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告诉了你的身份,就不怕你们当家人日后知道了会处罚你吗?”如果忠义两难全,虽然有个朋友,让她在这个世道上有了些安全感。
可是这个朋友的主人对自己并不得友好,她的朋友就会陷入两难的境地。
“属下替主人办事,不一定要绝对服从,人有情感,有自己的思想,也有自己的判断。你处心积虑,惹是生非,只是为了救人,那就没有错,为何要受到惩罚?”老鬼摇头,并未认为卫初晴做错了。
“那你当家的为什么要惩罚我?”事实上卫初晴也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做得有些对不住龙威镖局与凤麟寨,可那也没办法,她见不得卫雨蓁推那些丫头们下火坑。
如果贸然去救,谁也不确定那女人是否会借题发挥,那也会很烦恼。
不想被她抓住把柄,只好曲线救国。
“凤麟寨重义气,宝儿姐吃亏上当,前来求助,当家的不能不给面子。你冒名龙威镖局下战书,又出尔反尔骗走卖身契,何况你对沙老爹那般不敬,当家的,定然要替众兄弟出一口气,不然不能服众。”
老鬼脸上现出无奈的神色,他知道卫初晴本意是好的,只是手段过于奸诈了些。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除了义气,还有信任。你对凤麟寨一片赤诚,即便对当家的有所隐瞒,那也是出于善意的。你当家的信任你,就会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不会伤害他。”如果连信任都不能给予的当家人,那就没必要跟着了。
“你或许不想承认你当家的做错了,可我还得说一句,真正的义士不会计较个人的得失,或者是维护少数人的利益,是成全大局。”卫初晴看着老鬼迷茫的神色,知道他还未理解自己的话,心头升上一种无力感。
就算是豪情万丈的壮士,也会对正邪产生迷茫。
“这世上本来就不存在黑与白,是非对错,谁也无法判决。”
是非对错,谁也无法判决。老鬼回想着这句话,双眼有些空洞,好像若有所失,声音更加沧桑,“曾经有人说过我性情偏执,说我这样会容易受伤。我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离开?”
卫初晴挖着耳朵,掏着里面的石沙,没懂他在呢喃着什么。又是为什么,他还真喜欢问问题。
“为什么!我要去找我女人了,告诉我,她在哪里?”
为什么募地回过神,眼带歉意,“想起了一个故友,有些恍神。你的朋友是叫皎月吧!她并不在我这里。”
他想到了某件事,对卫初晴提醒道:“城南的暖香坊有位红罗女,她是凤麟寨的圣女,就是她昨天从马车里劫走了你的人。”
暖香阁?红罗女?凤麟寨圣女?身份挺多啊!
卫初晴隐隐感觉这事儿不太妙,身份越多的人,能力又怎会甘于人下!
过了老鬼一关,还得去闯一下暖香阁。
事情有进展总是好的,不管多少困难,心情不能差。
卫初晴哼着小曲,一路走到了城门里,看着来来去去的老百姓,想起上午遭遇的那场围追,头皮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看着自己身上的破衣烂衫,手臂与脚踝多处擦伤,尤其是左手,已经肿得发紫,她没有随身带着镜子,也料到自己此刻披头散发,鼻青脸肿,与蹲在街口的乞丐相去不远。
凭着这种模样去暖香阁,八成会被打出门。她走到一间成衣铺,对老板娘说道:“给我换一套干净的衣服,再帮我梳洗一下。”
老板娘看到客人来了,放下手中的账本,春风满面地上来迎接。
如果能洗个澡就好了,可惜这里距离澡堂很远。
卫初晴此刻又痛又累,擦着额头的汗水,把头发拢到耳后,露出小巧的脸,老板娘这才看清她是女子。
“女侠,衣服是要什么样的样式?”老板娘询问道。
“老板娘,预定的衣服做好了没有?”门口进来了一位小姐,对老板娘说道。
“好了,好了,你到这边来取。”老板娘走到柜台后,去拿成衣。
“咦?卫大小姐,你怎么在这里啊!全城百姓都在找你呢!”那个小姐竟然认出了卫初晴,嘲讽地说道。
“你认错人了。”卫初晴急忙捂着脸,心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真不知是得罪哪位大仙?如今被全城敌视。
“呦!原来这位就是闹得满城风雨的卫大小姐!我这店太小,容不下你这般本事的人。”
被赶出成衣店的卫初晴,差些气歪了鼻子,她是想不到这赤昀城的百姓如此万众一心,合力来排挤她。
本来这卫初晴就被传作风乖张,想不到今日变本加厉,这名声臭出不止一条街了。
“姑娘,我看了你一路,你这是要去哪儿?”卫初晴很意外,之前那辆搭送自己的马车居然一直没有离开城门口。
“我想去暖香阁,找不到马车。”她低着脑袋,看着自己脏脏的鞋子,不知所措的样子,就像一个慌乱的小孩。
“欸!你这副模样怎么进的去暖香阁?”车夫叹息,差不多知道她为什么会遭到全城攻击。
“你上来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车夫说道。
卫初晴一阵感动,相信在这残酷的世间还是有温情的。
“多谢老伯!”她笑嘻嘻地抬起脑袋,踮着脚尖立马上了马车。
这转变似乎快了些,车夫还没有从她那个可怜的小眼神中回过神来。
……
车夫将她带到了一个大宅子的后门,下车开了门,让她从后面进去。
“老伯,怎么称呼?”卫初晴一边问着,一边打量着后院,这里并不大,不如卫府的一个庭院,看来应该是个小户人家。
“叫我周伯好了。”
周伯把她领进内院,指着里面一间小阁楼,“这里是我家小姐的房间,她经常出远门,很少回来,里面还有她用的胭脂粉膏,衣橱里还有一些衣物。你都可以自己去挑去换。”
这是他主人的家里,未经许可,便擅自领着外人进出主人的房间,如此大方的送她衣服首饰,这周伯是不是太大胆了些?
