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来,冲!”
敌既无备,又无栅栏、鹿角等阻路之设施,早已潜伏到位的大隋骑军自然也就无须悄然进逼,随着罗士信一声大吼,凄厉的号角声顿时暴响了起来。
“大隋必胜,大隋必胜!”
号角声就是命令,两千铁骑狂呼着战号,紧随在罗士信的身后,滚滚铁流一往无前地杀向了瓦岗军营地。
“敌袭,敌袭!”
隆隆的马蹄声这么一响,瞬间便将黎明前的宁静敲成了碎片,无数被惊醒过来的瓦岗军将士无不惊慌失措,狂喊声、哭叫声此起彼伏地响成了一片。
“突击,突击!”
一里之地虽不算短,可对于放开了速度的骑军来说,也不过就是眨眼之事罢了,还没等被惊动的瓦岗军将士们搞清楚发生了何事,罗士信已是一马当先地冲进了乱军之中,一边狂野地咆哮着,一边舞动手中的长马槊,所有挡在他面前的乱军无不惨嚎着横飞了开去。
“跟我来,向左杀,放火烧营!”
“向右,不降者皆杀!”
……
大隋骑军只一个冲锋,便已将瓦岗军外围营地搅得一派大乱,紧接着程咬金与秦琼也先后率部赶了上来,一彪军向左,一彪军向右,所过处,尸横遍野,简直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前后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乱糟糟的瓦岗军外围大营里已是大火冲天,无数乱兵就跟无头苍蝇般四下窜来窜去。
“怎么回事?”
隋军发起突袭的动静是如此之大,饶是操劳了几天的李密正在仓城里酣睡着,也自被惊醒了过来,顾不得穿戴上铠甲,只匆匆披了件单衣,便即大步冲出了卧房,面色冷厉地断喝了一嗓子。
“报,禀大帅,不好了,城外营地火光冲天,应是隋军彻夜来袭!”
李密所住的乃是仓口城的城守府,位于城中心处,离着城墙尚有段距离,据守在其房门外的亲兵自是不清楚外头发生了何事,时值李密发问之际,面面相觑也就属难免之事了的,好在这等尴尬并未持续多久,就见一名偏将满头大汗地狂奔而来,连军礼都顾不得上行,便已是焦躁不已地嚷嚷了一嗓子。
“隋军?何处来的隋军,说!”
李密本还心存侥幸,以为外头的混乱是因有人不慎走水所致,可这一听居然是隋军夜袭,脸色顿时便难看到了极点。
“回大帅的话,官军是从东而来的,应是裴仁基老儿所部。”
瓦岗军的防御虽松懈无比,可老底子部队所在的仓口城却还是没忘了紧闭城门,这等暗夜乱战之中,城中瓦岗军将士自是无人敢出城去探个究竟,此际听得李密见问,前来告急的偏将也就只能是给出了个猜测的答案。
“裴仁基!好一条老狗,安敢欺我若此!”
李密此番之所以不曾严密布防,固然是因新归附的士兵未经操练,不堪驱策,强行安排戒严的话,容易令归附者离心离德,可更多的则是以为裴仁基已降,己方周边再无敌情,实无须将全军搞得太过紧张,却万万没想到虎牢关大军还真就这么杀来了,一时间对裴仁基的背信弃义可谓是恨到了骨子里去了。
“大帅,外围营地已乱,看样子要支撑不住了,您还是赶紧下决断罢。”
前来告急的偏将显然没心思听李密发泄怒火,紧着便出言催促了一句道。
“传令:着城中各部即刻上城防御,不许开城出击,无论何人,胆敢靠近城墙者,一体射杀!”
此番轻装突袭洛口仓,李密只带了七千精锐,连番苦战之后,老底子部队也就只剩下六千左右,个中一半又被王伯当带去了巩县,目下仓口城里拢共也就只有三千兵力而已,就算全军出动,也断不可能力挽狂澜,闹不好连仓口城都保不住,对此,李密显然是有着清醒的认识的,他根本就不打算去救援那些新归附的士兵。
“啊,这……诺!”
这一听李密要彻底放弃城外的部队,前来报信的那名偏将不由地便是一愣,刚想着再进言一番之际,却被李密扫过来的冷厉眼神所震慑,自是不敢再多言罗唣,紧着应诺之余,急匆匆地便奔外头去了……
“放箭,快放箭!”
李密的命令下得很是及时,尽管无情到了极点,可用来应对此际的乱局,无疑正是最佳之策略,这不,就在罗士信率部驱策着乱兵直冲缓坡上的仓口城之际,城头上一声断喝响起中,密集如蝗般的箭雨立马便倾泻而下,刹那间,正以为可以进城暂避的瓦岗乱军当即便被射杀了一大片,惨嚎声震天狂响不已。
“全军止步!”
