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琼再次醒来时, 尚有些恍惚,不过待她想到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幕,竟是被皇上抱着时, 她整个人便猛地坐起来。
这时, 只听一阵脚步声传来, 徐琼下意识朝门口看去, 却见一个身着宫装的嬷嬷缓步走了进来。
见徐琼醒了,那嬷嬷上前欠了欠身, 道:“夫人,奴婢是御前侍奉的人, 您称呼我胡嬷嬷便好。”
听着胡嬷嬷这话,徐琼愈发不安了。
瞧着她战战兢兢的样子, 胡嬷嬷却是笑着道:“夫人,您别担心,奴婢方才已经给您施了针, 那药、性已经过去了。夫人大可以放心。”
徐琼听着这话,到底是红了眼睛。
她只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想到自己那般狼狈的样子出现在皇上面前,徐琼便感觉自己指尖都在颤抖。
当时她那个样子,便是她未照过镜子, 她也知道有多荒唐。
见她吓的都要说不出话来,胡嬷嬷安抚她道:“夫人, 奴婢帮您重新梳妆打扮吧。”
徐琼看着胡嬷嬷眼中的善意,轻轻点头道:“劳烦嬷嬷了。”
胡嬷嬷刚给徐琼梳妆打扮妥当,却在这时,又一阵脚步声传来,来人不是承宁帝又是谁。
胡嬷嬷见状, 识趣的退了下去。
徐琼吓得忙站起来,跪下请罪道:“皇上,民女御前失仪,还请皇上责罚。”
徐琼的话才说完,却听承宁帝一声轻笑,看着徐琼道:“倒是个烈、性、子的,竟只肯称民女,未和之前一样自称臣妇。”
徐琼方才确实是故意这样说的,她既已写了和离书给裴令行,那再自称臣妇,便是自取其辱了。
可她也知道,自己这样做,并非贤良淑德的女子该有的行为,所以此刻也不敢抬头,更不知如何回皇上的话。
一个人,可以这样孤勇,却也可以这样柔弱,承宁帝不由几步上前,拿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徐琼吓到感觉自己呼吸都停止了,可看着皇上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时,徐琼更是一动都不敢动。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承宁帝终于放开了她,只是,说出的话却让徐琼再一次吓破了胆。
“徐氏,你可知,这些年还未有人敢一次又一次的在朕面前失仪。”
徐琼听着这话,愈发忐忑了,想到自己方才狼狈的样子,而且若她没猜错,这处寝宫并非普通废弃的寝宫,皇上在这里只怕是缅怀什么事情的。
而自己,却扰了皇上的清闲不说,还那般冒犯皇上,徐琼忙又请罪道:“皇上,民女知罪,还请皇上降罪。”
降罪?
承宁帝听着这话却觉着讽刺极了。
今日这桩事,他都无需让戚海去查,心里早已有数。敢在皇后的长春宫对徐氏下、药的人,除了太子,别无可能。
而他,竟有这么一个嫡子,而且还是东宫太子。
承宁帝想及此,不由脸色更阴沉了。
这些年,承宁帝不是没有废太子的心思,可太子不堪,二皇子难道就是合适的人选吗?
承宁帝还不会蠢到会不知,当年太子和二皇子往辽东征战,是二皇子故意不让人去援、助太子,太子最终才被俘、虏。
一个有勇无谋,一个不知何为兄友弟恭,陷害兄长,这江山无论交到哪个手上,他都难以放心啊。
可这些年,宫里这些新晋的妃嫔,有多少是姜太后选中的,便是那丽贵人,不也是姜太后在他面前演了一场戏,只当他是傻子,不知这丽贵人和宁贵人一样,同样也是姜太后的人。
承宁帝厌恶了这种处处被人算计的感觉。
可他却不得不和姜太后周旋着,毕竟,姜家的根基在西北,当年跟随太、祖打天下,军功起家,虽如今交出兵符了,可如今的西北总督李珣,可都是姜家人一派的人。
更不用说,那李家大公子娶的还是姜太后的侄孙女姜愫。
想着这些,承宁帝审视的视线再次向徐琼看去,这一瞬间,一个大胆的想法涌上了承宁帝的心头。
这徐氏,若能入宫,姜太后必以为他被美、色所惑,甚至是在私德上,以为可以让群臣攻击自己。
而他,便可以在姜太后洋洋得意放松警惕的时候,对高家动手。
想到这些,承宁帝眼中的冷意便更深了几分。
徐琼却因着皇上的久久沉默而愈发恭顺了,可没等她再请罪,却听皇上开口道:“徐氏,你这般聪慧,该是能想到今日皇后何以召你入宫的。可等你出宫后,怕是用不了多久,贵妃那边该是容不得你的。”
徐琼万万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会和她说这些,她当然不会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可她却觉着诧异极了,皇上怎会关心她的死活。
