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际的战场上,齐郡军主力已至,扣除掉几番大战的战损,以及后卫辎重部队,总兵力赫然有着二十一万之众,而反观刘文静所部,虽也有着相当之兵力,可其中过半都是久战之兵,在战斗力上自然不如齐郡军远甚,然则离大营近,随时可以得到营中主力的增援,面对着齐郡军主力齐齐压上之势,倒也没见有多少的慌乱,二十余万大军整齐排列,静静地等待着齐郡军的到来。
“全军止步,各部以本将为基准,整好阵型!”
大军平移如山,哪怕是经过狼藉一片的战场,也没见有多少的紊乱,足可见齐郡军在训练上的水平之高,当然了,因着平移之故,阵型还是不免稍见松懈的,为此,张君武也自不敢将军政推进到离李家军阵列太近的位置上,于离敌阵三百五十步左右,便即挥手止住了手下将士。
“世人皆曰张家子侥幸得势,今观之,方知流言误人啊,如此大才,竟行助纣为虐之事,可叹可惜喽。”
大军平移推进之际,往往容易因协调不到位而出现脱节现象,一旦如此,那就是授人以柄,闹不好便会有全军覆没之险,而张君武竟就敢这么做了去,还做得如此之成功,当即便令本指望着寻机发动突袭的刘文静大为的感慨。
“大将军所言甚是,今上无道,残暴之烈不在纣桀之下,官逼民反,天下已是沸反盈天,此天惩恶也,张家小儿竟不顾民意,悍然行逆天之举,断不会有好下场可言!”
“不错,姜将军说得好,张家小儿逆天行事,妄图阻我义军,必死无葬身之地!”
“大将军,您就下令罢,我等自当与此逆贼势不两立!”
……
李家军的高层核心其实都知晓张君武根本不是啥大隋忠臣,而是逐鹿群雄之一,可似姜宝谊、孙华等人却并不清楚此点,只以为张君武兵进关中是在为隋炀帝那个昏君效忠,自不免便将对隋炀帝的恨意全都转嫁到了张君武的头上。
“将不惧战,士不惧死,此我军大胜之根基也,然,我军毕竟久战过一回,此时不宜轻动,且先稳守,看贼军如何行事再行计较也罢。”
刘文静之所以故意在众人面前感慨上一番,目的就只有一个,那便是要让手下将士们大起同仇敌忾之心,却并没打算真去强攻齐郡军之严整阵型,而今士气既起,于他而论,已然足够,过犹不及,自是须得紧着安抚众将们一番。
“士信,上前邀战!”
张君武等了片刻,见刘文静始终按兵不动,心底里的疑惑自不免便更浓了几分,只是此际天色将晚,又值大敌当前之时,显然无法分心去思忖李家军的真实用心,为慎重起见,张君武也不愿就这么直接发动总攻,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将往昔最为不屑的单挑把戏拿出来耍上一耍了。
“末将遵命!”
身为齐郡军第一勇将,罗士信今日可还没捞到仗打呢,早就手心发痒了的,这一听张君武如此下令,哪有不乐意的理儿,恭谨应诺之余,一抖马缰绳,呼啦啦地便冲到了两军阵前,一扬长马槊,中气十足地断喝道:“罗士信在此,何人敢来一战?”
“贼子休狂,看我杀你!”
见得罗士信在两军阵前如此耀武扬威,李家军将士们登时便全都怒了,只是碍于将令未下,却是都不敢轻动,可有人却是忍不住了,只听一声咆哮响起中,孙华已策马如飞般地冲出了本阵。
“呃……来人,擂鼓助威!”
与张君武相同,刘文静也很是不屑这等所谓的战前单挑之把戏,正因为此,他根本没打算派人应战,而是准备用言语刺激张君武,诱使张君武发动强攻,却不曾想他都还没开口说话呢,孙华便已冲了出去,一见及此,刘文静下意识地便要叫停,可一想到军心士气可能会因此而重挫,却又改了主意。
“咚,咚咚……”
刘文静的命令一下,中军处的十数面大鼓便即隆隆暴响了起来,激昂的鼓点声一起,当真有着种令人热血沸腾之冲动。
“擂鼓!”
见得对面的李家军擂鼓助威,张君武自然不能漠视,同样下达了擂鼓之令,很快,齐郡军中军处的鼓声也激昂地暴响了起来。
“杀!”
“吼!”
