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朗的时候,海是明媚的,温柔的,慷慨的。
可是海也是多变的。
当暴风雨来临的时候,海是愤怒的,狂暴的,无情的。
你不知道这个疯狂的婊子什么时候会发神经病。但是当你触及到她的伤口的时候,她一定会歇斯底里的发作。
上古之战中永恒之井的爆炸摧毁了入侵的燃烧军团领袖萨格拉斯的真身,也给艾泽拉斯星球留下了一个直抵星球内核的伤口,这伤口是如此之大,大到撕裂了大陆,形成了现如今的无尽之海。
上万年过去了,这个深海之中的伤口也没有完全愈合,星核中紊乱而狂暴的能量依然如同光柱一般喷射出来,搅动出无比巨大的大漩涡,形成强烈的终年不散的雷云,卷起呼啸的狂风。
这个巨大气旋吸纳了周围上百海里所有的风,形成了宽广难以逾越的无风区。
伯里克利的流体力学方程学可以解释这一现象:气体的流速越快,其压力越低,行成低压地带的低压气旋。其他地区相对形成了行成了高压区。气体开始从高压区的边缘向低压区流动,而高压区的中心则是没有风的。
顺着洋流度过这片无风的海域,成了所有跨海航行的风帆舰船唯一的选择。军舰需要从大漩涡的边缘擦过,利用洋流加速,做出一道完美的切离心线,甩开这片逆风之海。
切线不能太浅,否则,来不及加速并摆脱风暴,也不能太深,否则会被洋流带到漩涡里。
大漩涡在上万年间吞噬了无数不可一世的船队,连一片碎木板都不会让它飘走,全部卷入了幽深扭曲的无尽深海里。
当这艘军舰漂流在大漩涡边缘的时候,甲板上的河纹看到了一副如此壮观而惊奇的海景,数十到巨大的海龙卷在电闪的雷云之间咆哮着鲸吞着海水。
狂风如怒。
“当当当”的钟声响彻舰船,水手们全部都奔忙起来。风太大了,吃力太深的几面主帆必须被收起来,否则会拉断桅杆的。
但是,在这样的大风里收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船员们顶着狂风,在被海浪剧烈摇晃的甲板上喊着号子,像拔河一样拖拽着粗长的缆绳,顶着狂风,将厚厚的帆布,卷到桅杆的顶端。
但是不能收起全部的风帆,必须留下一面最灵活的三角帆来调整船只,否则船只将彻底失去自由,变成任由风暴操纵的玩具,被送到大漩涡深处去。
河纹抄起剑,离开变得危险的颠簸的甲板,去船长室打探消息。
船长费里顿·派里斯的脸色苍白,手足无措,喃喃自语:“她发怒了!她从来没有如此的愤怒过。”
河纹给了船长一巴掌,把他从恐惧中摇醒,扭头离开了船长室,打算回船舱里让家人做好迎接暴风的准备。
河纹在甲板上行走的短短时间里,天很快就黑了下来,如同金币大的雨滴从雷蛇电走的铅云色雨云中落下,“啪嗒啪嗒”的敲击着木制的甲板,砸到河纹的时候,感觉就像石子一样坚硬,寒冰一样冷。
“见鬼。”
河纹抬眼往船舱外望去,刚刚还是碧蓝的大海已经一片漆黑,如同墨汁一般的巨浪在远处如同龙蛇一般翻滚,正是船只航行的方向!
