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祈年站在镜子前,第十二次摆弄自己的衣领,第十五次检查自己的头发。他不断将衣领竖起又抚平,将头发从左分梳成右分再换成中分,可不论怎么摆弄都不能让自己完全满意。
“行了行了,别梳了,就不怕把自己给葩秃了吗?”一旁玩电脑的奥特曼回过头说。
“曼珊老师,我这样穿得体吗?”乐祈年惴惴不安地问,“人家会不会觉得我不够隆重,不够体面?”
今天对他而言是个特别的日子。阎煜的姐姐阎灿点名要见他。阎煜虽然已觉醒了前世记忆,但从血缘关系上来说还是阎家后裔。阎灿是如今阎家的家主,阎氏集团的第一把交椅,都说长姐如母,所以乐祈年今天是要跟着阎煜去见家长的。
“你那衣服可是我亲自搭配的,绝对没问题!”奥特曼拍着自己的胸口,“你要相信女人的审美!话说回来,你明明是基佬,衣品为什么这么糟糕?简直有辱你所属群体的名声!”
乐祈年委屈:“我以前一般出门穿件道袍就行了,遇到重要场合穿件崭新的道袍的就行了。道袍的式样翻来覆去就那几个样子,哪有什么机会锻炼对服装的审美?”
他顿了顿,又说:“而且曼珊老师,基佬的审美就一定好吗?你这完全是偏见,是刻板印象。难道直男的审美就一定糟糕吗?女人的审美就一定好吗?衣品差的女人明明也有很多吧!”
说着他的目光在奥特曼身上意味深长地停留了片刻。
奥特曼不高兴了。“我怎么觉得你在指桑骂槐呢?这么不乐意穿我给你挑的衣服那就脱了!果着出去吧!”
“没有没有,你想多了,我特别满意。”乐祈年急忙说,“我就是想给人家阎总留个好印象。”
“你以前不是在博物馆见过她吗?第一印象早就留下了吧?”奥特曼说,“她要是喜欢你,你穿件麻袋去都没关系。她要是不喜欢你,你就是穿成圣诞树她也不会对你改观的。”
“博物馆那回是她突然来访,我没什么准备。这回我要去他们家提亲,必须正式一点儿。”
“噗。”奥特曼发出宛如气球漏了一样的笑声,“提……提亲……?”
“对啊。”乐祈年奇怪地看了奥特曼一眼,“不行吗?”
奥特曼抱着肚子,明显在憋笑。“为什么是你去阎家提亲,不是阎煜向你家提亲?”
乐祈年深沉而严肃地说:“男人要主动。”
奥特曼快憋不住了:“……阎煜不是男人吗?”
乐祈年沉默了一会儿,无视了这个问题,反问道:“你笑什么?”
“没、没什么。我就是想起了高兴的事情。”奥特曼。
乐祈年最后检查了一次自己的仪表,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子做出给自己打气的姿势,走出卧室。
“祝你成功哈!”奥特曼挥舞着小手帕欢送他。
乐祈年做最后准备的时候,阎煜正站在自家客厅里,和李管家大眼瞪小眼。
李管家满头大汗,领带歪了,头发乱七八糟,衣袖上还沾着细密的白色绒毛。他和一个男佣人合力将一只大白鹅按在地上。大白鹅不断扑扇着翅膀,发出嘎嘎的叫声,几乎挣脱两人的控制。旁边还横七竖八地倒着几个佣人,不是抱着腿哀嚎就是扶着脑袋呻#吟。
“……这什么情况?”阎煜一时也有点儿懵。
李管家抬起头说:“乐先生让我们准备的。”
阎煜沉默了好一会儿,字斟句酌问:“……他让你们准备一只鹅?”
“是两只。”李管家的语气里带着些许绝望,“还有一只把人给啄了,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正叫人追呢!”
