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贷款的事情很顺利,他们是去镇上办理的,当然,找了熟人。要不然人家银行也不太看得上农村的宅基地啊,反正吧,就是从银行拿出来了五百块钱。
老大是满心不高兴,但是宋老五也看不到他那张愤怒的脸了——拿到钱,宋老五直接在镇上坐车赶往洛阳去了。他紧赶慢赶的,终于在交货之前赶到,然后再带着宋老三去验货,收货。
签了收货单之后,再找了车子将货物运到车站,再和司机商量掏钱,然后一路再回家——实在是耽误不起了,手里一分钱没有了,若是再在洛阳停留下来,他们两个就要住宿街头了,连一顿饭都吃不起了。
兄弟俩在镇上车站等宋老四来接,宋老四就带来个大消息:“你们这带着钱走了,老大就特别生气,嚷嚷着要分家。李家那边呢,李薇那边就说,要想结婚也可以,但是得先写下来文书,证明这五百块钱的外债是你老五一个人的,和其他人没关系。”
反正就是这婚事,还有的闹腾。老五听的脑仁疼,他上辈子做了成功人士之后,每个月是除了关心兄弟们的健康之外,别的是一概不问的,闲事儿不管,他也从不耐烦问这些乱七八糟的,现下也就只觉得老大两口子这事儿,烦得很。
要不然,干脆这婚事黄了算了。
他这边皱眉不吭声 ,那边老三笑嘻嘻的:“老五别担心,你三哥相信你能成,李家要是不愿意嫁闺女,咱们就先等着,先将这东西换成钱了再说,等银行那边债还清楚了,宅子回来了,那李家还会不愿意吗?你别想太多,现在咱们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赚钱。”
也对,有钱了什么都不算事儿,没钱什么都算事儿。
宋老五一路不吭声,坐着宋老五从村里借来的驴车回家。
零零碎碎,三百个不锈钢水壶,三百个圆形塑料底盘,三百多的铝线,还有三百多的螺丝钉,加在一起份量不小,占地方也不小。
回家之后就发现老大不在家,宋婆子说是去李家了。老二也不在家,说是去找同学玩儿了。
宋婆子看一眼他们弄来的东西,只问道:“这东西,得自己拼装?怎么弄的,你教教我,我也给你帮帮忙。”
“不着急,东西都弄回来了,明天一早再做吧。”宋老五摆摆手,就好像打仗,经过备战,交锋,现在就光剩下收拾战场了,那是怎么也不用着急了。
他这两天都没怎么休息,这好不容易回来,自然是得先休息。
第二天一早起床,就发现宋婆子已经帮他将东西都给他摆置好了,伸手就能拿。
他叫醒了老三和老四:“我教你们怎么弄,这东西就是咱们翻身的本钱了,赚到手了,就开个工厂,你们以后不管读不读书,弄个工厂总能有口饭吃。”
老四有些吃惊:“你意思是这工厂交给我们啊?”
老五面无表情:“想太多,我意思是你们就算不读书,将来也能当个工人了,当然不读书的话,就一辈子只能赚这么一点儿钱了,读书的话,以后说不定能变成主任啊,副厂长一类的,工资也会跟着涨的。”
宋老三笑嘻嘻的,他是最机灵的一个:“那这厂子你开的,我们能不能升官还不是你一句话的功夫?不读书也没事儿,你以后有事儿尽管让我们跑腿儿,然后看在我们跑腿儿的份儿上给我们涨工资就行了。”
“想得美,以后我要是开工厂,你们就跟别人一样,有本事了就拿大工资,没本事了就拿个生活费。”宋老五无情的说道,才不能现在就给两个兄长吃人软饭的机会。
一边说着话,他就将东西都拿下来,壶体下面是扣着一个塑料盖的,只要将盖子打开,线路安进去,再扣上,这就算完事儿了。底盘呢,也是分上下两片的,这个安装完了得用螺丝钉给上好。
拆开盖上这都不是难事儿,难的就是这个线路走动,稍不注意就要走错,走错了就没办法连通,或者干脆一通电就直接短路,这就是烧坏了。
老三滑头,看两眼就说做不来了,干脆就在旁边做辅助公主——开盖子盖盖子,上螺丝钉。
只老四认真,一遍学不会就两遍,两遍学不会就三遍,三遍学不会就四遍,学到中午,就算是不熟练,但也不会出错了。
然后,宋老五拿了个水壶准备试一下,灌水,插插座——他们村是今年刚通电的,但因为电费贵,家里还是和以前保持一样的习惯,一到天黑就关灯,那电灯其实就是个摆设。而且,只堂屋有,别的屋子都没有。
插上去,然后按下开关,也就两三秒,就听见水壶里面传出来烧水的那种呜噜噜的声音。
“成了?”宋老三比宋老五更惊喜,就站在旁边,眼巴巴的盯着水壶:“能拿出去卖了?”
