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夏至,此时到了一年一度的冬小麦收成日期。
秦国栎阳。
一望无际的金黄麦穗,被田垄划分成一块一块的区域,高高的田埂之上,一位少年身着麻布粗衣,头戴斗笠,坐在田埂之上,看着眼前漫之无边的金黄麦浪,听着悠扬的风声,以及田中时不时传来的民众嬉笑声,怡然自得,似乎表达出对今年丰厚收成的喜悦。
这时两个扛着农具的汉子从少年面前路过,满面红光,笑着交谈。
“今年又是好收成啊!这嬴凰公主传扬的冬小麦还真是神术啊!去年冬天雪盖三寸,今年的小麦不仅没死,反而还长势更旺、更好了,哈哈!”
“是啊!以前都不说了,自从开始种植这冬小麦,我们家全家就再也没缺过口粮,去年的收成到现在都还没有吃完呢!”
“哎呀~这都多亏了嬴凰公主和合信君啊!就是可惜,这嬴凰公主不是我们秦国的公主,要不然我就是跋山涉水也要去给公主磕几个响头!”
“你小子,人嬴凰公主为了我们这些小民,都把酒楼的食肆之法都传了出来,你还在乎人家是哪国的人吗?”
“嘿嘿,那倒不是!就是一想起这么好的女子竟然不是我秦国的,我这心里就有些不舒坦。”
“那有什么?我们的嫡公子还是人家公主的弟子呢!不过我听说啊,这嬴凰公主身边儿啊,就只有我们嫡公子一位男子,你说嫡公子跟嬴凰公主,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这我哪知道!不过说起嫡公子,公子待我们还真是好啊!去年王上刚将栎阳、临晋划给公子,今年公子直接就宣布粮赋减免,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啊!”
“谁说不是,公子和历代王上一样,都是重农悯农的明君,我等能碰上,那真是天大的福分啊!我听村里从魏国逃难而来的人讲,那魏国种的粮食基本上要上交八成,剩下的根本就不够吃,这不是活生生把人逼死吗?”
“就是啊……”
两人的交谈声渐行渐远,丝毫没有顾忌田埂之上端坐的少年。
少年听着耳边的交谈声,回想起了些许往事,看着那两个朴实的汉子,斗笠之上的剑眉星目如同星光璀璨,俊朗的脸上扬起一抹微笑,异常暖心。
“赵诗雨……”少年呢喃了声,脸上的笑容越发和暖,眼中波光淋漓,陷入了美好的回想当中。
良久,少年轻吐出一口气,目光聚拢,看向远处的东方,神情一肃,下定了决心:“再等等……我定要接你来我身边!”
轻轻的话语,却带有着不可逆的坚决,更像是少年在此刻发下的誓言。
这时,一身形高挑,衣着潇洒,气度放荡不羁的青年,腰间挎着一柄黑色长剑,缓步走到了少年身边,同样一屁股坐了下来。
“哎呀~~你倒是挺会享受的!躲在这乡下农田,每天看看良田,吹吹小风,日子过得比我还要洒脱!”青年舒了口气,坐在少年身旁,斜眼看了看悠哉悠哉的少年,忍不住吐槽了句。
“不是说了你在咸阳看着吗?我才来了不到半月,你怎么现在就找来了?”少年听到青年的吐槽,丝毫没有客气,出声反问。
“我能来,那自然是咸阳出事儿了呀!”青年眉毛一挑,双手上抬抱头,身子往后一躺,继续说道:“不过你放心,没出什么大事!”
一听有事,少年立马转过身,看着青年问道:“出事儿?难道吕不韦已经出手了?”
“还没!现在还在清查盘算,不过看样子快了!”青年回得干脆:“前一阵子吕不韦刚遇刺,近段时间咸阳城内整肃治安,倒也安定了许多。而那帮子黑衣人,估计已经没了,最后一批也被残顾给清理了!”
