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美到有些妖异的脸, 让舜华一瞬间血液都要倒流——
这人的容貌和云潇潇极为相像,却又有些差异。
说差异也不对,事实是这人的容貌根本远在云潇潇之上。如果说云潇潇的美有七分, 那这人则把云潇潇五官的完美夸张到了十分!
可即便如此,舜华还是有种直觉, 这人应该是男装的潇潇姐姐!
等来至近前,瞧见萧恪悬起的衣袖下, 那处圆月性的疤痕, 之前的最后一点儿怀疑也烟消云散——
眼前这活死人一样坐在冰冷泥地上的人, 分明就是云潇潇。
确定对方就是云潇潇的那一刻, 舜华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 眼神里还闪出几分新奇来——
原来姐姐出任务时,还会穿男装的吗?更过分的是,为什么男装的姐姐比女装时还要美那么多
这样夺人的美, 让同为女孩子的她都有些不淡定了。
情绪放松下来, 舜华脸上现出一抹笑意来,歪着头看向萧恪:
“姐姐真调皮,故意吓我!”
就只是,自己会是那么胆子小的人吗?
萧恪的眼神依旧冰冷——
又来了吗?
即便是大白天,那个女人却依旧能够破门长驱直入。
是了, 她是不可能离开这里的。
毕竟, 为了永远留在这座皇宫之中, 那个名为母亲的女人用尽了一切的手段。
下一步要做什么呢?是继续凌虐身边的孩童, 试图用孩童凄厉的惨叫把龙椅上那位引过来,还是索性以鲜血为祷,亲生儿子做祭品,奢望着那古怪而邪恶的仪式能让她一心祈盼的男人幡然悔悟, 进而对她死心塌地?
萧恪甚至已经猜到她接下去的动作——
人体三十六处穴位各刺一刀,用鲜血画成一副诡异的图画,图画的正中心,则是死气沉沉一语不发的孩童……
是的,一语不发。无论被那个女人凌虐成何等凄惨的模样,孩童从来不会哭,也不会叫,宛若已经死去了一般……
萧恪定定的注视着铁锈色最浓的地方,那个孩童这会儿正孤孤单单的躺在那里
四肢上各插了把匕首,成大字型被固定在冰冷的地面上,鲜血如同蜿蜒的小溪,从他单薄的身体中淌出,和女人身上的鲜血交汇……
所以说,该是有多愚蠢呢!明明已经活成了这样卑贱如蛆虫的模样,为什么还要挣扎着求生呢?
不然,我帮帮你,去死,好不好?死了,你就不用这么痛苦了!
萧恪的手慢慢抬起来,缓缓地朝着自己喉咙那儿移动——
乖,别怕,只要这么插下去,就能解脱了,之前,你不是已经体会过一次了吗?
“姐姐?”正郁闷怎么姐姐做戏还这么投入,她都蹲在旁边这么久了,姐姐竟然始终不肯看一眼。
就见萧恪忽然旁若无人一般抬起手,朝着他自己喉咙口叉了过去。
舜华眼睛一下瞪大,下意识的抬手,拉了拉萧恪的衣袖。
萧恪却依旧没有知觉一般,始终看都不看舜华一眼,手指依旧不紧不慢的朝着喉咙处移动。
到了这会儿,舜华才察觉到不对——
姐姐的模样,分明是被魇着了!
之前在德源寺时,可是亲眼见过云潇潇的实力,一剑掷出去,就穿透了三个人!
这要真是戳实在了,脖颈那儿立马就得多两个血窟窿!