说话时他不慎放松了力道,大白鹅一只翅膀挣脱了束缚,往李管家脑袋上狠狠扇了一下。李管家顿时眼冒金星,这回两只手都松开了。大白鹅挣开男佣人,拍打着翅膀,曲着脖子朝天“嘎嘎”直叫,仿佛在讴歌自由。一时间客厅里鹅毛乱飞,如同落雪。
阎煜一动不动,冷漠地目送大白鹅摇摇晃晃地朝屋里奔去,奔向自由。
楼梯上走下来一名西装笔挺的青年。他目光如炬,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大白鹅的翅膀。大白鹅张开嘴咬向青年的手,这时接触到了青年的目光。它浑身一个激灵,某种深藏在血脉里的恐惧此时苏醒了,让它仿佛触电似的一动也不敢动。
青年将大白鹅抛向李管家,后者感恩戴德地接下,接着又去后院抓来另外一只大白鹅。两鹅面面相觑,想起从前也是鹅群一霸,今日虎落平阳,被人类压制如此,不禁同时悲从中来,叫声也凄凉了许多。
“不许嚎。”青年没好气地说,“给我叫喜庆一点儿!”
鹅:“……嗷。”
直到这时阎煜才开口,缓缓问道:“这是……什么?”
“鹅啊。”乐祈年理所当然说,“你们城里人没看过鹅跑还没吃过鹅肉吗?”
阎煜沉默了一会儿,说:“被做成肉的鹅也不长这样。我知道这是鹅。可是……为什么?”
乐祈年掰着手指说:“结亲可是要准备三书六礼的,但是我觉得都现代了也不必这么麻烦,就一切从简吧。现代都有结婚证了,三书就免了。我俩都已经事先认识了,纳采、问名这两步也可以省了。纳吉我自己算过,这一步也算过了。然后就是纳征,礼物一般要送大雁的,但是现在大雁是国家保护动物,就只好用鹅代替了。反正都是雁形目动物……”
“……你生物学得还挺好。”
乐祈年谦虚:“都要谢谢度娘。”
阎煜寻思着有点儿不对。他只是带乐祈年去见见自己的家人,怎么搞得好像两个人明天就要摆酒了似的?而且三书六礼这不是提亲的步骤吗?难道不该由他来做?
话说回来,他提亲跟谁提呢?乐祈年已经没有亲人了,也就君家勉强算他半个家人。一想到自己要管君修言叫大舅哥,阎煜就眼神一凛,觉得这事还是暂且作罢吧。
乐祈年拎着两只大白鹅走到屋外,已有一辆全新的保姆车在等待他。车门打开,一名胖乎乎的小伙子跳下来,迈着鹅一样摇摇晃晃的步伐奔向乐祈年。
“乐哥!”胖小伙笑眯眯地说。
乐祈年回头对阎煜说:“这我新助理,小罗。”
小罗又朝阎煜鞠躬:“阎导!久仰久仰!”
阎煜打量小罗:“你不是《谁是通灵王》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吗?怎么转行了?”
小罗笑容可掬:“我觉得那节目太危险了,每拍一期就要折十年寿啊!还是找份安全点儿的工作吧,安全第一嘛!正好看到晨曦在招聘艺人助理,我试着投了份简历,结果就中了。跟着乐哥最安全了!”
阎煜看着小罗美滋滋的模样,很想说明明跟着乐祈年才最不安全。可他没把这话说出口。
万一乐祈年不高兴了,用鹅砸他怎么办?
小罗见乐祈年拎着鹅,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乐哥,这是……?”
“礼物。”乐祈年说,“你给放车上吧。”
说着将大白鹅递给小罗。
小罗看着两脸生无可恋的大白鹅,犹豫了。小罗也是城里人,这辈子拿过的最大只的活物是朋友家养的狗,这大白鹅的体型怎么狗子还大,他连怎么抓都不知道,还要放到车上……
阎煜说:“我看就别带这两只了。放车里气味也不好。”
小罗忙附和:“对对对!”
后面的李管家一听他俩不准备带鹅走,脸色“刷”的变成惨白。
“可是……”乐祈年依依不舍地看着两只大白鹅,略一思忖,将它俩放到地上。
两鹅绝处逢生,正准备曲项向天,讴歌自由,乐祈年忽然说:“你们俩,跟在车后面好了。反正离得不远,就当锻炼身体了。”
鹅:“?”
小罗震惊:“它俩跟得上吗?”