“既然没事了,那你来干什么?”少年一听到这儿,立马就很是疑惑。
“吕不韦这边没事,可我没说其他地方也没事啊!”青年翘着二郎腿晃荡着,闭上眼睛嬉笑。
“那你说,来找我干嘛?”少年明显有些不耐烦。
“芈系那边,有新动静了!!”青年眼睛微眯,神秘兮兮地道出了其中隐秘。
“芈宸想干嘛?”少年直奔主题,压根不在意堂堂阳泉君的名讳,看上去很感兴趣。
对此,青年回道:“先前不是说了吗,芈系半个月前行刺相府了,但是黑衣人都被残顾给终结了,剩下的小鱼小虾根本就玩不起,连领头的都没有。这不,这一次芈系直接将你和吕不韦的信息传到了江湖之中,更是开出了万金的高价,要买你们二人的性命!”
“然后呢?有人答应吗”少年不屑,对于芈系的作为根本就不在意,甚至还带有丝丝嘲讽。
正面干不过了,就准备拉些江湖高手应对,真是可笑。
“一个都没有!”青年这时眉眼一抬,似笑非笑,随即解释道:“芈系……是在天一阁放出的消息!”
“啥?”少年听得眼睛都直了,心里那更是哭笑不得。
天一阁,那可是玄鹰军下属,以前残顾还是天一阁的阁主呢!这芈系派杀手都不会派,直接放送到天一阁了,这可真是猪娃子往蒜地里跑——找死!
看来,芈系真的是到了穷途末路了……
一想到此,少年眉眼一弯,脸上浮现出一抹坏笑,轻声问道:“天一阁那边呢?有传出来什么好玩的消息吗?”
“那肯定,要不然我来找你干嘛?”青年晃了晃脑袋,嘴角的笑就没停过,随即解说道:“天一阁对外是绝对中立的存在,对芈系所派发的任务自然没有拒绝,而是挂在了看板上,吸引前来接取任务的人。我前几天抽空去看了看,好家伙这天一阁是在钓鱼啊!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但凡敢接那个刺杀任务,就没人能溜达出去,可笑那芈系还在等江湖上的反应,这么长时间无一人前来,他们还以为钱少了,还又加了几万,真是笑死我了!”
“嘿嘿~~”一听这个,少年也不禁嘿嘿一笑,满怀戏谑:“芈系的脑子一直都不怎么灵光,要不然也不至于被我们算计至此了!”
青年不可置否地点头,看了看眼前无边的金色,感受着民众丰收的喜悦,心中也缓缓平定,心神安逸。
“嗯~~~”青年被风吹得舒服,不禁哼哼了几声,随后看着身边头戴斗笠的少年,问道:“使团的队伍已经进秦国了,估计月底就会到咸阳,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少年看着眼前耽误和谐景象,没有搭话。
青年见此,也很默契地没有搭声,共同看向面前。
两人就这么坐着,光芒洒下,映照在背影之上,就像是两个老友。
良久,从少年的背影中传来一句。
“今天就回去吧……也是时候该平复国内了!毕竟以后的目标,可是在赵国……”
伴随着飘忽的话语,少年缓缓起身,顺着田埂,一步一个脚印,朝着前方走去。
秦国咸阳,一处不起眼的院落。
一位腰佩长剑的麻衣中年人,左右环视,面部神情警戒,时刻注意着周边的变动。
中年人来到院门处,并没有上前敲门,而是扭身来到了大门旁边的院墙处,打开了一道暗门,从怀中取出了一个木牌,递了进去。
木牌被人接手,中年人在此等候,时不时还看向四周,谨防有人跟踪。
不多时,从暗门里面传来了一老朽的声音。
“清风杨坨,一流上等?”苍老的声音,从暗门中传了出来,带有些许询问。
“不错!”暗门外的中年人连忙应声,说道:“我来提交任务!”