“呜,姐姐不要……”舜华小兽似的扑过去,用力抱住萧恪的胳膊就想往旁边拽,却被无知无觉的萧恪手拖着,一点点往前挪动,到最后更是一个收势不住,两张脸竟然直接就贴到了一起。
舜华睁大的双眼就这么直通通的对上了萧恪空洞的眼神,更要命的是不但是眼睛,两人还鼻子对鼻子,嘴巴对嘴巴……
舜华想叫“姐姐”,不想嘴唇刚动了一下,对面的萧恪同时行动,竟是懵懵懂懂的张嘴在舜华唇上咬了一下。
太过柔软的触感,似是终于让萧恪觉出了些不同,那只缓慢而坚定的手终于顿住,僵立在空中片刻后,重重垂落。
舜华长出了口气,只是还没等她开始庆幸,嘴唇却又被轻轻啮咬了一下。
萧恪的视线迟钝的挪过来,又定在舜华脸上,那困惑的模样,明显依旧是在梦中:
“舜,
华?”
“是我……”舜华简直要喜极而泣了,所以说姐姐终于清醒过来了吗?
还没等她开始庆幸,萧恪身形忽然前倾,头重重的落在舜华肩上,渐渐的,又有绵长的呼吸传来——
所以说,姐姐这是,又睡着了?!
舜华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忙要起身,去把脚下那床锦被扯过来,给萧恪盖上,不意刚抓住锦被一角,就被萧恪圈住了纤腰。
甚至似是担心舜华离开,那双胳膊搂住舜华后,还无比自然而又坚定的往怀里带去,直到舜华整个人都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才算安稳下来。
好在舜华始终攥着被角,好歹把锦被抖开,盖在两人身上。
偎依在萧恪怀中,那种熟悉的安全感,让舜华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一大早就起来的后遗症也显现出来。
小小的打了个呵欠,舜华在萧恪怀中调整了个相对来说舒适的姿势,也很快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一开始因为不自在的缘故,舜华还努力和萧恪保持一个拳头的距离,可等睡熟,舜华就开始彻底放飞自我,到最后,整个人都蜷缩进了那个温暖的怀抱里。
萧恪睁开眼时,瞧见的就是这样的美丽景致——
少女两只手抱着他的腰,小脸埋在胸前,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不时还砸吧一下小嘴……
萧恪看的入了迷,抬起手指,轻轻点了下舜华的鼻尖,又缓缓下移,停住在那红艳艳的唇上,轻轻捏了下,感觉到手指下q弹的柔软,刚要收回来,不想舜华忽然张嘴咬了下去:
“唔,吃……啊呸……”
嫌弃之情简直溢于言表——
呜,宫里的水晶猪蹄,好硬,好难吃,牙齿都要崩掉了有没有……
“你的意思是,姚县君,真就在小六的寝宫里,睡着了?”隆盛帝激动的原地不停转圈——
睡着了就好,睡着了就好!
不枉他刚才带领文武百官在祭台上跪了那么久!一定是上天看到了他的虔诚,仙使终于再次折返。
而且竟然能在小六的地盘安稳睡去,这本身就堪称奇迹。也更证明了他之前的猜测,肯定是仙
使再次驾临,才能彻底压住小六一身的煞气。
“不过六殿下的寝宫里,好像不止一个人……”侍卫首领接着道。
“你的意思是,小六也在?”
“应该不是六殿下……”事实上,萧恪凶名在外,除非不要命了,一干侍卫根本没一个人敢靠近。
“是姚县君,时不时的会叫‘姐姐’……”
可日日在宫里巡视,再没有人比侍卫首领更清楚,那处荒凉的院落,从头到尾,也就六殿下一个活物罢了。
竟是越想,越觉得舜华口中的“姐姐”太过诡异,再联想到云妃变成厉鬼的传闻,顿时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只是一抬头,就瞧见了兴奋的满面红光的隆盛帝:
“姐姐好啊,姐姐好!”
那姐姐当然不会是小六,更不是云妃那个疯子!
分明是上天派来赐给大楚福祉的仙使。
却又不自觉对舜华生出几分愧疚——
本来仙使一早就来了,却是被秦家女给惊扰,才愤而离开。
而从手下的描述中,怕是再次请仙使施以援手,难度直线上升,才会出现姚家女梦中呜咽,央告“姐姐”的情形……
好大一会儿,隆盛帝才勉强压下激动的情绪:
“一待姚县君睡醒,就立即将人请到朕这里……另外传旨三皇子和工部尚书,到保和殿候命,朕有大事相商。”
等侍卫离开,四顾无人,年过花甲的隆盛帝竟是如孩童般,直接原地蹦了一下!