“你开慢点儿就行。这可是能把成年人撵得满村乱跑的生物,不用替它俩着急。”
小罗:“……嗷。”
胖小伙惴惴不安地去开车了。乐祈年把阎煜推进车里,回头递给两只大白鹅一个警告的眼神,像是在说“你俩要是跟不上,就当场一把三昧真火把你俩做成烤鹅”。两鹅对视一眼,无语凝噎。
这一天的绿江市出现了一则奇闻:两只大白鹅跟在一辆保姆车后方,疾驰在公路上。不少站姐一眼就认出那辆保姆车是晨曦传媒配给乐祈年的座驾,那车上坐的想必就是乐祈年了吧?
【惊了,堂堂一辆汽车竟然被两只鹅追得落荒而逃,鹅的战斗力竟然这么高吗?】
【那还是乐祈年啊!连鬼都不怕的乐祈年,却对鹅束手无策?】
【明星一般不会自己开车,车里应该还有一个司机。所以2鹅的战斗力=1乐祈年1司机。1乐祈年=1鹅。】
【不能这么算吧,没准司机=0.5鹅,乐祈年=1.5鹅呢?】
两只大白鹅吭哧吭哧追车的时候哪里想得到,自己就这么成了战斗力换算单位。它们在全然不知的情况下登上了自己鹅生的巅峰。
***
阎氏集团市场部的郭经理紧张地站在自家老板办公室门前。
今天老板点名要见他,吓得郭经理屁滚尿流地跑到顶楼办公室,一路上都在思索最近的工作是不是出了差错。
“请进。”办公室里传来女人的声音。
郭经理咽了口口水,推门而入。
阎灿坐在办公桌后中,双手交叠在下巴下面,要是再戴一副会发光的眼镜,那活脱脱就是《eva》里的碇司令了。
郭经理战战兢兢:“阎总,最近我们公司的业绩稍有下滑,那是因为……”
他每说一个字,声音就小一分,说到最后几乎变成蚊子叫。
阎灿抬起眼睛,冷冷扫了他一眼:“老郭,听说你儿子前不久结婚了?”
“是是是……”郭经理汗如雨下。
“那恭喜你啊。我都忘记给你封个红包了。”
“哪、哪敢啊阎总,有您一句祝福就胜过千万红包……”郭经理熟练地拍起马屁。千错万错,马屁不错!
阎灿说:“我问你,你儿子带他对象第一次来见你们的时候了,送什么礼物了吗?”
郭经理绞尽脑汁地思考:“就茶叶、保健品什么的……”
“那你们回什么礼了吗?”
“呃……这个……我老婆送了孩子一只镯子。不过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镯子,就几百块的那种,后来等熟悉了才送了贵点儿的礼物……”郭经理说,“阎总你问这个做什么?”
阎灿深深看了他一眼:“过两天弟弟要带他对象见我,我也是第一次当家长,没什么经验,所以向你取取经。你说要送他什么吗?送怎么样的合适?”
郭经理心念电转,阎灿就一个弟弟,那位弟弟的对象……不就是最近网上传得轰轰烈烈的那个乐祈年吗?那可是最近迅速走红的明星啊!他一直以为那两人只是传传绯闻,没想到已经发展到见家长的地步了吗?
郭经理大概是世界上最先知道这事的人之一。他忽然产生了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愉悦感。
他笑说:“阎总您可真看得起我了。小辈拜见长辈送礼是应该的。至于您,想送就送,不想送也可以,还可以根据对方的表现酌情送。要送的话,就送点儿首饰之类的吧。另外家里做几个好菜招待就行了。关键是让孩子感受到家的温暖,不要让她觉得你们把她当成外人……”
阎灿若有所思,挥挥手让郭经理回去,又叫来自己的秘书。
“小黄,我问你,道士一般都戴什么首饰?”
小黄是个时尚的年轻姑娘,哪知道这种事。她上次见到道士还是在《西游记》里呢。她努力回忆着西游记里那些老神仙,说:“佛珠……?”
阎灿:“……那是和尚。”
小黄:“……金箍?”
阎灿:“……那是猴子。”
小黄思索:“呃……拂尘?”
拂尘哪里算首饰了!阎灿刚想吐槽,但转念一想,拂尘也算是道士的标配了吧。弟弟带来的对象是个男的,送首饰总觉得有点奇怪,那就送点儿和他们职业相关同时又比较实用的东西好了。
可她上哪儿找拂尘呢?
