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离开了大漩涡,船只在海上又航行了接近半个月的时间,期间有雨有晴,但是再也没有碰到那么大的风暴了。
但是上古之神恩佐斯的惊魂掠影却依旧停留在河纹的脑海里,奇怪的是,无论当河纹问自己的家人,还是那些水手,居然都完全不记得那冰冷而恶毒的长鸣。
河纹分明记得恩佐斯提出的要求:祭品。
祭品需要人提供,如果人都不记得了,怎么向古神提供祭品呢?古神,又需要什么,来作为配的上他的祭品呢?而究竟又是谁召唤了恩佐斯,让祂索求祭品呢?
这,和萨维安娜莫名其妙的不安,以及断然决然抛弃其他的家人有联系么?
为什么我好像忘了那个晚上的某件事情?
河纹心中悬着这些事情,时常难以入眠。
即使入睡,那悠远的回响,时时化作扭曲恐怖的梦靥,将河纹惊醒。睡不着的时候,很饿,河纹便会抱着剑在甲板上吹风,抚摸着【萨拉塔斯·上古之神的髓鞘】,触感滑腻,有如女人大腿内侧皮肤一般,望着波涛荡漾的大海走神。
萨维安娜最近暴躁异常,几乎不进食不喝水了。
河纹能够猜测出来为什么,一定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即将产卵让这个母亲变得难以理喻起来。
葡月二十九日,正在甲板上挥舞着长剑的河纹看见了第一只海鸥。
甲板上爆发了热烈的欢呼,水手们奔走相告,热切的谈论在塞拉摩哪个酒吧的舞娘最是漂亮和风骚,军港里哪个少妇最是容易得手。
离卡利姆多大路不远了。
就要脱离大海的掌握的时候,也不远了。
如果还有坏事要发生,就一定在今夜凌晨,众人最疲惫的时候了。
正所谓疑心出暗鬼,河纹总感觉船长费里顿·派里斯的目光若有若无的停留在自己身上。
入夜之后,河纹在自己的眼罩内面贴上了反光的银箔,借口结清议定的佣金和封口费,前往船长室一探究竟。
船长室内黑灯瞎火。
推门之前,河纹似乎听见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呢喃着。
河纹猛的一推门,门露出一条小缝,被巨大无匹的力量顶了一下,才缓缓松开。若非早有怀疑,一定会以为只是被卡住了一下。
河纹看到船长费里顿·派里斯正跪在毯子上祷告,似乎那个沙哑的声音,就是他发出来的祷告声。
“把钱放在那里就行。”
“好的。你不需要清点一下么?”河纹故意点亮了船长室的油灯。
河纹很轻易的看见了船长费里顿·派里斯脸上挣扎一般的犹豫。船长僵硬的表情似乎出卖了什么:“不需要,我相信圣武士的荣誉。”
离开时,河纹从银箔微弱的反光里看见了船长费里顿·派里斯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冰冷的眸子里看死人一般的冷芒,熟悉得令人心惊肉跳。
知道了!
祭品,是我和我的家人!
河纹故作镇定的保持着脚步的均匀,一下到船舱过道就飞奔起来,用一把锻造副业生产出来的【黄金万能钥匙】撬开了一把锁,把所有的家人都聚集在另外的一间客舱里,包括狂躁得差点撕碎自己的萨维安娜。
河纹只用了一句话就让临产的母龙安静了下来:“我知道是什么在威胁着你和你的孩子了。”
这个夜晚,一家人全副武装的互相依偎着,静静的等待事变的发生。
玛雅小声的提醒河纹:“不能再控制船长一次么?”