骑军本来就不合适用于攻城战,哪怕仓口城只是座小城堡,城墙并不算高大坚固,可一旦守军有备,骑军硬冲的话,不单不能奏效,反倒会遭重挫,一见及此,罗士信虽不甘,也只能是紧着勒住了部队,等候己方步军的赶来。
仓口城外的瓦岗军之组成很是复杂,既有前来就粮的百姓,也有投效李密的山贼以及江湖好汉,更有昨日被击溃的隋军刘长恭之部下,兵力虽是多达二十余万,可要说到战斗力么,着实堪忧,若是正面迎敌的话,或许还能跟齐郡军顶上一下,至不济也能给齐郡军造成些麻烦与杀伤,可在这等暗夜遇袭之际么,二十余万众不过就是二十余万牲口罢了,压根儿就没啥抵抗之能,也就只剩下任由齐郡军宰杀的份儿。
近一个时辰过去了,天已渐亮,仓口城外一派的狼藉,无数人马的尸体倒扑于地,一夜下来,李密辛辛苦苦聚拢来的部众彻底烟消云散了去,死的死,逃的逃,举手投降的更是多达近十万,而齐郡军上下拢共也不过付出了百余伤亡而已,这等战损比可谓是悬殊到了极点,唯一的遗憾便是未能趁乱拿下仓口城。
“少将军,李密狗贼已成瓮中之鳖,末将请命攻城!”
“少将军,末将也愿首攻!”
“张将军,我部愿为先锋,还请将军恩准!”
……
仗打得如此之顺遂,诸将们的心气自是都高昂到了极致,不止是原齐郡军诸将们纷纷高呼请战,就连王彻等原裴部将领也一样如此。
“不急,各部先修器具,午后再行攻城,另,加派哨探,侦稽巩县动向,以防王伯当袭我侧后!”
仓口城最多的便是粮秣,要想靠围困来围死李密,根本没有可能,最终还是须得靠强攻来解决问题,然则张君武却并不打算发动急攻,在他看来,瓮中捉鳖之势已成,根本无须急于一时,与其徒损兵力,不如围点打援,先灭掉巩县王伯当所部,回头再来收拾李密也不为迟。
“诺!”
张君武统军的时间虽不算长,拢算起来,也不过就两个来月而已,然则每战必胜,在军中的威望已高,隐隐然已不在其父之下,他既是有令,诸将们自不会有甚异议,齐齐应诺之余,便即各归本部去了……
“大帅,且请借一步叙话可好?”
仓口城的城门楼上,李密面色铁青无比地望着山脚下那凄惨无比的战场,双眼里血丝密布,正自烦躁间,边上突然有一人凑了过来,低声地提请了一句道。
“嗯。”
李密循声望去,见来者是原巩县县令柴孝和,眉头立马便是微微一皱,不过么,倒是不曾拒绝其之请求,面无表情地轻吭了一声,便即与柴孝和一道走到了无人的城门楼中。
“大帅,窃以为仓口城已断难守住,还请大帅尽早离去,以待来日。”
方才刚在城门楼里站住了脚,见左右已无人在,柴孝和立马朝着李密便是一躬,满脸诚恳状地提出了建议。
“哼,尔安敢乱我军心,贼虽大至,然,尚有王伯当在巩县为援,内外若得配合默契,未必不能一战!”
柴孝和倒是一派好意,奈何李密这会儿就跟输红了眼的赌徒一般,一门心思想捞回本,又怎肯就这么放弃了好不容易才到手的洛口仓。
“大帅,请恕在下直言,山下领兵之张君武恐非寻常之辈,观其所部之动向,必是欲以我军为诱饵,要骗王将军出巩县,一旦巩县易手,其必会倾力来攻,到那时,却恐我军再难侥幸矣,大帅既是有志天下,安可因一小败而萦心哉?”
尽管李密的话刺耳异常,然则柴孝和的初衷却依旧未改,耐心无比地又出言劝谏了一番。
“嗯……先生有所不知,某若在,军心尚可稳住,若是某走了,仓口城怕是瞬息便破,一旦如此,巩县同样难保,倒不若拼上一回,且看王伯当能否败敌再行计议也不为迟。”
李密到底还是舍不得到了手的洛口仓,哪怕明知王伯当恐怕不是张君武的对手,却依旧心存侥幸,尽管明知柴孝和所言其实颇有道理,他依旧不肯就这么灰溜溜地逃走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