阎灿想了想,对小黄说:“你去给我买一个鸡毛掸子来。挑最贵的就行了。”
小黄一头雾水,立刻去公司最近的超市买了把鸡毛掸子。
阎灿挥了挥鸡毛掸子,问:“花了多少钱?”
“59块钱!”小黄说,“这可是巨款呢!我看并夕夕上的鸡毛掸子都只要9块9!”
阎灿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也太便宜了。”
小黄挠头:“我还看到有一款99的,不过那不是鸡毛掸子,是羊毛……”
阎灿挥挥手让她出去,握着鸡毛掸子在办公室里踱了两圈,接着拿出手机。
“喂,老洪?有件事交给你。你去找个靠谱的金匠或者珠宝镶嵌师,我这里有件东西,想镶个金……”
三天后的下午,阎灿特地早早下班回家(手下员工山呼万岁),等着弟弟上门。
另一边,小罗开车保姆车准时抵达了阎灿的别墅。这也是阎家的老宅。这家人审美出奇的一致,都喜欢北欧风格的建筑。
乐祈年隔着车窗眺望那座宛如童话小屋的别墅,笑嘻嘻地说:“原来你就是在这儿长大的?那我要好好参观一下。”
阎煜清了清嗓子:“那屋子我就没住过几回。我很小的时候就出国了,在髪国长大的。”
乐祈年:“……嗷。”
小罗停稳车,立刻有佣人过来拉开车门。
乐祈年跳下车,只见别墅门前站着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牵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怀里还抱着个红衣红发的洋娃娃。
那女子乐祈年早就认识,正是阎灿。小女孩虽是第一次见面,但猜也能猜得出那就是阎灿的女儿阎小圣。她怀里的娃娃想必是阎煜送的礼物吧。当初要不是阎煜先预定了那个娃娃,现在曼珊的凭体就不是奥特曼了。
“欢迎欢迎!”阎灿乐呵呵地迎上来,把女儿往前一推,“叫人啊!”
小女孩看着阎煜:“舅舅!”
又转向乐祈年,因为对方是陌生人,所以她有些害羞。“舅妈!”
乐祈年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阎灿干笑:“哈哈哈,小孩子不懂事,你们别在意。小圣,妈妈怎么跟你说的来着?这是乐祈年乐叔叔!”
阎小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叔叔!”
乐祈年觉得自己这年纪被叫叔叔好像有点儿太早了,但是不这么叫的话辈分就乱了,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阎小圣又转向阎煜:“婶婶!”
这回换成阎煜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阎灿扶额:“你这孩子,怎么一点儿都不懂变通呢!小乐你别在意哈,这孩子就是傻傻的……”
阎小圣委屈:“舅舅的老婆叫舅妈,叔叔的老婆叫婶婶,哪里不对嘛!”
阎灿的笑容快挂不住了:“说得很对,以后不要说了。”
阎小圣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那边小罗打开后备箱,佣人们搬下来几盒茶叶核桃。
乐祈年急忙转换话题:“第一次上门拜见阎总,一点薄礼还望笑纳。”
阎灿拉着乐祈年的手摇晃个不停:“叫什么阎总啊,叫一声姐姐就行了。还送什么礼呢,太客气了。”
话音刚落,就看见两只大白鹅吭哧吭哧地跑进别墅花园里。它们落后汽车太远,直到现在才跟上。
乐祈年指着两只大白鹅:“这也是薄礼的一部分。”
这回轮到阎灿打出问号了。
乐祈年又掏出两张红纸塞给阎灿:“这是我和阎煜的庚帖,我已经算过了,八字很相配的,您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请人再算一次……”
阎灿看着那两张庚帖,头顶的问号越来越多。
乐祈年又转向阎小圣:“小圣,初次见面,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小女孩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这个叔叔虽然第一次见面,但她已经敏锐地觉察到对方的脑子好像有点儿奇怪。他要送什么?该不会是……该不会是……!
乐祈年从车上拿来一个透明盒子,里面装着一只蓝衣洋娃娃,和阎小圣怀里的那只是同系列。
阎小圣眉开眼笑,抱着盒子甜甜地叫了一声:“谢谢叔叔!”