而没等徐琼道出心里的疑惑,却听承宁帝又道:“如今这世间,能保你性命无虞的人,唯有朕。”
徐琼望着承宁帝,眼中更是震惊了。
当然,她从未想过皇上是因着自己姣好的姿色才有这番话,因为,重生一世别人不知,她却是知道皇上并非贪、恋美、色之人。
徐琼更想到,对于皇上来说,如今心头最大的烦心事该就是姜家尾大不掉,想着除掉姜家了。
所以,皇上方才那番意有所指的话,只可能是借此让自己私德有亏,做给太后娘娘看的。
当然,这招也可以让昭贵妃颜面尽失,毕竟自己之前可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
而等到自己入宫,宫里的格局怕是会变了。
可对于徐琼来说,她又哪里有选择了。
正如皇上方才所说,自己如今已经为昭贵妃不容,便是想着往庵堂青灯常伴,昭贵妃怕也不会允许的。
想到自己重生归来,不过才刚刚开始,却要再次被人害、死,徐琼顿时生出一种孤勇来,只见她对着承宁帝道:“民女都听皇上的。”
承宁帝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良久,这才吩咐戚海道:“想了法子送徐氏出宫,另外,在小汤山那边置处宅子。”
说完,他又看着徐琼道:“徐氏,你和镇国公世子和离之事,你大可放心,有朕在,镇国公世子只能乖乖点头。”
“而之后,便会有人接你往小汤山那边去。”
徐琼自然清楚自己如今是不能入宫的,所以,也并不觉着委屈。
她更不觉着皇上这样安排自己,会让她羞愧难堪。只因为,她想要求生,就只能努力爬到足够高的地位。
而这个位置,皇上已经允诺她了。
却说户部侍郎府,听说皇后娘娘身边的孟嬷嬷来了,钱氏仿若被一道雷给劈到一般。
可再是知道孟嬷嬷来者不善,钱氏却也没有胆子把女儿徐妙给藏起来。
毕竟,皇后娘娘只要一日是中宫皇后,钱氏万没有那个胆子,得罪了皇后娘娘的。
而徐妙自那日被二太太捉、奸,名声尽失,便被钱氏带回了徐家,这几日里便一直躲在屋里,偷偷落泪。
这两日里,她更是听说爹爹对娘亲动了好几次手,都是因着自己,徐妙想到这一切都是拜徐琼所赐,心中别提有多恨了。
所以这会儿闻着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来了,徐妙如何能不怕。
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皇后娘娘竟然让人带了女戒和女训让她跪下听训。
“娘亲,怎么会这样?娘亲……”
徐妙求救的视线便看向钱氏,可钱氏又岂能救得了她,只一脸的着急。
而没等徐妙再委屈,孟嬷嬷便冷冷开口道:“徐二姑娘,怎么,你敢违抗皇后娘娘之命。”
徐妙想到自己若是跪下听训,只怕不出半日,这京城上上下下便会看自己的笑话。
想到这些,徐妙下意识便想逃走。
可她才刚迈出一步,却见孟嬷嬷身后的两个嬷嬷上前一把压着她跪在了地上。
而这两个嬷嬷又岂是怜香惜玉的,这徐妙敢有别的心思,两个嬷嬷自然是要替皇后娘娘立威的,所以手下未有任何留情。
徐妙只感觉膝盖一阵痛意传来,她几乎以为自己的膝盖要碎掉了,可她却不敢再挣扎。
她只能乖乖的跪在那里,听孟嬷嬷一字一句的训斥,然后拿起女戒和女训,一一读过。
徐妙感觉自己就如做了一场噩梦一般,等到孟嬷嬷带了人离开,她直接就晕倒在了地上。
一旁,钱氏忙上前抱了她在怀里,哭着道:“我可怜的儿啊,竟让人这样作践。”
徐妙也是满目的泪水,可除了泪水之外,她满目都是恨意,咬牙切齿道:“徐琼,女儿今日受辱都是因为她害的,我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在徐妙看来,她已给裴令行诞下两个孩子,所以不管徐琼愿不愿意低头,她只要有这两个孩子,镇国公老夫人终还是会让她进门的。
毕竟,裴家绝不会任由子嗣流落在外。
而只要她能进了镇国公府,她绝对会把今日之辱千百倍的还给徐琼的。
母女两人正抱头痛哭着,却在这时,徐鹤年从外面回来了。
方才回府的路上,他便已听说皇后娘娘差了嬷嬷来让徐妙跪下听训。
徐鹤年最是要面子的,想到明日上朝时候又多少同僚会戳他的脊梁骨,徐鹤年气的脸色都白了。
所以,看着钱氏和徐妙抱在一起痛哭,徐鹤年上前一脚就朝钱氏踹去,“你这蠢货,若非你当年鬼迷心窍,今日我们徐家何以这样颜面尽失!我徐鹤年这辈子便没这样丢人过,你可知,就因为你这桩蠢事,同僚是如何对我指指点点的!”
徐妙却是第一次见父亲这般,尤其看着钱氏恐惧的目光,徐妙顿时也害怕极了。
可她却也不敢逞强护着钱氏,她不敢想,方才那脚若是踹在自己身上,她该有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