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上去,不降者,杀无赦!”
就在罗士信与罗艺正自苦战不休之际,匆匆打扫了番战场的尉迟恭与苏定方已联兵从南面急赶而至,这一见罗艺所部残军竟还龟缩成一团,二将自是不肯错过这等捞取战功之良机,也不等二罗分出个胜负,便即齐齐挥军冲上了前去。
罗艺所部残军拢共也就一千三百骑不到而已,这一见后方近万华军疯狂冲来,顿时便全都慌了神,哪还顾得上自家主将还在苦战之中,疯狂地便往四下里溃散了开去,一见及此,不止是尉迟恭与苏定方两部骑军不肯罢休,就连原本列阵为主将喝彩助威的罗士信所部也自按捺不住了,纷纷狂冲了起来,三部联军这么一合围,幽州军残部根本无处可逃,仅仅一炷香不到的时间,千余幽州军骑兵便被三路华军吃了个干净,战死三百余骑,余者皆老老实实地下马当了俘虏,而此时,二罗间的大战依旧还在持续着。
“士信老弟,可要帮忙么?”
“罗老弟,歇歇可好?”
……
这一见罗士信尽管已将惊慌失措的罗艺压着狠揍,却迟迟未能取得最后的胜利,尉迟恭与苏定方可就不免都起了小心思,彼此对视了一眼之后,齐齐策马往场中凑了过去,贱笑满满地招呼了一嗓子。
“滚一边去!”
这一见二将要抢功,罗士信登时便怒了,一边连出数枪,逼得罗艺左支右拙地穷招架着,一边没好气地便骂了一声。
“嘿。”
一听罗士信所骂之言跟自己先前所言完全一样,尉迟恭不由地便乐了,拿眼斜视了苏定方一把。
“呵。”
见得尉迟恭这般表情,苏定方忍不住便翻了个白眼,也自没打算跟尉迟恭一般见识,索性便扭过了头去,那等样子一出,登时便逗得尉迟恭哈哈大笑不已。
“杀,杀,杀!”
尉迟恭笑的是苏定方,可听在罗士信的耳中,却浑然不是那么回事儿,要知道他罗士信可是华军第一勇将来着,可如今倒好,居然迟迟不能拿下区区一罗艺,还被同僚如此放肆地嘲笑着,这叫素来心高气傲的罗士信又如何能忍,大怒之下,原本就猛的攻势陡然便更犀利了几分,直杀得罗艺只有招架之功而无反手之力,可纵使如此,已然杀红了眼的罗艺也自不肯束手就擒,依旧拼死与罗士信缠斗着。
“哎呀!”
罗艺的武艺以及力量本就比罗士信稍差了一线,苦苦支撑了近百回合下来,早已到了力竭的边缘,再被罗士信这么缠着一通子猛攻,更是有些吃不住劲了,强行招架了数枪之后,慌乱间脚下重重一踢马腹,便往斜刺里飞蹿了出去。
“休走,留下头来!”
这一见罗艺要逃,罗士信又岂肯善罢甘休,大吼了一声,策马便狂追了上去,仗着座下战马之神骏,很快便追了个首尾相接。
“杀!”
罗艺之所以败逃,固然有着难以抵挡罗士信的猛攻之因素在内,可更多的则是打算阴罗士信一把,依仗的便是“回马枪”——寻常武将所使的“回马枪”都是将枪拖在地上,以求出其不意,可罗艺所练的“回马枪”却是不同,他根本无须拖枪于地,无论哪个角度都能出枪攻击,而这,正是罗艺纵横沙场之际,屡杀强敌的最后底牌——就在罗士信方才刚追到身后之际,只听罗艺一声大吼间,腰腹猛然一扭,顺势振臂一送,手中的长马槊已暴刺而出,快逾闪电地直取罗士信之胸膛。
“铛!”
罗艺这一枪可谓是突然至极,事先根本没丝毫的征兆,枪一出手,便已猛然攻到了离罗士信的胸膛不足两尺之距上,饶是罗士信武艺绝伦,也自被这一枪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好在身手足够高绝,于寒毛炸起之际,总算是及时醒过了神来,慌乱间身子猛地一侧,与此同时,双臂一横,拼尽全力地将枪柄格挡了出去,险而又险地架在了槊尖上。
“好贼子,给我死!”
即将得胜之际,居然险些被罗艺给阴了去,这叫罗士信如何能忍,惊怒之余,手中的招式陡然便更狠戾了几分,招招强攻,记记搏命,接连攻出了十数招,压迫得罗艺不得不咬牙拼命招架着。
“噗嗤!”
久守难免一失,饶是罗艺也算是一代勇将,可惜遇到了暴怒的罗士信,再也无翻盘之力,翻滚滚地又战了二十余回合之后,罗艺已然力竭,再也跟不上罗士信的出枪速度了,但听一声闷闷的着肉声响起中,锋利的槊尖已然捅穿了罗艺的胸膛。
“扑通!”