河纹摇摇头,没有解释为什么。
问题的关键,不在船长身上,在另外的地方,可是河纹想破脑子,都想不起自己忘记了什么。
但是河纹还没有输,河纹有自己的底牌。
萨维安娜还没有暴露巨龙的身份,她独自一龙就可以挑战一支舰队。但是河纹不想动用这张底牌。萨维安娜说这会伤害到龙蛋。
夜深了,河纹让缇娜开启了搜索人形生物的技能,没有显示任何异常,船员们都呆在该呆着的地方。
河纹不相信,他已经学会不完全信赖系统提供的一切。缇娜曾经穿着猎装上过甲板,被驯服的猛兽bja和鲁伯斯也暴露了它们主人的职业是猎人。
所以,无论那个对手是谁,完全有可能有反制缇娜侦察的手段。
所谓将计就计。
河纹的眼睛已经彻底变成了龙类的竖瞳,头颅开始变形,两侧的颞骨开始膨隆,耳朵里内部开始变化,形成了巨大的耳石和深邃复杂的耳道,数以百倍计的放大了自己的听力。他开始用龙敏锐的察觉力从物质世界探查这个世界。
他听见了!
他听见了隔壁已经被自己一行人包下的客舱被反锁的锁眼细微的开锁声音,被包裹在水体中,变得含混不清。
船上的刺客正在一间一间悄然无声的搜索自己一家人的藏身地!
他听见了微不可察的呼吸声被浓厚的雾干扰,变得几乎消声匿迹。
他听见了费里顿·派里斯在怀里指针晃动的罗盘,已经来到了现在这个门前。
为了萨维安娜的孩子,河纹愿意做最后的和平的尝试。河纹对着寂静的门,大声的说话,“朋友,何必呢?我以为我们相处的很好。”
没有任何回应。
河纹丢出了自己仅有的最后的筹码,试图最后的挽救一下急速恶化的局势:“总共15701金零44个银币,全部都归你了,可以了吗?朋友,没有赶尽杀绝的必要。”
仍然没有回音。
那,就是要自己的命了!
河纹回过头,刚想命令大家杀出去,杀出一条生路,却看见所有人,除了巨龙萨维安娜,居然都睡着了。
草,这帮畜生在释放昏睡毒素。
无色无味的毒素!
河纹比了个手势,机灵的萨维安娜立刻心领神会。
“噗通”
“噗通”
先后两具人体摔倒在甲板上的声音。
吱呀一声,船舱的门打开了,为首的正是面容扭曲而麻木的船长费里顿·派里斯。
河纹骤然暴起,抽出双剑,怒气贯彻双足,【冲锋】!身形拉出一条血红的笔直,兜头冲撞在船长的身上,短暂的撞晕了他。
在短短不足半秒的冲锋过程中,河纹还熟练的切换到【狂暴姿态】,咆哮一声【血性狂暴】,这一连串熟练的小操作瞬间给河纹提供了充足的怒气。
【命令圣印】!圣光在剑刃上流动。
【刺耳怒吼】,消耗了10点怒气,将刚刚还在开锁的潜伏的刺客们吼叫了出来,并给与他们减速,免得打扰了河纹的斩首行动。
河纹错步而过,高举双剑,在船长费里顿·派里斯刚刚从眩晕中醒来,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之时,扭腰对准船长的脑袋兜头挥斩。
【英勇打击】,副手攻击,幸运的全部触发了【命令圣印】的概率性额外攻击,【阿契厄斯】还特别给面子的触发了奥术飞弹。
使用饰品【侏儒死亡射线】。
这是河纹最强大的开场白,理论上伤害绝对超过1500点,足够秒杀现阶段的所有精英怪物。
河纹感觉到剑刃隔开**轻微的阻滞感。
有了!
无数道挥舞的章鱼的触须撕裂了船长费里顿·派里斯被河纹砍的如同破布一般**,从一片飞溅的碎肉和血雾中钻出了一个怪物。
是唤潮者!
系统的提示姗姗来迟,一连串偏斜,伤害低的可怜。
系统追加的战斗提示这才标识了唤潮者的生命条,还是代表健康的绿色。他的等级显示的是???
