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 侍郎府徐家。
方才高氏差了身边的嬷嬷往徐家来传话,告诉徐妙后天便会有人来接她和两个孩子入府。
虽早就预料到镇国公府那边不会给自己体面,可徐妙看那嬷嬷一副对自己鄙视的目光, 还是有些被气到了。
当年她追随裴令行往西北去, 是想过有一日, 裴令行迎娶自己过门的。
可现在, 她却要被一顶小轿从镇国公府的角门抬进去。连同两个孩子,一辈子也只能是妾生子。
钱氏看着女儿眼中的不甘, 心里也是酸涩极了。
她原还盼着借着外头那些流言蜚语,徐琼若能替女儿说句好话, 女儿即便不当了裴令行的平妻, 可当个贵妾, 也是可以的。
可现在, 镇国公府这么急着让女儿入府,不用想,这必是想着日后新夫人过门时, 为了让女儿做小伏低给那新夫人敬茶呢。
“妙儿,是娘亲害了你啊,若当初娘亲没有鬼迷心窍,也不至于弄得这样退无可退。”
“如今世人都知道你勾、搭了世子爷,你大姐姐也不肯替你从中周旋, 这日后,那新夫人若是故意为难于你, 娘亲一想到这, 就是心如刀割啊。”
钱氏说着,没忍住就落下泪来。
钱氏的每一句话,让徐妙的心更是沉了下去。
她又如何能甘心, 可此刻,她也只能嘴硬道:“娘亲,大姐姐虽不肯帮我周全,可好歹我是咱们侍郎府的姑娘,和大姐姐是姐妹。那新夫人过了门,想要苛责于我,那也该多少顾及大姐姐的脸面的。毕竟,娘亲可别忘了,大姐姐如今和昭贵妃娘娘可是死对头呢。”
“何况,这两个孩子,怎么着都要叫大姐姐一声姨母的,好歹有这两层关系在,那新夫人也该懂得收敛些的。”
钱氏听着女儿这番话,也只能轻轻点了点头,道:“也是,你的尊严和体面那不仅是关系到你一人,还关系到你大姐姐,这新夫人若不是个蠢的,确实需要避讳着些的。”
母女两说着体己话,却在这时,只听丫鬟进来回禀道:“太太,少爷回来了。”
这些日子,徐璞依旧在书院读书,可因着徐琼成了宫里的淳妃娘娘,惹出那样的流言蜚语,他又如何能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这不,今日着实是无心留在书院,就回府来了。
巧的是,他方才回府时候恰巧看到镇国公府的马车离开,所以,无需钱氏和徐妙告诉他,他也知道,镇国公府是差人过来传话,后日接徐妙和两个孩子入府的事情了。
见徐璞回来,徐妙一副又惊又喜的表情,上前抓了他的胳膊道:“哥哥,你怎么回来了?”
徐璞却当她是强颜欢笑,不忍惹了自己担心,所以是愈发心疼她了,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怜惜道:“你在我这当哥哥的面前,何须伪装自己。难不成,哥哥还会看你的笑话不成?”
话音刚落,徐妙便哽咽出声,梨花带雨的看着徐璞,喃喃道:“哥哥,方才镇国公府差人来传了话,说是三日后要接了我和两个孩子入府。”
徐璞听着,果然就怒了,皱眉道:“这镇国公府也欺人太甚,妙儿你给那裴令行诞下子嗣,他怎能待你这样随意,即便是妾室,也该迎娶你过门,而不是这样偷偷摸摸,见不得人似的被抬进门去。”
徐璞说着,不由又有些迁怒到了徐琼。尤其想到徐琼如今都当了淳妃娘娘,宠冠六宫,听说连昭贵妃娘娘都要避其锋芒,他更觉恼火了。
毕竟,在他看来,徐琼这当姐姐的,竟丝毫不知看顾妹妹,这未免也太心狠了些。
此刻,他浑然忘记了,徐妙其实是抢了自己的姐夫,又如何还敢恬不知耻的寻求徐琼的庇护。
见徐璞这样护着自己,徐妙心里自然是窃喜的,她虽输了一切,可有一点徐琼一辈子都别想赢她,那便是徐璞的关爱和怜惜。
不过这样的窃喜,她并未表现出来,反而是装作愈发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着徐璞道:“哥哥,事情发生到这个地步,妙儿也唯有一个心愿了。不知哥哥可否答应妙儿。”
徐璞哪有不答应的,直接道:“哥哥怎会不答应你。”
听着徐璞这话,徐妙喃喃开口道:“哥哥,三日后镇国公府的人过来接妙儿时,哥哥可否背了我亲自坐上轿子。”
说到这,徐妙已经是双目通红,哽咽又道:“哥哥也知道,妙儿不受世子爷待见,镇国公府上上下下,怕也会故意折辱妙儿。妙儿这样丁点儿根基都没有,怕是连下人们都敢对妙儿甩脸子的。可若哥哥能亲自背了妙儿上轿子,那他们也该知道,妙儿不是没有娘家人。”
要不说徐妙会算计呢,都这会儿了,她还想借着徐璞送她出嫁,让徐琼颜面尽失不说,还能利用徐璞和徐琼的姐弟情,让镇国公府的人揣测,这里面有多少是徐琼的意思。