宋老五没吭声,就站在旁边看着,心里默默的数着时间,也没钟表,心里默数的也不怎么准确,大致是十二分钟左右能烧开一壶水。
用灶台的话,火大一点儿,一锅水也就十五六分钟。
时间差不了多少,煤炭费用低,烧一锅水顺便的事儿,几乎是不用钱的。而且,一锅水啊,能顶的上三水壶的水了。这个水壶呢,一壶水要用十二分钟,大冬天嘛,至少一天要用六壶水,六壶水差不多就是一度电了。现下这电费也不便宜,一度电大概是一块钱。
算着账,宋老五就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不花钱的煤炉子,一天一块钱的电水壶,大家根本不用比较就知道选哪个啊。坏了,果然是之前没盘算清楚,忘记这年代用电是大事儿了。
这电费,还得好几年才能降下来呢。总不能将水壶留到那时候再去卖吧?
“咱们是不是可以开厂子了?要开厂子总得有个名字,咱们这厂子叫什么名字?”旁边宋老三已经开始兴奋的琢磨这事儿了,宋老四也有自己的看法:“先得将这些水壶卖出去再说,有钱了才能开厂子,到时候还要去镇上申请呢。”
他看老五:“咱们去哪儿卖?村子里肯定卖不出去的吧?再去一趟省城?”
说起省城他就想起来在省城吃的那几顿饭,虽然肉也不多,但是和家里比起来,那可就太丰盛了。
这次去省城,他必须得跟着去才行,不能再便宜了老三了。
两个人自说自话,好半天了才注意到宋老五的沉默,这两个互相看一眼,就觉得心里沉了沉——老五的表情看着可不算好,难不成,是这水壶有什么问题?
正想着呢,就听见外面有吵吵嚷嚷的声音。
兄弟俩赶紧出去看,然后,就觉得有点儿头疼了——是李薇一家子过来了,老大还跟在后面垂头丧脑的。这会儿宋婆子可不在家,他们兄弟是年轻人,也不好直接出面,那李家来的可是李薇的妈。
农村说事儿,从来都是有规矩的,从没有晚辈和长辈说的。李薇的妈亲自过来了,那这事儿就得有宋婆子在场才行。
宋老三这边还没开口呢,李薇的妈忽然就地一坐,一拍大腿,开始哭了:“我那个苦命的女儿啊,你有眼无珠啊,看上的就是个孬种货啊……”
语调起起伏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唱大戏。
李薇站在后面抹眼泪,李家跟着来的人在旁边帮腔:“向阳村的男女老少叔爷婶子都出来给咱们评评理啊,看看他们老宋家做事儿地道不地道!看看他们老宋家是怎么丧了良心的!”
李薇的兄弟们发狠:“实在是不行,咱们就去派出所,告你们宋家一个强~奸罪!到时候保准你们宋老大吃枪子!”
“我的个女儿,实在是命苦啊,这老宋家啊,欺人太甚啊……”李薇的娘只管哭,宋老大在一边急的抓脑袋——再闹下去,宋家的名声就要全没了。
宋老三给宋老四使眼色,让他去找宋婆子。
宋老五出门看李薇的娘:“你们过来是想解决事儿的还是想来闹事儿的?”
他不出来还好,他这一出来,李薇的娘就像是看见了杀父仇人,那眼神都恨不能将宋振学给扒皮了:“你就是宋家那个想独吞院子,想让大哥二哥做牛做马供你上学,眼高手低想学别人做生意,将家里院子给抵押出去的宋老五吧?要不是你,这婚事能不成吗?”
说着话就要扑过来抓宋老五,宋老五多体面一个人啊,自从上辈子做了大学生,就再也没有人在他面前撒泼过了,这都多少年了,他可真被这一招给吓死了——李薇娘那手又黑又瘦的,指甲还长,万一抓到他脸上可怎么办?
他倒不是怕疼,他就是怕有病菌。
“你就是个丧门星啊!要不是为你读书,你爹能死那么早吗?要不是为你读书,你大哥早就结婚了,能拖到现在?都成了村子里的笑话了,别人家这个年纪,可都几个孩子了!就你家,老大到了年纪结不了婚,老二到了年纪也结不了,老三还是结不了,不都是你拖累的?”李薇的娘指着宋老五的鼻子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