“姑娘,不要有顾虑。我家少爷一向体恤下人,平易近人,脾气好,即便知道了,也不会责怪。”周伯看出来她的异样,便解释着。
果然好脾气的人,总是要吃亏。卫初晴对这宅子的主人,生出了一丝同情。
“有水吗?不管热的冷的都可以。”卫初晴闻着衣袖,才一个上午功夫,衣服上就有了酸臭味。
“有的,我去提一壶水。”周伯偏头看看她的脸,连连答应着。
卫初晴推开阁楼的房间,看到里面的陈设,脸色讶然,大厅里本该放置着茶桌凳子的地方,却放着凳子式的木人桩,还有刀剑枪,抓绳,双钩等兵器,长短软硬样样齐全。
原来这个小姐是个练家子,怎么她遇到的人,都是武学天才。
相比之下,她那些散打格斗的招式,就是个花拳绣腿。
卫初晴将身上的伤口简单处理了一下,换了套女装,系腰带的时候,发现手感不对,不由抖了抖,腰带划出一抹白芒,叮地一声,地上响起了一个清脆声,她弯腰捡起那发出声响的东西。
这是一把柳叶般的飞刀,薄如蝉翼的铁刃有两条血槽,刀的中央刻着一只凤凰,精致玲珑,掌心可以合握。
卫初晴轻轻合着手,腰胯使力,翻转手腕,将飞刀抛了出去,嗖地一声,如子弹出膛,没入了挂在墙壁上的护甲。
卫初晴急忙拔出飞刀,又抖了抖腰带,依次落下两支飞刀,她将飞刀合并起来,依旧可以看到掌心的纹路,它就似昆虫的翅膀,轻若无物,但杀伤力却不可估量。
“好东西啊!”她抚摸着飞刀,不由升起了一抹贪念,她武功本就稀松平常,除了与高手近身搏斗,没有别的优势,面对刀棍剑戟,她束手无策,但有了这个东西,就不一样了。
这东西一看就是宝贝,若是她带走了,主人发现,周伯就要代她受罪。
他帮了自己两回,她不能害他。
卫初晴再次将飞刀放回腰带,换了另一条普通的腰带,坐在凳子上,开始盘发髻,跟着明夕学了几天发式,当下自己梳理起来,也自如了很多。
梳了一个绾月髻,在发鬓两侧系了两根丝带,显得甜美而俏皮,她抚摸着脸颊,对着自己的脸发了会呆,然后伸手触摸着额角上的伤口,微微眯着眼睛,想着该怎样遮掩这些伤口。
她打开妆匣,想在脸上涂一层白。粉,却发现里面并没有胭脂水粉,只有样式不一的花鈿,有小鱼,小鸭,小兔,还有小狗,她取出一片小狗,对着镜子贴在额角,微微一笑,右颊露出一个酒窝,甜得好似枣花蜜。
她又在眼角两旁各画了一条斜红,似一弯小小的弯月。
……
赤昀城里但凡是规矩人家的女儿,听到暖香阁这三个字,双颊便不由自主浮上一抹红晕。一些行为怪僻的女子,却终日徘徊在暖香阁那重重春帷里,绽放芳华。
反正不知多少少年儿郎想混入就闺帷,却只能遥望而不可及。少了这些男子的打扰,这里的女子不改纯情妩媚,无论春夏秋冬,暖香阁总是飘散着一股女儿家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