阎煜清了清嗓子:“小圣,舅舅也有礼物送给你。”
说完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本厚厚的习题册,封面赫然写着“数学专项练习(小学二年级)”。
阎小圣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去。
阎灿急忙将黑着脸的女儿推到保姆身边。“去写作业去吧!”她又转向乐祈年,“小乐呀,你第一次来作客,姐姐也没准备什么好东西。这个就送给你当见面礼。你别嫌弃!”
佣人捧出一只细长的皮革盒子。乐祈年心说这装的是什么宝贝?从形状上判断,难道是把剑?阎灿她好懂哦,知道他缺武器,还专门给他送了这么件宝贝。
“我能打开看看吗?”乐祈年激动地问。
“可以啊!快打开,要是喜欢的话立刻就可以用哦!”阎灿笑意盈然。
乐祈年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支……手柄镶金的鸡毛掸子。
乐祈年头顶打出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你不喜欢吗?”阎灿不安地问,“我听说你们道士会用拂尘,我觉得鸡毛掸子应该也差不多吧。我还叫人镶了金,熔了一根100克的金条呢。”
阎煜扬起眉毛:“你怎么不送根金扁担呢?”
阎灿惊讶:“原来小乐比较喜欢金扁担吗?”
阎煜:“当我什么都没说。”
乐祈年僵硬地笑着,让小罗把金鸡毛掸子放到车上。“谢谢姐姐。原来这个鸡毛掸子是当拂尘用的。我还以为是用来打人的呢……”
阎灿说:“也可以这么用啊。阎煜以后要是不听你话,你就抽他。”
阎煜:“……?”
四个人轮流顶着头顶的问号进了屋。
乐祈年预定在阎灿家住一晚上,所以小罗便载着金鸡毛掸子先回去了。两只大白鹅站在花园里,一身的羽毛在萧瑟的风中凌乱着……
***
阎灿按照郭经理传授的经验,让厨师做了顿好菜。她专门向阎煜打听过乐祈年爱吃什么,得到的回答是“什么都爱吃”。这可难倒了阎灿。在她看来“什么都爱”就等于“什么都不爱”。稳妥起见,她只好吩咐厨师八大菜系中日意法各国料理一样来一个,总有一款对乐祈年的胃口。
席间阎小圣一直用愤恨的眼神瞪着阎煜。要是眼神能杀人,阎煜可能早就轮回转世八十次了。阎灿则不停向乐祈年打听道家养生的秘诀,一副恨不得立刻跟着乐祈年去修仙的样子。
阎灿从来觉得自家弟弟从小体弱多病,都做好弟弟打一辈子光棍的准备了,谁知道阎煜不但找了个对象,还发生了医学奇迹——他竟然站起来了!
听说道家有不少强身健体、养生颐神的绝招,难道那就是医学奇迹发生的原因?
阎灿笑眯眯地看着青年,只觉得这个弟媳越看越喜欢。毕竟谁不喜欢漂亮小帅哥呢?而且乐祈年跟她从前见过的明星好不一样,那些人是名利场里争权夺利的妖艳贱货,乐祈年则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养生大师!
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头发,阎灿也要把乐祈年留住!
吃过晚餐,阎小圣被赶去写作业了,阎灿则拉着乐祈年在家里参观。一聊就聊到了深夜。
“小煜啊,你的房间已经给你收拾好了,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去休息吧。”阎灿说着笑嘻嘻地将乐祈年往弟弟身边推。
“我看我还是住客房吧……”乐祈年说。
阎灿惊讶:“你怎么能住客房?”
“……那我住客厅?”
阎煜无言地看着乐祈年,心说她的意思都那么明显了,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我真恨你像块木头!
“小乐想住客房,那就让他住好了。我阎家不能亏待客人。”阎煜说。
阎灿只好返身叫来佣人,让他们去将最大的那间客房收拾出来。她心想,弟弟都跟小乐同居这么久了,难道还没生米煮成熟饭?弟弟是不是……身体有什么问题?乐祈年的养生秘诀都能让残疾人站起来,却治不好那方面的问题……男人真是好可怜哦!
乐祈年跟着佣人去客房了,走廊上只剩下阎灿和阎煜。阎灿的笑容瞬间消失,严肃地看着阎煜。
“小煜啊,爸妈走得早,没人在这方面教育你。只能由我这个当姐姐的来说了。”她深沉地说,“实在不行你就做下面那个吧。”
阎煜愣住:“啊?”
