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敌当前,要想安全撤军自然不是件容易之事,尽管双方其实都无战心,可为了防止对方突袭,却是谁都不敢掉以轻心,整个撤军行动自是都极尽之小心,一直到天将擦黑,双方方才真正脱离了接触,李家军径直往尧山大营极速撤离,而齐郡军则是缓缓撤向蒲城。
“报,禀大将军,城中搜索已毕,并未发现有敌暗藏。”
蒲城尽管小而破旧,可好歹是座城池,以此为中心建造营地似乎应是理所当然之事,然则张君武还是很小心,又加派了不少侦稽好手赶去蒲城,配合赵扬所部仔细搜查了一番,结果一出,自有一名骑哨紧着报到了张君武处。
“哦,可有甚旁的发现么?”
哨探这等言语一出,张君武不单没能彻底放心下来,反倒是更为不解了几分,这便紧着出言追问了一句道。
“回大将军的话,我部于大搜全城之际,曾于数处发现了贼军替换下来的大批破旧棉袄,堆满了几处院子,除此外,再无其它发现。”
听得张君武见问,那名哨探仔细地想了想之后,这才谨慎地给出了答复。
“破旧棉袄?嘿,原来如此,传令下去,大军沿蒲城东、南、西三面安营扎寨,中军随本将夜宿蒲城!”
时至春季,气温早已回升,尽管还是寒,可也就只是早晚寒而已,这等季节,棉被或许还少不得,可棉袄却是已然穿不住了,齐郡军本身也已是换了春装了的,由此可见,城中多出了些李家军替换下来的破旧棉袄似乎并不奇怪,至少在旁人看来是如此,可听在张君武耳中,却明显别有韵味,然则他却并未说破,仅仅只是冷笑了一声,便即下达了道命令,旋即便听号角声大作间,二十余万大军浩浩荡荡地便径直往蒲城急行了去……
戌时将至,天色早已彻底黑透了,然则李世民却并未回营用膳,而是依旧挺拔地屹立在尧山的顶峰处,面色凝重地凝视着二十里外的蒲城,尽管只能看到点点的火光,可李世民的双眼却是连眨都不眨上一下,眉宇间既有着几分的紧张也有着几分的期盼。
“报,禀少将军,现已查明,贼军确实依蒲城安下了营垒,个中中军三万人入宿城中,城东是秦琼所部五万三千兵马,城西是程咬金所部六万大军,至于城南则是罗士信所部一万两千骑军以及四万步军,另有辎重运输队四万余众也在城南大营中。”
就在李世民默默沉思不已间,却见一名哨探匆匆赶了来,顾不得气喘未平,便已紧着将所探知之敌情详细报了出来。
“哦?尔等可曾勘验清楚了?”
一听哨探这般禀报,李世民的眼中立马便闪过了一丝精芒,但却并未有甚旁的表示,仅仅只是语调淡然地追问了一句道。
“回少将军的话,属下等亲眼瞧见张贼率部进的城,城外三大营之建造,属下等也是亲眼亲历,应不致有差。”
尽管不明白李世民为何如此重视齐郡军的宿营情况,可那名哨探却是不敢胡乱发问,只能是紧着给出了个保证。
“好,再探,敌情一旦有变,即刻来报!”
听得哨探这般证实,李世民始终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丝淡淡的笑容,可也没言罗唣,挥手间便已将那名哨探屏退了开去……
“末将等参见大将军!”
秦琼等人刚忙完各自大营的搭建,连晚膳都还来不及用,就都被张君武唤到了城守府中,心中自都难免颇为的疑惑,可却不敢多问,一见到张君武从后堂转了出来,紧着便都抢上了前去,齐齐行礼不迭。
“免了罢,某急着将各位都请了来,是有一事要宣布,这么说罢,今夜贼军必来夜袭,大乱必先从城中而起!”