怪物触须晃动的脑袋扭头看向河纹,渗着海水和脓液的死人脸上挤出一个冰冷的嘲笑,张开了没有舌头和牙齿的空洞的大嘴,从肺腔里传出沙哑模糊的震颤音。
但是河纹听明白了,那是两个字:祭品。
水桶粗的腕足带着湿滑的浆液从怪物撕裂的大嘴里喷射出来,棘皮上全是诡秘的神文刺青,就要将河纹绞杀。
河纹毫不犹豫的撑起了免疫一切伤害的圣佑术,回头大喊:“萨维安娜!变身!”
原本还想着用凡人形态解决战斗的萨维安娜看到配偶陷入了危机,愤怒在她的胸口堆积。巨大的龙翼如同撕开薄纸一样扯碎了河纹为她打造的秘银板甲,穿透了厚厚的原木船舱。
在一阵有力的扑翼中,所有的板材化为破碎的木屑在空中飞舞。
军舰的侧舷被萨维安娜的变身破开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口子,强烈的风灌了进来,吹散了船舱里的雾气和毒素。
河纹的家人们醒来便看到了如此震撼的一幕:
棱角狰狞的巨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炽热的火光隔着她的嗉囊都能照亮了阴暗的船舱,映照了被控制的水手们的脸震惊恐惧得如同纸张一样苍白。
唤潮者鼓动全身的法力构筑了一道厚厚的冰盾,试图做最后的抵抗。
可是吞噬一切的炽热龙火穿透冰盾就像碾碎一个脆弱的蛋壳,龙火的射流毫不停息的贯穿而去,爆破了舰船另外一侧的船舱和甲板,带着非凡的余怒,在海面上蒸发了一片升腾的雾气。
龙火散去,木制的军舰还在熊熊的燃烧。
火场里,所有敌人,全部变成了焦香的碳柱。
红龙萨维安娜·怒焰一个一个吞噬了焦黑的残尸,撕碎了剩下的甲板,像抓甲板里的小虫子一样,把剩下的那些没有参与进来的水手,一个一个的吃了个干净,獠牙密布的嘴角还挂着一节人类粉红色的颤动的肠子。
游吟诗人派克斯的肠子。
萨维安娜·怒焰一边吃,一边哀嚎。巨大的泪珠从层层叠叠的龙鳞间坠落,冲刷着嘴角新鲜的血浆。
她太饿了,龙焰消耗了她本来用于孵化龙蛋的魔法能量,她已经饿得疯狂。
她仍然没有吃饱,扭过头,灯笼一般的竖瞳已经盯上了河纹和家人们。
河纹赶紧召唤出所有队伍窖藏的食物储备。即使是带着冰渣的冻肉,巨龙也咔嚓咔嚓的吃得大快朵颐。
在吃干净了所有的储备后,萨维安娜终于勉强填饱了肚子,化为了人形,变成一个**的,挺着大肚子的孕妇,落在了河纹的怀抱里,陷入了昏迷一般的沉睡。
亲眼目睹了巨龙食人的一幕,家人们的脸上凝固着深深的恐惧和厌憎。
河纹扭过半龙化的脸,用泪水弥漫的竖瞳凝视着家人,声嘶力竭的呐喊:“怎么,我也是龙,难道连我也要抛弃么?”
整个船只,已经在萨维安娜暴力的拆解下正在逐步的崩塌,打断了队伍里的争执,为了被巨大的军舰沉没时制造的漩涡带到海底,众人纷纷抱着破碎的木板跳到海里拼命的往外游。
而贪财河纹甩开了缇娜的手,把萨维安娜交给最擅长游泳的玛雅,往船长室飞奔,去抢救即将随着军舰沉没的五千枚库尔提拉斯金币。
没多久,这艘军舰就在一阵主体结构断裂的咔嚓声中断成两截,被海水吞噬。漩涡平息之后,几块飘着青烟的碎木头飘了上来。
这艘军舰,变成了大海主宰者的祭品,不知道,祂是否满意。
过了好久,河纹才甩动着粗长的龙尾,浮上水面。
军舰已经毁了,而塞拉摩军港,还看不见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