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你,小毛头崽子,你都不记得我了吧,我是你张叔啊。”司机高兴地把帽子一扔,秃瓢脑壳漏了出来,程青云闻到了极重的头油味。
他爸爸都死了二十年了,何况他爸爸生前对他也不好,要不也不会被保护他的妈妈杀死,“哦,呵呵。”这就是他的答复,皮笑肉不笑,他看了一眼手表九点二十了。
“哎呀,想起来了吧,你可真没变样啊,都二十年了,你爸爸出事前一年,我从厂子里退下来,当时出租车刚兴起,你爸干了得有几年了,我经人介绍上你爸那学的开车,我还得叫你爸一声师傅,你忘了,我还跟你爷俩吃过饭,当时我还喊你妈一起去吃来着,她没时间,你爸带你来的。”
对爸爸没有太多正面印象的程青云确实在脑海里过到了这段剧情,确实好像有那么个人曾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反正妈妈管爸爸的朋友都叫盲流子,可要是说自己二十多年没变样,程青云自己是不认可的,唯一没变的就是从小就有的鼻子下的疤痕,那是他四岁时淘气所致的。
“你爸多年轻啊,当时也就三十多,就那么死了,你妈出来了吗?再没再找呢?”立马就感觉自己说错了话,司机握住方向盘的手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你别当真,出租车这行开玩笑习惯了,我不收你车费,下车咱俩留个电话,你爸爸当年待我实在是不错,今天能有个饭碗也算是你爸爸给的,我们开车的人文化水平普遍不高,但讲个义气。”
本来前半句听得程青云确实是火大,可看这人的后半句还算人话,程青云也没计较。
“你记下我电话,以后用车喊我,我满哪儿跑,一个城市里最明白的莫过于司机,想去哪儿,是酒店开房,殡仪馆刨土,道上的黑的白的,查个户口哪个美女你要个电话,我们门儿清,就算你今天不给我,明儿我也能要来你手机号你信不信。”
贫的程青云都要晕车了,可看对方这架势自己不交换电话都不行,“你叫什么啊?还有多久能到?”
“我叫张齐凡,你叫我张叔就行,比你爸小点,当初你爸还要给我介绍对象,结果他一死也没人张罗了,转弯不就到了,你有什么急事,用不用帮忙?用你就喊着你张叔,我也没孩子没崽的。”
“多少钱。”转过弯程青云看到了熟悉的小区门,就要见到一心了,此刻他的心里却是说不上的紧张,是害怕还是开心或者兴奋?程青云自己也不知道,未来十分钟里他会是什么心态?一路上司机的叨扰确实曾经让他分过心,自己应该去超市买点蔬菜水果,好好犒劳犒劳这个小懒蛋。
“不要钱,快走吧,拿好你行李箱,向你家里人带个好。”
程青云再次拎上行李,冷冰冰的,他走向附近的超市,精心挑选了自己的拿手的菜品以及水果,还有两瓶啤酒,那个小丫头要是没去上班今天就不让她去了,好好地让她享受享受。
小区里的雪没有人清理,他踩着前人的脚印走向单元门,可越走近他的内心却越是有些忐忑,幽暗的楼道,破碎的窗户,吱嘎作响的窗框,肮脏的台阶,突然这一瞬间他不再期望回到这里,他想要转身离开,可房间里还有自己珍爱的人,就算有无尽的妖魔鬼怪阻挡他的前路,他也要见到她,身后的风雪下的更大了,程青云在单元门口跺了跺脚,咳嗽了一声,走进了黑暗之中。
尽管是大白天,程青云还是用手机打开手电筒照亮脚下的路,楼道里就算是忽然出现一只老鼠也够吓人的,老城区改造的前几波都没轮到这里,也有人说早晚这里就该拆迁了,可说是说,没有人知道确切的消息。
走到了三楼,自己与陈一心租住的房子。起初心心为了省钱是想过回到他家的老房子居住的,可又考虑到那里的一切对于他来说太过于沉重了,就放弃了这个想法,现在俩人同居的房子六百元一个月,不管水电但是包供热费,没有物业公司打理便也省下了一笔钱,房东是个实在人,自从租住在这里他就见过房东两次面,一次是租房子的时候,另一次是偶然回国看看老家怎么样,听说房东已经不再国内工作了,这种破房子与小钱人家根本不那么在乎。
门前还是一模一样,开门后会是什么场景?一个傻姑娘在床上酣睡,还是一个迷迷糊糊的女孩子在床上翻着跟头,羞涩的告诉他自己忘记了闹钟的事了?还是会真的吓一跳?
程青云期待的手紧紧按住手中的钥匙,向左还是向右?他的脑子里好似一团浆糊,在拧错了一圈后,“啪嗒”一声门开了,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浓烈的煤气的味道。
“不好。”,他刚想冲进屋内,却好似被异味推回了门外,他急忙的打开行李箱,胡乱将内部倾倒在地上,在凌乱的物品中找出了自己的水与毛巾,将二者混合后程青云冲进了卧室。
屋内的窗帘以及屋外厚重的雪花让整个房间看起来阴暗极了,床上的角落里躺着一个人,程青云握住口鼻,冲向了陈一心,试探了一下她的呼吸。
“死了。”他双脚瞬间没了力气,跪倒在床前,头部沉沉的摔在冰冷的床上,右手捂住口鼻,左手紧紧抓住陈一心冰冷的手臂,心间一阵阵酸楚刺痛着他,心酸,痛苦,不甘,痛恨,抓狂五味杂陈在他的心里,而她躺在冰冷的被窝里,嘴角还带着笑容,就像是睡了一个舒服的觉,做着幸福的美梦。
嘶哑的喉咙里尝试喊出爱人的名字,苦楚让他发不出声音,一股股酸水咽进心里,最后化作几声呜咽。他感到自己开始一阵阵的眩晕,开始逐渐失去了意识,尝试起身的他差点晕倒在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