如此一来,她也不至于那样被动了。
徐璞却根本不知道徐妙的心思,他这会儿只觉着愈发心疼徐妙了,抓了她的手就道:“妙儿,你莫怕,若镇国公府的人胆敢欺负你,那哥哥就打上门去,一定不会让你平白被人作践的。”
一旁,钱氏却是有些傻眼了,饶是她也没想到,女儿竟然会想着让徐璞亲自送她出嫁,上了轿子。
可她到底没有开口阻拦。
转眼间,时间便过去两日。
这两日里,若说京城发生的大事,该就是镇国公府的人往内阁次辅曹家去提亲的事情了。
一时间,六宫妃嫔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徐琼身上。
也因着这事,今日众妃嫔往长春宫给姜皇后请安时,便有妃嫔故意提及了这曹家姑娘的事情。
这自然是昭贵妃故意安排的,她便是要让徐琼在众目睽睽之下,难堪至极。
所以,听着这妃嫔提及曹氏,昭贵妃轻抿一口茶,颇有些得意道:“这曹家姑娘本宫听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呢,又是次辅的嫡次女,诗礼传家,本宫觉着配本宫的侄子再好不过了。”
昭贵妃明显是在讽刺徐琼出身低,生母又是个商户女。
徐琼昨日闻着镇国公府的人往曹家去提亲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她非但没有不安,反倒是直直迎上昭贵妃的目光,笑道:“臣妾似是听说,这曹家姑娘因着放不下那坠马而亡的未婚夫,当了在家居士呢。如此来说,这曹家姑娘也算是痴情之人。”
徐琼这话便有些直指昭贵妃仗着自己的贵妃之尊,强、娶人家曹家姑娘了。
昭贵妃原以为,徐琼会羞恼,会避嫌,会手足无措,所以看她竟然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这样咄咄逼人,她的眼神明显就充满了愠怒。
她倒是有心故意刺徐琼一句,她莫不是放不下自己侄儿,所以才这样听不得曹家姑娘过门。可她到底也没蠢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这话别人说的,她说了,岂不是自取其辱。
所以,也只能恨恨道:“这婚姻大事,什么时候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淳妃妹妹莫不是糊涂了。”
这时,一旁的熹妃却是开口了,看着昭贵妃道:“镇国公世子爷当真是好福气呢,娶了曹家姑娘,再抬了徐家二姑娘过门,这贤妻美妾,这得多羡煞京城这些世家子弟啊。”
熹妃这话倒也不是帮着徐琼解围,她这性子,历来就是这样。仗着自己是皇上的表妹,谁都能刺上几句。
昭贵妃也没有想到,她今日竟是朝自己发起疯来,当即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可她又能说什么,自己侄儿可不就是娶了贤妻美妾,熹妃虽阴阳怪气了些,可到底也没说错的。
姜皇后看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也无心介入她们的争斗,又吃了半杯茶后,便打发众人下去了。
等众妃嫔从长春宫离开,昭贵妃狠狠瞪了徐琼一眼,便坐了凤撵回了延禧宫。
看着昭贵妃的凤撵离开,宝笙愤愤道:“娘娘,贵妃娘娘方才便是故意给您难堪了,可她也不想想,她便是把曹氏抬的高高的,那曹氏在您面前不也得行礼问安,哪里就敢高您一等了。”
徐琼听着宝笙这话,没忍住就笑了出来。
这道理宝笙都懂,可昭贵妃又如何能不懂,可她依旧选择故意借着这曹氏让自己难堪,可见,她是被逼急了。
只有被逼急的人,才会自乱阵脚呢。
所以,这会儿她非但没有不开心,反而是有几分得意。
毕竟,如今的自己,应该算得上是昭贵妃的对手了。
自己再不会是那个能够被昭贵妃随意践踏的人。
宝笙见自家娘娘没说话,只当娘娘无意再提这事儿,所以转开话题道:“娘娘,明日镇国公府的人便要接了二姑娘入府了。虽只是纳妾,可奴婢多少有些担心,这事儿会伤及娘娘的脸面的。”
徐琼却从未对这事儿苦恼过,在她看来,徐妙入了镇国公府的门,好日子才刚开始呢。
徐妙性子最是骄傲,等她过门后,却要过生不如死的日子,想到她每一日都是在受折磨,徐琼便觉着心里畅快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