运动,双眼平视着前方,目力有些恢复了。
那个人就站在谷口的尽头,正午的阳光太浓烈,照得人有些反光,只能看清个约莫大概。那个人身材挺拔,身上穿着粗布短褐,脚上穿着一双草鞋,一幅山野村民的打扮。
这样好的身材,会不会委屈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声音与年纪差距甚大?”
卫初晴把视线转移到了他的脸上,已经被那道灿烂的笑容给劈懵了。
这何止是年龄差距!兄台,把最重要的脸给忽略了!
果然,人无完人。老天给了你一张好容貌,一副好身材,偏偏夺去了优美的声音。
或许为了抵消天地的嫉妒……
“我叫秦槐,我的朋友一般称我老鬼。”海浪般潇洒的长发间,一双明珠般的眼睛,里面全是满满的笑容,坚固而温暖,这世界上最锋利的刀刃,也捅不破他眉间的豪情。
这是一个真真实实的豪士,正义凛然,雄姿英发。
“你这人问题很多,不如就叫为什么。”卫初晴忍不住对他开起了玩笑。
“卫雨蓁,以后我就叫你蓁妹子。”老鬼爽朗一笑,然而他的声音,依旧是不带丝毫情感的嘶哑沧桑。
“你的嗓子?”
老鬼开朗的笑容,黯然了一下,然后说道:“我曾经遭受过剧烈的冲撞,醒来之后,嗓子便坏了。”
“你的内功很好。”竟然会那么年轻,他究竟是学的什么功夫?
“当家的已经派人去打探你的底细,最近若是没必要,便不要出卫府。”老鬼郑重地提醒她,似乎已经将她当成了朋友。
“你当家的让你来试探我,为何不将我的身份告诉他呢!”说到底,今天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却莫名的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好像找到了同类。
“你是我的朋友,我会守秘密。”
他果真将她当成了朋友,神情没有丝毫犹豫,这世上最奇妙的一件事。
催毒雾,震山石,他制造层层关卡,来考验她。
而她通过了,他却推心置腹,将她当成了朋友。
这难道就是不打不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