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鸦老巫骂得愤慨,天卜少巫不以为然,觉得他摆不正自己的身份。
“你本来就是城上城的供奉,拿了人家的好处,就要死心塌地地效忠,熏娘和赢生从前是什么身份都好,未来他们一定会是城上城的主人,也就是你的主人,主人对仆婢倨傲,有什么不对,你见过谁家的主子,要对仆婢恭恭敬敬?”
“我不是仆婢!是供奉!鸣泽请我入城的时候礼节周到,后来就怠慢冷漠,以为我被豢养得久了,就没了爪牙和野性?这次秘境之行,没能弄是他的那对混账弟子,是我最大的失误!”
如果不是秘境之主忽然冒出来,要收赢生为弟子,渡鸦老巫是有机会干掉他的。
哪怕有秘境之主破局,渡鸦老巫依旧顺利的掉包走了玉笛和傀儡青牛,只要能顺利逃离天巫城,他的前途依旧光明。
渡鸦老巫的歹心,不是一天养大的,哪怕没有这趟秘境之行,也藏不了多久。
他暗中给红痣妇人通风报信,带着她一起混入秘境,就是想要找个帮手,趁乱搜敛好处。
等到真的进入秘境,发现秘境中仙宝如云的时候,渡鸦老巫的歹心瞬间膨胀,再也按捺不住。
事到如今,愿赌服输。
渡鸦老巫颓然道:“我可以把玉笛和傀儡青牛还给你,但你也要保证,不会继续追杀我,放我离开天巫城,天大地大,余生再不相见,等你见到鸣泽,见到鸣泽的那对弟子,就说我已经被你打杀了,还可以把秘境中的龌龊事全都推到我头上,死无对证嘛。”
天卜少巫警觉地后退一步:“你要我怎么保证?”
“交出你身上所有空间符咒。”
不能瞬移远遁,就没办法追上渡鸦老巫。
天卜少巫点点头,当即从芥袋中拿出厚厚一摞符咒,其中还有他从杜小草手中买到的几种。
渡鸦老巫怕他藏私,拿出一枚空间磁石,催动着环绕他身体周围,磁石没有发出丁点涟漪波动,证明天卜少巫没有说谎,他身上没有其它可以瞬移的空间符咒。
渡鸦老巫面露阴沉笑意:“很好!玉笛是你的了,拿了东西就赶紧去找鸣泽,别再紧咬着我不放,否则我就跟你玉石俱焚,我是走投无路的野巫,你是贵不可言的少巫,千万要惜命!”
说话间,他抛出了手中的玉笛。
天卜少巫大喜,身手去接,指尖与玉笛触碰的一刹那,整个人陡然僵直,噼噼啪啪冒出雷电火光,浑身不受控制地抽搐痉挛,好半天才恢复如初。
终于睁开眼时,渡鸦老巫早已不见踪影。
大约是怕天卜少巫出尔反尔,再用其他秘法追撵他,渡鸦老巫在玉笛上失了诡谲手段,让天卜少巫失控了好大一会儿。
虽然渡鸦没有趁机落井下石,杀了天卜少巫,天卜少巫却惊出了一身冷汗,若是渡鸦有歹心,他已经凉了。
忒大意了!
渡鸦没有杀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担心杀了他之后,引来一位强悍天巫不死不休地追杀,让他没办法顺利逃离巫疆。
愤懑懊恼了半响,天卜少巫恢复了冷静,折返掉头,按照之前留下的追踪符箓提示,锁定了赢生和熏娘的位置。
他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时候,赢生尚且能保持镇定,熏娘吓得花容失色,脱口质问他:
“你想干嘛?!”
天卜少巫面色不变,心中却冰寒,暗恼熏娘不晓事,装糊涂这么简单的事,还要人来教。
他懒得多费唇舌,指了指赢生腰间:“你那根玉笛,已经被人做了手脚,是假的,真的在渡鸦手中,我已经帮你讨了回来。”
赢生大惊,伸手去摸腰间的玉笛,没察觉什么不对劲。
天卜少巫催动了三张破障符,金光萦绕着玉笛十息时间,示意他再看玉笛。
哪里还有“玉笛”?分明是一截枯树枝!
“真的在这儿。”
天卜少巫把刚弄到手的“战利品”交给赢生,赢生小心翼翼的接过,失而复得的心情激动莫名,对着天卜少巫真心道谢。
“秘境之行,多亏少巫倾心庇护,否则我和师妹怕是早就遭了渡鸦的毒手,没机会活着返回城上城,等回到城中,我一定会把这些时日的事情悉数告知师父,让师父登门拜谢,天卜和城上城两家的情谊,永远不变,少巫对我和师妹的庇护之情,无以为报!”