不是担心有人瞧见,有辱他作为帝王的威严,隆盛帝恨不能再跳两下。
好容易敛了笑意,坐在御案前,隆盛帝却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那感觉,说是度日如年也不为过。
到最后,还是忍不下去了,隆盛帝再次起身——
不然直接到小六的寝宫外等着!
只是没走几步,迎面就撞上了被侍卫引领着,往这边过来的舜华。
“姚县君……”虽然笃信仙使会再次驾临,可舜华没开口前,隆盛帝还是紧张的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
然后就听到了舜华犹如天籁一般的声音:
“皇上福泽绵长
泽被大楚,臣女幸不辱命!”
惊喜来的猝不及防,饶是镇定如隆盛帝,都有些遭不住,好一会儿才朗声大笑:
“好,好,好!”
早有小太监奉上笔墨,舜华接过来,边挥毫把练了无数遍的新型纺车画下来边道:
“……那人离开时,说是有一句话,托臣女转告……”
“……可雇请贫家男女劳作……”
上一世的这年冬天实在太过惨烈,每天京城中都有冻饿而死的尸体拉出去,穷困人家家破人亡的不知凡几。
按照空间书籍上记载,这纺织毛线进而织出羊绒衣的法子并不繁琐,真是能让那些下层百姓借此逃过一劫,也算是一大功德。
舜华所说,隆盛帝自然无有不应,更是感慨果然仙家是菩萨心肠,才会这般挂念天下苍生。
当然,要说最大的功臣,还是姚家女:
“……朕这就下旨,敕封你为郡君……朕已经让人罗列出几个富庶城镇,你可挑一个,作为封邑所在……”
却被舜华拒绝:“得封县君,臣女已经出尽风头,若然再有赏赐,怕难免引起天下物议汹汹,郡君赏赐,臣女绝不敢受,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虽然距离姚家被灭门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她也已经多方谋划,却又实在不敢和天命相赌,而眼下,无疑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有了自己梦中得遇仙人的奇遇,想来只要事关姚家,皇上无论做任何决定前,都必然要先掂量掂量。
眼下让皇上欠下的人情越多,将来姚家真是被人构陷时,活命的机会越大。
明显没有想到,舜华小小年纪,竟然如此识大体,饶是隆盛帝也不觉由衷赞道:
“果然是虎父无犬女,姚爱卿生了个好女儿!也罢,朕这次就依了你……”
所谓树大招风,就是隆盛帝也担心,要是姚家女可梦通仙使的名声传过去,会不会引来有心人的觊觎?
说句不好听的,这会儿就是姚平远这个镇国候,都远没有舜华在帝王心目中的分量重。
为了舜华的安全起见,好像确实不易大加宣扬。不过明着不
能赏,暗中还是可以厚加补偿的。
更甚者待会儿就要叮嘱小六,把姚家女的安全当成第一要务去抓,务必多派好手,暗中护卫姚舜华,绝不能让她有丝毫闪失……
种种举措犹觉得不够,到最后隆盛帝又挥毫泼墨,写了道密旨盖上印信后交由舜华拿着,密旨上申明,除非姚家犯了谋逆的大罪,不然皇上总能护他们一家周全。
怎么也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舜华只觉得重生回来后,一直蒙在头顶的抄家灭族阴霾终于散去。
吩咐内侍以皇后的名义礼送舜华回府,隆盛帝亲自拿了记载有纺车以及相关方法的几页纸,令人把等候在保和殿的萧瑢和新任工部尚书周贺带到这里。
骤然听见隆盛帝说,国库里的羊毛尽可换成保暖衣物,再售卖置换成银两,周贺第一反应就是不可置信——
能做到工部尚书,周贺自然对实务很是有一定的见解。比方说陛下口中的羊毛,虽然中原地带不常见,可不代表周贺不懂羊毛的用途——
根本连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都比不上。
据周贺所知,就是日夜和羊群相伴的游牧民族,也不认为羊毛有哪里好的,顶多胡乱塞在褥子里,铺在身下,还有很多牧民嫌弃羊毛累赘之下,甚至剪掉后,直接丢弃也寻常的很。
毕竟,真是和皇上说的这样,羊毛有大用,那些蛮夷小儿何必还如此大费周章,想尽千方百计,把那么多羊毛运到大楚来?