……
隆隆的鼓声中,两将皆是纵马狂奔,于即将交错之际,但听两将齐齐断喝了一嗓子,两柄长马槊几乎同时攒刺而出。
罗士信座下的战马本就比孙华的骑乘要强上一些,加之又是养精蓄锐了多时,马速上自是比孙华要快了一些,而罗士信的枪速也比孙华要快上一线,两者相加的结果就是罗士信的枪势明显比孙华要快了一大截,尽管几乎是同时出的手,可罗士信的槊尖都已快刺到离孙华胸口只有三尺不到了,而孙华的枪势方才刚递出到一半,若是双方都不变招的话,那就只有一个结果——孙华必死无疑!
“铛!”
眼瞅着形势不妙,孙华哪敢原招不变,于慌乱间,紧着一拐腕,强行将手中的长马槊一横,勉强架开了罗士信刺杀过来的长马槊,只是仓促变招之下,力道无法用足,加之本身的力量跟罗士信就有着段差距,这么一记硬碰下来,孙华明显吃了个大亏,身形被震得歪斜不说,手臂也自酸麻不已,大吃一惊之余,赶忙脚下一点马腹,试图往斜刺里窜将出去,以避开罗士信接下来的攻杀。
“给我下去!”
孙华的反应虽不慢,可惜早在罗士信的预计之中,没等其座下战马发力窜出,就听罗士信一声大吼之下,腰腹一扭,原本已被荡开的长马槊猛然一振间,竟有若鞭子般向回抽击而出,速度奇快无比。
“哎呀!”
孙华的武艺以及力量虽跟罗士信有差距,可这等差距其实并不算太大,问题是他先前刚跟秦琼苦战过一场,如今体力并未复原,反应自然也远不及平时,这会儿虽已察觉到了罗士信的横击,可身体上的反应却明显慢了半拍,虽已是拼命作出了个铁板桥之势,却还是没能彻底躲开这么记横扫,被一枪扫在了肩膀上,当即便疼得忍不住惨嚎了起来。
“嗖!”
只一个照面便险些命丧罗士信枪下,孙华已是彻底慌了神,哪敢再战,强忍着伤痛,一踢马腹,便奋力向本阵逃了回去,可惜罗士信根本不打算让他活着回去,一兜转马背,见孙华要逃,紧着便将长马槊搁在了得胜钩上,顺势取出腰间箭壶里的五石弓,用力拉得个浑圆,瞄着孙华的背心便是一箭射了过去。
“啊……”
罗士信这一箭射得实在太快了些,可怜孙华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只觉背心处一疼,忍不住便惨嚎了起来,低头一看,一支滴血的箭头赫然已穿胸而出,浑身的力气瞬间便流失了个精光,再也坐不稳马背了,眼前一黑,人一翻滚着跌落了马下。
“噗嗤!”
见得孙华跌下了马去,罗士信抖手便将弓收回了箭壶之中,顺势抽出了腰间的横刀,纵马赶到了孙华的尸身处,耍了个镫里藏身,手一挥,只听一声着肉的闷响过后,孙华的鼻子已飞了起来,但见罗士信熟稔已极地伸手一抄,便已将血淋淋的鼻子接在了掌心处,随意地扫了眼,便即搁在了胸甲前的小兜囊里,整套动作顺溜麻利无比,显然不是头一回这么干了,实际上,罗士信之所以被称为罗鼻子,就是这么来的。
“狗贼!”
“混蛋!”
“该死的狗东西,安敢如此狂悖!”
……
见得孙华都已身死了,可罗士信却依旧不肯放过,居然挥刀割下了孙华的鼻子,登时全都怒了,一时间也不知有多少将领准备冲出本阵。
“都不许动,违令者杀无赦!”
旁人不清楚罗士信有多厉害,可时常关注齐郡军战报的刘文静又怎可能会不知罗士信之勇,哪舍得再让手下众将上前送死,紧着便下了道严令,强行阻止住了手下诸将们的冲动。
“还有谁来送死?”
罗士信就是一大杀胚,一旦出了手,没杀个过瘾,心中便痒得个不行,待得见李家军阵中无将敢再出,登时便是好一阵的不爽,一边跃马舞枪,一边厉声咆哮着,可谓是极尽挑衅之能事。
“中军并弓箭手不动,其余各部后队变前队,依次撤回大营。”
尽管领受的将令是要与齐郡军缠战到天将黑时,可眼下军心士气皆已有所不稳,加之离着天将黑也就大半个时辰而已,刘文静自是不愿轻启战端,扬手间便已下达了撤军之令。
“鸣金,让士信先撤回来。”
眼瞅着刘文静要不战而走,张君武的眼神立马便是一凛,有心趁机发动强攻,可细算了下可能的战损以及所能取得的战果,发现此时发动强袭并不甚合算,遂也就息了此等想法,挥手间便已下了鸣金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