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内阁次辅曹家
那日镇国公府的人上门来提亲, 对于次辅夫人冯氏来说,是从未想过的。
冯氏更是因着镇国公府这突如其来的提亲,心中不安极了。
这结亲是结两姓之好, 自己女儿这些年因着执念当了在家居士, 这事整个京城都知道的事情, 可镇国公府的人却像是故意忽略掉这点, 这样气势凌人的上门来提亲,冯氏如何能不知, 这背后怕是贵妃娘娘的意思。
这样想着,冯氏对着自己的夫君道:“老爷, 您说这该怎么办呢?若早知今日, 妾身便不该纵着婉儿, 让她这样蹉跎了几年。可现在, 贵妃娘娘却要逼着她嫁给那镇国公世子,这哪里是良配呢,婉儿之前那桩婚事已是坎坷, 妾身只想让婉儿日后能够平安顺遂,如何会想到,竟会和镇国府有了这样的牵扯。”
冯氏确实不满意这门婚事,自己女儿即便如今在外人眼中是老姑娘了,可那镇国公世子, 可是和自己的妻妹有了苟、且,她如何能让女儿受了这样的委屈。
见夫君眉头紧皱, 坐在那里半晌都没说话, 冯氏又道:“老爷,您便找个理由委婉的回绝了这门婚事吧,这贵妃娘娘便是再一手遮天, 还能当真强娶了婉儿不成?”
曹怀平听着冯氏这番话,却是目光清冷的朝她看去,沉声道:“贵妃确实不能强娶了婉儿去,可你想过回绝贵妃的后果吗?只怕我这仕途就顶破天了,更别提首辅的位子了?”
冯氏听着,心里一咯噔,在片刻的挣扎之后,她到底是开口道:“老爷,方才的话您就当妾身没说过,婉儿那边,妾身自会劝说她的。”
冯氏虽心疼女儿,却也不能拿曹家的前程冒险。夫君从科举高中状元到今日坐上次辅的位子,又如何能因着这么一桩婚事,惹了贵妃娘娘的不满。
可冯氏没想到的是,没等她亲自去找了女儿,却听丫鬟进来回禀道:“夫人,三姑娘过来了。”
说话间只见曹家三姑娘曹婉一身深紫色玉兰花褙子,白色月华裙,缓步走了进来,“婉儿给父亲母亲请安。”
见女儿非但没有哭泣,反而这样落落大方给自己请安,冯氏到底没忍住,红了眼睛。
她这嫡次女,也不知性子像了谁。
按说当年她特意给女儿选了婉字,是想着女儿能温婉可人,可女儿却是爽利的性子,竟和温婉丝毫都不沾边。
若非这样的性子,她也不至于执拗到不肯忘记从前,不肯放过自己。
冯氏心里这样感慨着,不由叹息一声道:“婉儿,镇国公府的人来提亲,这事儿想来你也知道了。为娘的意思,确实瞧不上这镇国公世子的品性,可……”
冯氏原以为女儿执拗的性子,没那么容易被说服的。
可想到,没等她再说,曹婉却是声音似落玉,一字一顿道:“母亲,女儿愿意嫁给镇国公世子。”
说着,她抬眸看着冯氏,又道:“这些年,女儿当了在家居士,女儿心里清楚,是母亲和父亲纵着女儿。可女儿不可能一直这样任性的,父亲一步步走到今日何其不易,女儿不能因着自己,自私到毁掉父亲的仕途。”
冯氏听着,暗暗叹息了一声,道:“婉儿,如今那徐氏成了宫里的淳妃娘娘,淳妃娘娘那继妹,为娘听说明日便要被抬进镇国公府了。你嫁过去之后,竟要面对这样的难题,娘亲想想,就头痛的很呢。”
听着冯氏这话,曹婉却是开口道:“母亲,淳妃娘娘那般决绝的和镇国公世子和离,说实话,在婉儿看来,其实是奇女子呢。而这样的奇女子,婉儿想,绝对不会因着婉儿嫁到镇国公府,日后就借此故意折辱婉儿的。”
“至于那徐家三姑娘,她恬不知耻的抢了别人的夫君,女儿便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人,又如何会怕她。”
冯氏从未想过女儿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此时此刻,她也只能提点女儿道:“徐家三姑娘自然是不打紧,可她膝下如今已有了一儿一女,你嫁过去之后,还是得早些诞下子嗣,这样才能稳住位子。”
曹婉听着,却是嘲讽的笑了笑,“我知道母亲的心思,可母亲别忘了,我嫁入镇国公府,是因着贵妃娘娘的仗势欺人。所以,贵妃娘娘想让我上孝敬公婆,下和小姑子有爱,还能和他那侄儿和和美美,诞下子嗣,那她就错了。”
冯氏饶是知道女儿性子执拗,不同于京城这些贵女,可听着这番话,她还是吓到了。
女儿这意思,似是再说,她根本就不会让镇国公世子碰她。
这样的认知让冯氏差点儿没有晕过去,不可置信道:“婉儿,你怎能有这样的想法,你可不能乱来啊。何况,你若膝下空虚,如何还能当了这当家主母。”
曹婉咬唇道:“到时候我给身边的丫鬟开了脸,生下孩子后记在我名下,也未尝不可。”
听着这话,冯氏算是知道了,女儿这打心里便瞧不上镇国公世子。
延禧宫
昭贵妃因着方才在长春宫被熹妃落了脸面,回来之后,脸色都气白了。
一旁,李嬷嬷见自家娘娘气的脸色苍白,只能安抚她道:“娘娘,您又何须和熹妃娘娘置气,她历来便是那样的性子,不是吗?”