再看看皇上说的,什么羊绒线,什么轻薄无比的保暖利器,什么可换来大批银两——
怎么听,都是痴人说梦好不好!
“……微臣明白皇上的意思,不过微臣以为,或者皇上依照臣之前提议,更为稳妥……“
也不知道皇上被谁给洗了脑,竟然真就相信这又腥又骚的羊毛能变成人人追捧的羊绒衣。让周贺说,这样天方夜谭的事,还是不要再提,不然徒惹人笑话罢了。
至于说他之前的提议,则是建议皇上,被人坑了上千万两白银的事是无论如何也瞒不住的,倒不如开诚布公的在文武大臣面前公开此事,
再下一封罪己诏……
隆盛帝果然沉默了一下——
周贺的担心,何尝不是隆盛帝内心最深的隐忧?
毕竟羊绒线衣一事,翻遍古今书籍,根本无一处有记载。虽然自诩为千古一帝,可隆盛帝还是有些不自信,这样神奇的东西,真会在他主宰的时代突然就成为现实?
不过这样泄气的话,隆盛帝是绝不肯说的:
“到底能不能成,咱们且拭目以待。”
倒是萧瑢,比两人信心都要大些:
“天佑大楚,儿臣相信,羊绒线衣必能成功问世。”
早在隆盛帝让人护送舜华去补觉时,萧瑢就敏感的察觉到,怕是会有大事发生。如果是其他人说的就罢了,可那姚舜华分明还是弟弟萧恪喜欢的人。
所谓爱屋及乌,萧瑢第一时间就选择站到了舜华这边。
有些被儿子的信心给鼓舞道,隆盛帝脸上终于有了些笑容。更是叫上工部尚书,两人一起目睹了第一架特异纺车的诞生。
等依照舜华交代的步骤,把认真清洗后去除异味的羊毛规制好,隆盛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纺织女工要连上纺车时,隆盛帝又让对方停下,吩咐送来太牢祭祀,等他带着萧瑢和周贺亲自跪拜后,才再次吩咐纺织女开始。
“父皇,不然您先回去休息,这里就让儿臣和周大人盯着……”因为心里有事,隆盛帝这几天根本就没睡过个好觉,这会儿眼底下还是青的。
“无妨,”隆盛帝摆了摆手——
羊绒线一天不问世,意味着他昏君的名号就一天去不掉。
即便这会儿让他回去,可也是,睡不着的。
周贺眉头紧锁,暗暗摇了摇头——
果然是不到黄河不死心,皇上竟是非要……
眼睛却是忽然睁大。却是就这么片刻间,随着纺织女工的动作,一缕洁白柔软的毛线忽然出现在纺车上。
“皇,皇上……”亲眼见证了奇迹的发生,周贺说话都开始结巴了,“线,羊绒线!”
怎么可能,竟然还真的做成了!除了棉线、蚕丝之外,世上竟然还真的诞生了羊绒线。
更甚至比起前面两者,这羊绒线无疑更轻薄,也更柔软!
隆盛帝霍得抬头,快步上前,探手捧住,洁白柔软的毛线落在手心的那一刻,隆盛帝眼睛直接就红了,高高举起毛线,跪在地上:
“天佑大楚,天佑大楚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六点会有二更掉落,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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