张君武一摆手,示意众人免礼,而后么,也没让众人多费思量,面色肃然地便将自己的判断道了出来。
“嘶……”
“这……”
“呃……”
……
一听张君武此言,秦琼等人不禁便全都倒吸了口凉气,可彼此对视的眼神里却都明显闪烁着狐疑之光芒。
“难以置信罢?嘿,若不是张某多留了个心眼,只怕同样也是坠入彀中而不自知。”
见得秦琼等人面面相觑之模样,张君武不由地便笑了起来,随口便解释了一句道。
“还请大将军明示。”
张君武不解释还好,这么一解释之下,秦琼等人顿时更迷惑了几分,彼此对视了一眼之后,官阶最高的秦琼率先开了口。
“说穿了其实很简单,贼军不断派军袭扰,一浪强似一浪,看似凶狠异常,可其根本目的却并不在于击败我军,所行者,无外乎疲兵之计而已,大战连连之下,我军纵使再强,体力也必消耗甚巨,如此一来,于宿营之际,自然也就会选择有险可守的蒲城,而这正是贼军所欲见也,不用多,只消些许潜藏之士兵引燃了城中各处废弃之棉袄,敌情不明的情况下,我军难免会陷入混乱之中,而此时,贼军再趁势从各处杀来,措不及防之下,我军又如何能有侥幸可言哉。”
在场的都是张君武最亲近之嫡系,他自是不会对三人有甚隐瞒,笑着便将敌之阴谋详详细细地剖析了一番。
“好阴险的谋算,大将军,您就下令罢,末将等自当拼力击贼!”
“大将军料事如神,此番贼军必无幸理!”
“大将军,您就下令罢,末将断饶那帮贼子不过!”
……
若非张君武说破,诸将们根本就想不到危机会来自何处,一念及此,秦琼等人都不禁冒出了满头的冷汗,可与此同时么,怒气也自不免便狂涌了起来。
“说得好,贼子既是敢行此引君入瓮之把戏,某便顺势吃掉其一部精锐,于来日之大决战也自不无小补,此事当得……”
既是能识破敌计,作出针对性之部署也就算不得甚难事,但见张君武自信地一笑,便已将所谋之策细细道了出来,直听得秦琼等人尽皆连连点头不已……
戌时三刻,各营的火头军总算是将饭菜都炮制好了,无论是蒲城中还是城外的三大营里都是一派用膳时的喧嚣,二十余万大军分头用膳之情景自不免颇为的哄乱,就在这等哄乱的掩护下,一支身着紧身夜行衣靠的小部队却是就此悄然从栅栏处潜出了大营,两三人为一组地分散了开来,很快便融进了黑夜之中。
“丝。”
一座小土堆处,一名李家军潜伏哨正自探头探脑地观望着齐郡军大营里的动静,浑然没察觉到一名黑衣人正自无声无息地潜到了近旁,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就见黑衣人飞快地一伸手,捂住了哨探的口鼻,另一手只一挥,一道黑光闪过,哨探的脖子处立马喷涌出大股大股的鲜血,手足拼力地挣动着,却根本摆脱不开身后那名黑衣人的钳制,不多会便已没了声息。
“噗呲、噗呲!”
一道小沟渠处,两名李家军骑哨正自缓缓策马而行,目光炯然地死盯着不算太远处的齐郡军大营,却浑然没注意到沟渠中正有两名黑衣蒙面人有若鬼魅般冒了出来,几乎同时一个扑击,便已窜上了马背,没等两名李家军骑哨有所反应,两支涂了黑漆的匕首已是毫不客气地划断了两名骑哨的咽喉。
“呃……”
“唔……”
“噗呲!”
……
小树林中,一队李家军游哨正潜伏在其中,小心翼翼地观望着齐郡军大营的一举一动,却无人注意到十数名黑衣蒙面人不知何时已从他们的背后冒了出来,但见那十数名黑衣蒙面人无声无息地打了几个手势之后,便即各自分散了开去,准确无误地找到了众李家军游哨们的潜伏地,一阵轻微的声响过后,一小队李家军游哨全都被杀死当场。
……
杀戮就在这等夜色的掩护下,在齐郡军大营的周边无声无息地展开着,无论李家军哨探们藏得有多巧妙,最终都难逃被杀死之下场,期间或许有些骚动,可最多也就只是短促的几下便即没了声息,毫无疑问,李家军那些远谈不上专业的哨探们在齐郡军精锐特战队员面前,都不过是案板上的鱼肉而已,根本经不得几回杀的。
丑时正牌,夜已经很深了,无论是蒲城中还是城外的大营都已沉浸在了梦乡之中,唯有一队队巡哨还在不停地往来巡视着,天空中不知从何时起,已是阴云密布,天将雨而未雨,星月无光,无疑正是暗夜行者最喜欢的好天气,这不,就在一队齐郡军巡哨方才刚走过去,就见两名黑衣蒙面人已若鬼魅般从小巷口处冒了出来,彼此低声嘀咕了几句之后,便即翻进了一处庭院。
庭院不算小,原本是城中富户的大宅子,然,为避战乱故,富户早已举家搬去了长安,内里堆满了李家军将士换装下来的破旧棉袄,两名黑衣蒙面人一翻进了院子,紧着便打亮了火折子,飞快地往棉袄堆里一丢,火头瞬间便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