见昭贵妃依旧没说话,她又缓缓开口道:“至于今日淳妃娘娘的态度,您就更无需在意了。等曹氏嫁给世子爷之后,总少不了往宫里来走动的,到时候,您何愁没有机会看淳妃娘娘的笑话。”
提及曹氏,昭贵妃终于是拿起桌上的茶,轻抿一口,幽幽道:“本宫之前还担心,曹家没这么容易应下这门婚事。没想到,却是如此顺利。看来,曹次辅到底是碍于本宫的威严,不敢说不呢。”
说完,昭贵妃得意又道:“行哥儿娶了这曹家姑娘,总算是可以挡一挡外头那些流言蜚语了。而等这曹氏再给行哥儿诞下子嗣,想来人们更不会抓着之前的事情不放了。”
李嬷嬷听着,忙奉承道:“娘娘,这曹家诗礼传家,想来曹氏知书达礼,最合娘娘心意不过。等她嫁过来之后,婆母慈爱,夫妻和睦,定会一扫之前的阴霾,给国公府带来运气的。”
很快到了第三天
依着惯例,今日要往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的,可一大早,慈宁宫便有消息传来,说是太后娘娘今日身子懒散,就免了大家的请安礼。
这若依着往日,虽无需往慈宁宫请安,徐琼也会按时起来,要不往院中散散步,要不就是侍弄侍弄院里的花花草草。
可今日,她却觉着有些懒散,睡起了回笼觉。
等她再次醒来时,外头已是日上三竿了。
见她醒来,宝笙忙上前侍奉她洗漱更衣。
徐琼见宝笙今日竟没叽叽喳喳和自己说着宫里宫外的事情,瞬间便察觉到了不对,看着宝笙道:“怎么,今日镇国公府的人接了徐妙入府,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宝笙自知瞒不住自家娘娘,所以,只能把今日三姑娘出府时,竟然是徐璞少爷背了她亲自上了软轿的事情说了出来。
徐琼听着,眼中满满的都是寒意。
见娘娘这般神色,宝笙也替自家娘娘委屈极了,气呼呼道:“娘娘,少爷他是疯了不成?便是娘娘之前出嫁,他也未曾表现出和娘娘的姐弟情分来。可三姑娘出嫁,他竟亲自背了三姑娘,上了软轿。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三姑娘是他的胞妹呢。”
徐琼确实也没想到,徐璞会这样不顾及自己的脸面。
可实际上,除了愤怒和嘲讽之外,她其实并未有多么伤心。
许是因着她失望过太多此了,对这个弟弟早就没了期待,所以,如今也只剩下讽刺了。
见娘娘久久没有说话,宝笙只当娘娘是气坏了,忙宽慰自家娘娘道:“娘娘,您别生气,许这事儿是钱氏和三姑娘故意为之,想借此能让三姑娘和孩子入府后,日子好过一些。”
徐琼听着,嗤笑一声道:“便是钱氏和徐妙故意为之又如何?若璞哥儿耳根子没那么软,没有一心想着钱氏母女,事情又岂会是这样?”
说完,徐琼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懒懒就道:“罢了,不说这事儿了。今个儿外头的日头不错,我们往御花园去走走吧。”
徐琼的心情确实有些复杂,她知道自己若一直憋在寝宫,不会对情绪有任何的帮助。
倒不如往御花园去散散心。
只是让徐琼没想到的是,她才往御花园没一会儿,却见皇上一身明黄色龙袍,远远朝她走来。
看着皇上眼中的担心和柔情,徐琼怎能不知道,皇上必是闻着今日徐璞送了徐妙出嫁的事情,害怕自己伤心,所以才特意往御花园寻自己的。
想着皇上待自己的用心,徐琼心跳不如加快,在承宁帝走到她面前时,她没依着规矩欠身给承宁帝请安,反而是紧紧保住了承宁帝:“皇上……”
承宁帝也没想到她会这样主动,轻轻摸着她的头发道:“琼儿,有朕在,朕会给你荣华显赫,让你一生顺遂。所以,对于那些不相干的人,琼儿无需放在心上。”
徐璞弄出这样的丑事,徐琼无需想,便知道这会儿六宫妃嫔都在看自己的笑话。
她对她们的幸灾乐祸没有半分兴趣,可这并不代表,她的心情不受影响。
可这一瞬间,在听了皇上的安抚之后,她突然心里都是暖意。
不管钱氏和徐妙如何卑劣,不管徐璞是怎样的愚蠢不堪,她如今身边有了皇上,有皇上宠着自己,这样便足够了。
这样想着,她抬眸看向承宁帝,轻声道:“皇上,臣妾不伤心,为了不值得的人伤心,是世间最愚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