没等罗艺惨嚎声消停下来,就见罗士信已猛然一摆臂,生生将罗艺挑离了马背,在空中翻滚了几下之后,又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可怜罗艺的身子猛然一挺间,一股口鲜血从口中狂喷而出,旋即身子重重地向后一倒,手足胡乱搐动了几下,便已就此没了声息……
“登高,去,将薛万均给朕请将进来。”
随着罗艺父子的阵亡,清池一战也就算是告了个终了,然则后续善后事宜却依旧不少,不止是华军中的有功将士要接见嘉许,城中饱受幽州军劫掠的百姓也须得安抚,而近十万降军也须得妥善安置,诸般事务缠身之下,张君武从巳时一直忙到了天将午,方才算是将大部分善后事宜布置停当,可依旧难得休息,还有着大批降将在等候觐见,对此,张君武虽已是颇见疲乏了,却还是不得不强撑将下去。
“诺!”
这一见张君武满脸皆是掩饰不住的倦意,赵登高虽是有心进谏一番,可张了张嘴之后,到底是没敢多言,也就只是恭谨地应了一声,疾步便行出了中军大帐,不多会便见薛万均面带忐忑之色地从帐外行了进来。
“罪臣叩见陛下!”
一见到端坐在文案后头的张君武,薛万均紧着便抢上了前去,规规矩矩地便行了个大礼,只是言语间明显带着丝颤音,没旁的,他虽有起义之功,可也有着附逆之大罪,在不清楚张君武的秉性之情形下,他自是不得不担心薛家满门之命运。
“嗯,有人跟朕说,今日一早,卿明知罗艺已逃,却不肯发兵追击,可有此事么?”
面对着薛万均的大礼参拜,张君武并未叫起,而是任由其就这么跪在帐中,好一阵沉默之后,这才不徐不速地发问了一句道。
“确有此事,罪臣该死,罪臣该死。”
这一听张君武一开口便问出了如此诛心的问题,薛万均的后背当即便被冷汗浸润得透心发亮,但却不敢虚言狡辩,而是连磕了几个头,诚惶诚恐地告罪不已。
“为何?”
饶是薛万均已是冷汗狂淌不已了,可张君武却依旧不曾有丝毫的动容,就连问话的语调也自不曾有丝毫的波澜起伏。
“回陛下的话,是罪臣糊涂,罪臣罪该万死。”
为何?自然是想着报罗艺的赏识之恩了的,只是这话,薛万彻根本不敢明说,所能做的也就只是磕头如捣蒜般地接着告饶罢了。
“卿不是糊涂,心里怕是明白得很,罗艺于卿有提携之恩,卿虽背其,却又不忍亲手擒其,朕没说错罢,嗯?”
任由薛万彻磕了好一阵的头之后,张君武这才不紧不慢地道破了薛万彻的私心之所在。
“确是如此,罪臣不敢虚言哄骗陛下。”
这都已被张君武说穿了心思,薛万均自是不敢狡辩,直承其事之余,脸色已然是煞白一片。
“卿能执于忠义,乃是好事,然,义有大小之分,私人义气是小,社稷大义方是君子所应持之道也,卿乃文武双全之人,此间道理应是无须朕来多说,望卿能牢记此点,朕就不罪尔了,且自平身好了。”
张君武本来就没打算降罪薛万均,之所以给其下马威,那不过是御下之手段罢了,吓一吓薛家满门悍将也就够了,却断然不致于真跟薛万均计较那么许多的。
“谢陛下隆恩!”
这一听张君武叫了起,薛万均紧绷着的心弦方才稍松了些,又哪敢有丝毫的迁延,紧着谢恩之余,忙不迭地便站了起来,却并不敢站直了,而是微微地躬着身子,摆出了一副恭听训示之模样。
“卿不必紧张,尔虽有小过,然瑕不掩瑜,朕相信卿之才干定可为朝廷之栋梁,且就先以左威卫将军之衔,整顿愿幽州之降卒,另,朕说过,卿若肯反正,必封以国公之爵,此议依旧有效,朕便封尔为幽国公好了,卿可愿为朝廷分忧否?”
杀威棒打过之后,自然须得塞上几枚甜枣,这等手腕乃是帝王御下的根本之道,对此,张君武自是熟稔得很。
“臣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虽万死亦自不敢辞!”
薛万均本以为自己虽是逃过了一劫,可能以身免便算不错了的,却不曾想张君武竟如此恩赏,登时便被感动得无以复加,一头便跪倒在地,感激涕零地谢恩不迭。
“启奏陛下,关中、幽州皆有急报在此,请陛下过目。”
薛万均谢恩方毕,都还没等张君武再度出言安抚于其,就见房玄龄已是匆匆从帐外行了进来,朝着张君武便是一躬身,紧着禀报了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