瞬间,大雨便倾盆而下,织出浓密的水帘。
甲板上,已经没有了人。
只有水手派克斯一个人还在与暴风雨搏斗,用粗缆绳把自己捆绑在吱吱呀呀在暴风骤雨里呻吟的桅杆上,把被雨水浸透的湿滑无比的操纵三角帆的细缆绳缠绕胳膊上。
猛烈的风带动三角帆剧烈的晃动,缆绳时而被猛烈拉紧,时而如同弓弦剧烈的震颤。
派克斯的胳膊上拉出一道道血痕,可是派克斯还是努力的操纵着风帆,为船只提供摆脱风暴的最大动力。
河纹尊敬的向派克斯行了一个军礼。
无论他和船长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是此刻他配得上这崇高的敬意。
河纹不知道派克斯是不是看得见,但是自己已经看不清派克斯的动作了。
派克斯却向河纹大喊:“别愣着了,快去让船长通知唤潮者!贱婊子今天可不容易对付。”
河纹闻言返回船长室,冲着满头大汗操纵着剧烈震荡的船舵的船长大喊:“唤潮者!派克斯说找唤潮者!他已经顶不住了。”
船长费里顿·派里斯摸了一把满是油汗的脸,喃喃的说:“已经到了这样的时候了么?你得陪我一起去见那个男人。”
河纹陪着船长从船长室的密门向下爬楼梯,旋转了好多圈,终于来到船舱的底部一个昏暗的房间,见到了一个被兜帽和长袍裹着的男人。
但是拥有昏暗视界的河纹却能看见兜帽下满脸密布诡异的脓疮。
男人的声音很是沙哑:“记得给大海足够的祭品,现在离开吧,我要开始施法了。”
河纹闻言,立刻返回客舱,帮助家人准备接下来更加剧烈的动荡。客舱里的吊床晃得如同飞舞的皮筋,一切的坛坛罐罐早已被砸碎,没有经历过海上大风暴的乘客们眩晕得吐出了所有的胃容物,一片狼藉,凌乱如同战场。
即使有海潮契约的帮助,船只也只能避开最大的海浪,沿着高速气团的切线航行。随着切线往大漩涡的海域进入更深,海浪更加的巨大,最小的海浪足足有10米高,远处的滔天巨浪似乎几乎要够到天边铅沉的积雨云,整个海洋如同被剧烈扰动的浴缸,波浪杂乱没有规律。
舰船如同在浴缸里漂泊的叶子,被海浪高高的抛起,再狠狠的扎在浪头里,然后凭借自身的浮力从暗流中浮起来。
这是最危机的时刻,即使唤潮者的魔法,也不能确保航线的安全。
唤潮者的魔法被催动到极限,强大的魔法能量让他的眼睛里电射出冰蓝的射线。环绕着舰船的洋流被竭尽全力的梳理到有利于航行的方向。
所有的船舱门窗被锁死,船长室内,需要船长和大副两个人才能稳得住剧烈晃动的船舵。
冰冷的海水,从每一个木板的缝隙汹涌的喷射而入。船只进水的速度很快。
所有的舰炮和多余的负荷都被推出去扔到了海里,迅速被漆黑动荡的海洋吞噬。
可是船舱的平均吃水线还在下沉,底舱里已经是一片汪洋,在二副的指挥下,划动暗桨的水手们在淹没过脖子的冰冷的海水中奋力的为船只提供哪怕是微弱的动力。
完全没有多余的人手处理上升的水线。
“快去舀水!”一个船员飞奔而过,拍打着客舱的门喊叫着。
萨维安娜的眼睛已经在昏暗中变成了蛇类的竖瞳,她抱住了自己的配偶,冷漠的眸子扫视过了其他人,已经准备好抛弃一切带着红龙军团最重要的财产独自离开了。
晕眩的众人没有人注意到萨维安娜的眼神,可是萨维安娜铁箍一般的怀抱里的河纹却清晰的感觉到了巨龙体内激荡的魔法就要勃发而出了。
“求求你,求求你。别这样,帮帮我。”河纹在萨维安娜强有力的怀抱努力的挣扎,鼻涕和眼泪混合在一起。
萨维安娜心软了。
毕竟那些人,也在这只巨龙的内心里留下了痕迹。
萨维安娜松开了河纹,对着一群凡人说:“站的起来的,都跟我来。”
离开客舱的时候,河纹扭头望了一眼,恰好在玻璃观察窗里看见了惊人的一幕,远处海面上一条巨大的章鱼的触须在滔天的巨浪中搅动着海水。
那是上古之神恩佐斯的触须!
不会认错的,因为河纹感觉到了同为上古之神的【萨拉塔斯】的恐惧。
一种奇怪悠长渺远的嗡鸣掠过海面,众人都感觉到一阵不明所以的极致的阴寒和恶意。只有握着【萨拉塔斯·上古之神的节肢髓鞘】的河纹听懂了那句话:
“祭品!”
暴风雨持续了整整一夜。
到天明的时候,船只终于冲出了雷云下的海域。
天,又晴朗起来。
海,又平静下来。
船,又平稳下来。
筋疲力竭的人们彼此拥抱着,庆祝险死还生的幸运,随处找到地方就湿哒哒的睡去了。
平静的海面上,一艘孤舰,在洋流中缓慢的漂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