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县城,江雨彤就带着她姐去照相馆拍了几张照片,还有香妃帽的实拍图。
江雨欣不明白妹妹在做什么,只嫌妹妹浪费钱,“一张照片要好几块钱呢。多浪费啊。”
江雨彤付了钱,才跟姐姐说,她要把照片发到网上,然后卖香妃帽。
江雨欣不懂网上怎么卖,稀里糊涂追问,“人家没见到货,就给你打钱?”
“当然!如果他们不信,也可以不打。我只是想试一试。”
她不可能为了卖帽子就去搭建第三方支付。不说开发这个软件有多困难,就说银行这边就不是她一个未成年小丫头能搞定的。所以她只能靠信用和买家的信任。
江雨欣去市中心兜售帽子,江雨彤拿到照片之后,将照片扫描到电脑里,而后在1234网站首页发布一条广告。
这次依旧是文字广告,点击之后,才是批发香妃帽的内页广告,联系方式留的是□□群。
这是她专门为香妃帽建的群,里面的网友来自五湖四海。不过江雨彤特地挑过,只选一二线大城市,小城市全部踢掉。
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了让香妃帽能卖久一点。一二线城市人工费贵,就算他们研究出帽子怎么做。但是算完成本,他们也就放弃了。
可小城市就一样了,只要能挣一点钱钱,他们就乐意做。
她在群里发布广告:批发香妃帽,100个以内:单价二十八。100至500:单价二十五。500以上单价二十。全国包邮。
刚开始群里讨论得热火朝天,谁都不敢将钱打给陌生人。直到有人大着胆子买了十个。
江雨彤收到钱,按照地址给对方寄了过去。其他人处于观望当中。
这人是个小商贩,平时就爱上网,这次看到香妃帽,觉得是个商机,就买了十个,卖其他东西的时候顺带着卖。
江雨彤给她寄完后,就在群里发了打包照片。
至于群里其他人信不信,她就没法控制了。
对方收到货后,也在群里发了条信息,“货收到了,我今天就去试卖。”
一直处于观望当中的网友问对方地址,“如果地方近,我去你那买一个。”
对方说了一个地方,然后就下线了。
晚上江雨彤已经下线,群内却在热火朝天讨论着。
原来那人拿了十个香妃帽过去,很快就兜售一空。
他要价是40一个,有人讲价到35,他就卖了。
而前去观望的人看到对方这么快就卖完了,也动了心思。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很快群内全是两人的聊天记录。有些人觉得这两人很有可能是群主找来的托,直接退了群。有些人觉得他们都能卖出去,他也行。
翌日,江雨彤到了写字楼,打开电脑,聊天窗口像雪花一样突突突往外冒,那滴滴滴的声音响个不停,右下角的企鹅图标一直在闪烁。
这是来生意了?
江雨彤点开一个聊天窗口,就是汇款单的扫描图以及他们留的地址。
江雨彤拿纸笔登记。
等她统计完,已经到了中午,她直接去市中心找她姐。
江雨欣最近几天都在市中心卖香妃帽,刚开始一天还能卖十几个,到后来每天只能卖出几个。就比如今天,她喊了一上午,只卖了一顶帽子。她又累又饿,正站在一家包子铺门口,犹豫是买包子还是买馒头。就在这时江雨彤来了。
“你怎么来了?”
江雨彤心疼她姐,为了省钱,居然这么纠结。她拉她姐进了一家中式快餐店,“咱们先吃饭。待会儿你帮我跑趟老家。”
江雨欣疑惑看着她,回老家干什么?
