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对着所有人而坐的美人用一根素净的黑色簪子挽着亚麻色的长发,她抬起纤纤十指,静谧了三秒钟,然后……如流水般的钢琴声从她倏然落下的手指中流淌出来,只是短短的半分钟后,那流水渐渐变强,犹如波涛汹涌的大海般起伏激荡,她的指法诡异奇特,像猫爪一把揪住了所有人的心。
钢琴声逐渐柔和,柔和……月光洒在渐渐安静的大海上,这样旖旎的氛围让所有人的嘴角都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微笑……就在这一刻!突然,大海猛然卷起一个迅猛的波涛,怒吼着,拍打着,却在最高、潮处猛然而止!
等到美人站起,转过身来向大家鞠了一躬,大家才恍然醒悟,钢琴表演已经结束,这时,如潮水般猛烈的掌声才夹杂着口哨声响起,那热烈的程度,都快要把屋顶掀翻了。
美人抬起头来,顿时让所有人眼前一亮,这样清纯的五官,却眉梢眼角都是无辜的魅惑性感。正纳闷她脸上的金色妆容和这身传统的黑色晚礼服有那么一点维和感的时候,只见她倏的把晚礼服从中撕开,露出里面火辣紧身的金色流苏衣。
她把簪子一抽,柔美的卷发顿时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在众人快要突破维塔斯海豚音的口哨声中,她走到了另一个舞台上,那里有一根金色的钢管。她的身体如蛇般柔软,在钢管上进行着高难度的表演。
还有什么比这一幕更刺激的呢?清纯的淑女顿时转变为火辣的舞娘,刺激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球,也像一条金色的,细细的蛇,就这么猝不及防的闯进了孟修的内心里。
从此,纠缠不清。
后来他才知道,她去魅色当舞娘,是为了给久病缠身的奶奶挣医药费。往事历历在目,孟修的眼神掠过一丝迷惘。
见他不说话,屈少原继续搭腔,“该不会,你这次又要去追她吧?”
这两人这些年分分合合的,你追我躲的游戏,演的人不烦,看的人都腻了。
“喂,我说,”他没好气的道,“要不你干脆给她一个婚姻得了,她想要的,不过就是那张纸而已,反正结了婚,你还可以照常玩你的,省得这样追追躲躲的,累不累啊你们?”
给她一场婚姻吗?孟修的眼神有些闪烁。
屈少原起身,端着红酒走过来,道,“孟小修,不是我说你,你这么做也忒不厚道了,虽说我没资格过问你们的事,但是vivian好歹也是从我这儿出去的,我有责任帮她说几句话。你说,你们这样一年一年的拖下去,你耗得起,可人家女孩子耗得起吗?vivian跟你那些莺莺燕燕们不同,她骨子里是个很传统的女孩子,跟你在一起就不是为了玩的,你要是不想跟她结婚,我劝你还是趁早放手,这样拖下去对她也不公平。”
“我知道。”孟修叹口气,道理他很懂,但真的要他放手,他还真是舍不得。
屈少原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其实vivian真的挺不错的,人长得漂亮,性格也温婉,适合娶回家做老婆。更重要的是,她爱你,你也爱她,那么,为什么不结婚呢?”
孟修纠结的看着他,“结婚,真的有那么好吗?”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为什么他们一个个的,都迫不及待的跳入这个坟墓里去呢?并且,还一副甘之如饴的模样?季蔚然如是,端木覃也如是,现在就连屈少原这个开风月场所的老鸨子也收心了,心甘情愿的成为了人夫。
屈少原含笑跟他碰了碰杯,“好不好的,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
试试吗?孟修微微有些出神。
……
西藏,是楚潋滟一直想来的地方。听说,这里有世界上最蓝的天,最白的云,和最纯洁的雪,是一个可以净化和抚慰疲惫心灵的地方。也许,她会在这儿找回最初的自己。
按照预订的路线,她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看着面前成片成片的格桑花,一望无尽的花的海洋,心中的那一点点难过也消散殆尽。
他再好,终究还是不属于自己。
不如,就相忘于江湖吧。
格桑花又称格桑梅朵,在藏语中,“格桑”是“美好时光”或“幸福”的意思,“梅朵”是花的意思,所以格桑花也叫幸福花,长期以来一直寄托着藏族人民期盼幸福吉祥的美好情感。
拿出画夹,铺好纸,抽出铅笔,楚潋滟选了一个游人较少,比较安静的角落,细细用铅笔一笔一划勾勒着面前大片大片的格桑花。
尽管只是深深浅浅的单色调,却已经从层层线条中看出格桑花花朵优美的形状,一朵朵活灵活现的出现在白纸上。
偶尔有肤色各异的游人经过,会短暂的停留。
安静的女子,一袭浅色雪纺衫,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宛如优雅伸展双翅的白天鹅,雍容,典雅。何尝不是一道美丽的画面呢?