天卜少巫看向熏娘。
熏娘绷着脸不吱声,在师兄的一再催促下,悻悻“嗯”了一声,她又不是傻子,知道渡鸦老巫不是好人,天卜少巫也暗怀心思,这趟秘境之行,让她的三观都稀碎了,等回到城上城,见到师父,一定要好好哭诉一番,让师父替她报仇雪恨。
渡鸦死了,魂魄要召回来继续折磨,天卜少巫这种表里不一的伪君子,也要当众揭破他的真面目,断绝往来。
天卜少巫不知她心中所想,勉强挤出笑容,让他们速速离开此地,免得被人围攻。
赢生诧异:“少巫不与我们一起返回天巫城?”
“秘境出现、消失得都太离奇,还有几个很难缠的棘手人物,怕他们会祸乱天巫城,我要先巡查一下,再返回城中,跟老祖说清楚情况,我们进入秘境这么多天杳无音讯,家中肯定着急了,如果我没猜错,你们的师父,我的老祖,还有天芒、天魃、天蚕的老巫,此地都在着急地找我们,秘境消失无踪,接下来的麻烦事还有许多。”
赢生和熏娘对视一眼,点点头,倏然远遁。
天卜少巫松了一口气,心事重重地刚转过身,就怼上一张戴着龟壳面具的面,惊喜出声:
“天巫?!你怎么来了?”
“你小子去了一趟秘境,一年多了半点消息都没有,我能不找过来?!说,出了什么事?”
天巫少巫听到“一年多”,惊了一下,他知道秘境之中的光阴流速与外面不同,但他满打满算,在秘境中呆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外面却已经春夏秋冬一年半。
他细细把秘境之中的遭遇说了一遍,渡鸦老巫的歹心也好,他自己没有按捺得住的私心也好,和盘托出。
末了,满脸羞惭地低下头:“怪我修心不够,见到了眼花缭乱的仙宝,就乱了心思。”
“哈哈!乖孙儿,你修心修的挺好,这样都能忍住,换了老祖我亲自进去,肯定比你凶残得多,渡鸦老巫的做法,才是人之常情,可惜他被鸣泽弹压得久了,奴性太深,都跟那对小兔崽子翻脸了,还不痛下杀手,磨磨唧唧拖延到最后,办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东西没得到,人还成了丧家之犬,他还妄想这能逃出生天,简直可笑,最多三天,他就得魂飞魄散,死得凄惨无比。”
天卜少巫一头雾水,听不懂自家老祖再笑什么,渡鸦都已经逃了,还会死得“凄惨无比”?
“就算鸣泽城主记仇,一定要抓住他,也没那么容易抓到,除非机缘巧合,三天肯定是办不到的。”
龟面人戏谑地看着自己的傻孙子,耐心提点:
“渡鸦是城上城豢养的走狗,又桀骜不驯,鸣泽表面上对他宠信有加,私底下怎么可能没有提防?早就在他身上下了后手,一旦催动,他就得丧命。”
天卜少巫皱眉,他从小到大有个天巫老祖罩着,“光风霁月”了二十年,人间阴暗接触的不甚多,对自己在秘境中的那点小心思尚且难以介怀,何况其它?
龟面人安抚了孙子一番,问他收获如何?
天卜少巫摇摇头,面色难堪。
龟面人拍了拍他的肩:“无妨,此番历练就是最大的收获。”
话虽如此说,龟面人还是细细问过孙儿一番,听到他说从渡鸦老祖手中夺回玉笛,交换给城上城那对师兄妹之后,笑容愈发和蔼。
天卜少巫一看自家老祖这笑容,就晓得自己犯了天大错误,还蒙在鼓里呢。
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哪里疏忽了,一时没有想透。
龟面人当面点破:“你确定渡鸦老巫交给你的玉笛,不是西贝货?玉笛里的仙宝,也没有被动过手脚?”
天卜少巫点点头,又摇摇头,怼上渡鸦那种阴鸷深沉的老家伙,他真没有把握。
“傀儡青牛确定还在?”
“孩儿亲眼所见。”
“可照你之前所说,秘境之主出现之后,很多寻宝人藏在芥袋和包袱里的仙宝都不翼而飞,傀儡青牛这种重宝,他为何没有收回去呢?如果玉笛当时是在赢生身上,还可以说是因为秘境之主相中了他做弟子,额外赏赐给他的,渡鸦何德何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