“总不能让人家小乐守活寡不是吗?这种事情,关键是要双方都满意,你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哎,你怎么走了?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啊!”
阎灿气鼓鼓地望着阎煜远去的背影,心说这孩子越大越不好管教了。
这时佣人战战兢兢地靠过来问:“大小姐,那两只鹅怎么办?”
阎灿想了想:“先养起来吧。”
“可是,养在哪儿?”
“咱们家不是有游泳池吗?”
“……大小姐,您也知道那是‘游泳池’啊。”
阎灿背着手走开了。“也没说游泳池只能给人游泳啊。人游得,鹅游不得吗?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人与动物和谐相处,这叫道法自然。妙,妙啊!”
***
乐祈年睡到半夜,被敲窗声惊醒了。
睁眼一看,窗外浮着一张苍白阴郁的脸孔。要不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相貌,乐祈年大概早就一个召雷咒劈过去了。
“你还真的爬窗啊!”他打开窗户,把阎煜拉进屋内。
“……这是一楼。”阎煜说。
乐祈年朝外看了一眼,还真是。睡到半夜都睡糊涂了,差点儿忘记自己正住在阎灿家里。
“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不行吗?”
阎煜手指一勾,背后的窗帘无声地合拢。在窗帘紧闭的刹那,他低下头轻轻啄了一下乐祈年的嘴唇。
“为什么宁愿睡客房也不要跟我住?”阎煜的声音里含着浓浓的不满。
乐祈年说:“这是你姐姐家,那样不太好吧……人家会怎么看我?”
“人家怎么看你我不知道,人家可是觉得我身体有毛病。”阎煜都被气笑了,“你说我冤不冤枉?”
“……这我哪知道。我又没试过。”
“那我们试试?”阎煜说。
乐祈年心虚地移开视线:“都说了这是你姐姐家,不太好吧?”
阎煜低头吻住青年的嘴唇,逼得他步步后退,直到撞上床沿,退无可退,向后一倒,两个人一同倒在床上。
“你记不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说过的那句话?”阎煜搂着乐祈年轻声问。
“你是说我试镜那次?”乐祈年回忆当时的情形,“我好像就说过一句话——没错,就是我。”
“不是那次。是七百年前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阎煜说,“你说‘跟你成亲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现在还小,能过几年再圆房吗?’我答应了。现在已经过了好多好多年了,你打算让我再等多久?”
乐祈年脸颊一热:“那么久之前的事,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关于你的事,我永远都记得清清楚楚。”
乐祈年望向阎煜。男人向来冰冷严厉的眸子此刻却如同早春融化的冰河一样,冰霜融成清澈的流水,一直流进他心底。
“那、那你……”他舌头有些打结,明明念诵最佶屈聱牙的经文时都流畅无比,说这最简单的几个词却期期艾艾,“你表现好点儿,要是你不行,我明天就把鹅拎回去……”
阎煜干脆摊开手脚占据了大半张床:“那我们文艺复兴一下,你就当我身体还很虚弱,你坐上来……”
乐祈年一把捂住他的嘴,面颊红得像要滴血。
“别说了!”
阎煜好整以暇地望着乐祈年,一副敌不动我不动的架势。乐祈年爬起来坐在床边,背对着他生闷气。“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怎么就摊上你了……”
阎煜盯着他笔直如松的脊背,一言不发。
过了许久,乐祈年扭头偷瞄了阎煜一眼。
“你还醒着吗?”
“嗯。”
乐祈年慢吞吞地挪到阎煜身边。
“那你别动,有本事一下都不许动。”
“好。”阎煜微笑。
乐祈年盯着他瞧了一会儿,咕哝:“以前的你就是一团黑气,怎么投胎转世之后变得这么好看……”
阎煜问:“难道不好看你就不要我了?”
乐祈年撇嘴:“你以前连脸都没有,我都没嫌弃过你……”
“……倒也是。”阎煜哑然失笑。
乐祈年低下头。一个吻落在阎煜的眼角。
***
第二天,乐祈年知道了一件事。
阎煜没毛病。阎煜身体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