等一幅画结束之后,楚潋滟从画上转移神智,才发觉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
收起画板,对着周围的人谦和有礼的笑笑,便迈步离开。
眼前一位有着深邃轮廓的外国青年挡住了楚潋滟的去路。
楚潋滟挑眉看向青年,眼里带着疑惑。
“你能将,那幅画,送给我么?”青年用不甚流利的中文问道,显然是看出来了,楚潋滟是中国人。
楚潋滟依旧是那抹温和的笑容,“sorry,andthankyou.”然后,不待对方反应,便轻轻地离开。她对外国人没什么兴趣,更何况,这幅画怎么能够送给他呢。
因为,画的背面,藏着她的秘密。
她慢慢地,往回走。
空气干冷干冷的,温度比青城要低了许多。
入目,皆是一片洁白。
楚潋滟看着面前已经结冰的湖面,愣神愣了许久。
吸了吸鼻子,过去去的大半城市,都地处于亚热带气候,还很少来这么高海拔的地方,而且还是冬天。
到了,才知道,是另外一种感觉。
西藏湛蓝的天空近在咫尺,这儿处处透着安静,处处透着淳朴,最起码一路上,见到的大半都是当地人,穿着本地的服饰,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热情和乐观。
那堪比阳光般的热情,会感染到每一个来此游玩的人,让人向往那一份淳朴。
在大城市呆的久了,很容易忘掉自我,而在这里,却能够找回来。
满路上都是积雪,踩上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却格外好听。
楚潋滟搓了搓有些冷的手,嘴角缓缓上扬,勾上一抹笑意。
红色的羽绒服在一片纯白中格外显眼,不远处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抬起头,看见叫自己名字的人,是卓玛,一身藏族服饰,上面绣着古老繁复的花纹。
卓玛是个四十多岁的当地大婶,楚潋滟就是借住在她家。这儿的人们都很热情好客,很多外地来的人都不喜欢住旅馆,而是选择借住在当地的居民家中,当然,临走的时候会给点钱当做谢礼。
“楚小姐,该吃饭了。”卓玛说,颧骨上两团高原红,很淳朴憨厚的样子。
楚潋滟灿然一笑,“知道了。”说着挽着她的手往回走。
卓玛的家很朴实,进屋之后,暖意扑面而来,楚潋滟的脸颊被这热度熏得有几分红润,卓玛端给她一碗热羊奶,带着丝腥的味道。
皱了皱眉,她不好拒绝他们的热情,很给力,喝得一滴不剩,卓玛见此,脸上的笑意更浓,嘴角的笑意都咧开,眼角堆出几丝细纹。
午餐很简单,也是这边一贯的特色,手抓羊肉,配合着青稞面做成的粗饼,纯天然的食物吃起来也很有味道。
饭毕,卓玛拉着楚潋滟聊天,“哎呀,我也有像你这样大一个儿子呢,不过他,已经好久没有回来了。”
原本静静笑着倾听的楚潋滟一惊,“好久没有回来?”
卓玛显然知道楚潋滟想错了方向,“他在当兵,还有一年就该退伍了。”
楚潋滟莞尔,还以为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呢。
奇怪,别人讨论什么,自己总会往不好的方向想,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卓玛阿姨在谈起儿子时,显得很高兴,“不过,部队今年允许探亲几天,要知道好几年了,这是唯一一次呢。”
楚潋滟也为卓玛高兴,父母对孩子的爱,永远没有尽头。
“他就快回来了,你要是在这里多呆几天的话,说不定还能见到他呢。”卓玛越说越兴奋。
楚潋滟汗颜,卓玛阿姨这是要撮合他们俩的意思么?
“什么时候走也说不定,看缘分吧。”她笑了笑。
卓玛也笑了,“嗯,一切随缘。”
晚上睡觉的时候,楚潋滟捂着厚实的被子,耳边还能听见外面肆虐的狂风,有一种错觉,下面的床似乎都被这股风吹的晃动起来。
手机关了机,静静地躺在枕头边,黑着屏幕。她拿过来,犹豫的摩挲了一下屏幕,终于还是放回了枕头边,然后,闭上眼睛。
其实,下了飞机打开手机,便看到许多短信。通通显示的都是一个人的名字。后来,他又来过很多电话,她都没有接,也没有回短信,她想,既然下定决心要断,就断得干脆利落一点好了。所以,她逼着自己,关了手机。
其实,不关机,这边也是没有信号的。位置太偏了。她想,这辈子,他们可能真的覆水难收了。
西藏的夜很安静,窗外有风在呼呼的吹。楚潋滟闭着眼睛,有晶莹的泪,轻轻地从眼角流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