“好,进来吧!”暗门随之大开,一个发须斑驳的老人,此刻正站在暗门之侧,看着门外的中年人。
中年人见状,似乎有些畏惧老人,连忙恭谨地一礼,从老人手上结果木牌,走了进去。
穿过暗门和甬道,中年人来到了一间阁楼内部,墙壁上挂的满满都是一个个大木牌,其上有写寻找奇珍异宝,有些杀人灭口,有些护卫任务,就像是一个个任务牌,供进来的人挑选。
这时,中年人进来之后,从阁楼偏侧又进来一位衣着整洁的妙龄女子,女子虽看上去柔弱,但是从目中所展露出的精芒来看,明显不是一般的农家女,身手应当不凡。
“阁下便是杨坨?”女子一进来,看到中年人,当即询问了一声。
“不错!”中年人回了句,随后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玉盒,递给了女子,说道:“千年木参,我已从南疆盗得,特来返还任务。”
说着,中年男子打开了玉盒,一支细若拇指的参枝,陈放在其中。
这木参显然并不全,仅仅只是其中一个小枝,但即便是这个小枝,就已经在打开玉盒的瞬间,溢出满屋的参香,令人闻之气血翻涌,可见其功效!
女子在确认过后,肃面说道:“任务:盗取千年木参枝完成!按照规定,阁下可选择金饼两万的奖励,或者天一阁特有的宗师心得一卷!”
“我要心得!”中年人当即出声,完全无视金饼,直接要了能够提升自己实力的心得。
天一阁这个地方,江湖中人都趋之若鹜,就是因为这个地方做任务不光能有钱,更有历代高手的心得宗卷。虽然不知道天一阁哪里来的这么多宗师心得,但是每一卷,都对江湖中人帮助甚大!
当然,想要得到这种宗卷,那不是一般任务能够获得的!就想中年人杨坨这样,费劲万险盗取的天珍异宝,也才值一卷心得。
对于一个一流高手而言,金钱不过是过眼云烟,自身的实力才是重中之重!一卷宗师心得,虽然不足以让自己晋升宗师,但是精炼自身实力,甚至迈入顶尖一流的行列,还是很有可能的!
对此,中年人直接选择了心得,为得便是那一丝微小的希望,能够晋升!
听了中年人的选择,女子点了点头,随即从中年人手中接过玉盒,拿了下去。
不久再出来时,女子的手中拿着一卷绢帛,在中年人极尽渴求的目光中,放到了其手上。
中年人双手颤抖,从女子的柔荑中接过那一卷绢帛,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将绢帛收到贴身的衣物当中,准备等回去好好看看。
这时,中年男子再次抬头,看向墙上挂着的一个个任务牌,忽然视线被最上面那一个木牌所吸引……
“刺杀公子嬴政?或相邦吕不韦,成其一则赏金十万!!”丰厚的赏金,不禁让人啧舌不已。
两万金就够换取一卷宗师心得,那这十万金……
一想到此,中年男子心神激荡,忍不住问了句:“最上面那个任务,有没有人接?”
女子顺着方向看过去,眼里划过一丝无奈,轻声说道:“目前还没有……”
说完,见中年男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女子一时有些于心不忍,劝了句:“这个任务极难,此前已经有近十位一流高手葬身,阁下还是换些简单的任务吧!”
哪知,那中年男子对此不闻不顾,隔着衣服摸了摸胸口那一张绢帛,目色坚定,郑重其声:“我就接这个任务了!!”
“这……那好吧!”女子的表情颇有些无奈,应下了这一要求,随即将上面那一任务木牌取了下来,以示有人接取。
取下来后,女子并没有着急将木牌放到屋内,而是眼看着中年男子离去之后,无奈叹了一口气,又将这木牌挂了上去,嘴里还呢喃道:“人不错,本来还想着再过几个任务将你吸纳进我天一阁呢!哎……”
随着叹气声响起,门外又进来一个面容刚毅的剑客,剑客手中拿着一张沾染了些许血迹的绢帛,仔细一看,竟与女子方才交给中年男子的绢帛一模一样!那中年男子的下场,可想而知!
“这是第几个了?”剑客将手中的绢帛递给了女子,出声问了句。
“我也忘了,第十三个还是第十四个了?”女子从袖口拿出一个干净的手帕,将绢帛上的血迹擦拭干净,一边回应。
“不管多少个,敢接这个任务的人,必死!”剑客眉目一凌,周身杀气腾腾,骇人之极。
女子不可置否地点头,随即拿着绢帛,进到了屋内,将绢帛复归原位。
偏僻的小院,再次复归平静。而那个名为杨坨的中年男子,与以往的一些进入者一样,再也没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