江雨彤把自己统计的数据拿给她看。
江雨欣知道前几天妹妹给隔壁省一个顾客寄了十顶香妃帽。这么快又卖出去了?而且还这么多。这加在一块都有三百顶了。
江雨欣有些不敢相信,“网上卖东西挺快的呀。比咱妈都快。”
这些人的胆子可真大。换成她,可不敢轻易把钱打给陌生人。
江雨彤刚开始只是想试试,其实她并没报多大希望。没想到她运气这么好,网友看她在1234打广告,认为她如此财大气粗,肯定不是骗子。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不过等以后网络成了骗子集中地,再用这种办法估计就行不通了。到那时第三方支付就很有必要了。
江雨欣捏紧小本子,笑成一朵花,“爸妈再也不用担心帽子卖不出去了。”她有些迟疑,“但是这样不会抢咱妈生意吗?”
江雨彤不以为然,“全国那么大,以我妈的速度,她可能跑不了几个地方,其他人就发现这帽子的商机了。让我赚总比让别人赚来得好。”
江雨欣细细一想,妹妹说得确实有道理。
江雨彤把银行卡塞给她,让她待会儿先去材料市场买材料给她爸带回去,再取三千块钱给她爸。
江雨欣将卡收起来,“你打算给他多少钱?”
江雨彤在路上认真想过了,马上就要放暑假,她可以再接别的兼职赚钱,但是她爸妈太苦了,“每顶帽子让他赚五块钱吧。”
江雨彤有些惊讶妹妹这次居然让步了。明明过年的时候,她妹还问爸妈要了五千块好处费。现在居然主动让她爸赚差价,这前后变化也太大了吧?
江雨欣试探问,“你不是很缺钱吗?”
上回她还听妹妹嘀咕钱不够用,愁得不成,现在居然想着爸妈了?
江雨彤坚决不承认自己听到爸妈被爷奶骂心软了,她色厉内荏解释,“他们挣到钱,就不用在外面打拼了。留在老家种地,顺带督促小恒,我觉得也挺好的。”
在江雨彤看来,给孩子吃饱喝足加念书只是满足他们最低需求。
想让孩子成长一个健全的人,必须得有足够多的爱。
这世上没有谁能够一帆风顺。
就拿前世来说,他们一家三口也遇到过不少困境。
她前世之所以十四岁就考上清大,其实是有原因的。
那时的她打算走奥赛保送这条路。
她为此准备了一年多,连中考放暑假都没有放松,她市赛也过了,正准备联赛,家里突然出事了。
她爸学人炒股,把攒了好些年的钱全投了进去,最后亏得连裤衩都不剩了。
她不想父母争吵,只能放弃奥赛,直接参加高考。
那时候离高考只有不到一个月时间。为了考个好成绩,她没日没夜学习。
这次困境只能算是小儿科,毕竟她从小学习就好,虽然起了点波折,但结局还是好的。
她人生第一次遭受打击是在她工作之后。
那时候她带领团队开发一个新项目。
竞争对手想拿起创意,为此不惜花高薪挖走公司小组核心成员。那时公司成立才四年,处处缺钱,迟迟招不到人才。她只能一个人顶三个用,每天只睡五个小时,几乎二十四小时待在公司。
好不容易等她完成项目,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被竞争对手提前发布。
在线下开店,晚一天,还能有汤喝。互联网却不行,它靠财力和创意存活。而他们公司两者皆无,最终她准备一年多的项目直接被废掉。
那时候的她年轻气盛,没经过打击,气得差点心肌梗塞。是她父母一直陪在她身边,照顾她,安慰她,最终她才重拾信心站起来。
爱看似很渺小,但它却是遇到困境时的支撑,是一切力量的源泉。
书里这三个孩子为什么结局那么差。其中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童年太过缺爱。不懂爱,才容易轻信别人。
她不想他们重蹈覆辙,所以她打算从源头解决问题。
江雨欣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在怪爸妈呢。”
江雨彤一头雾水,她有什么资格怪他们,她又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她对他们没有任何要求,她姐这话着实有些奇怪,“我为什么怪他们?”
江雨欣为自己误会妹妹羞得小脸通红,她挠了挠脑袋,“上次你不是怪爸妈没钱还生了三个吗?我以为你……”
江雨彤恍然,“那是被妈给气的。谁叫她打我!”
从小到大,还没人打过她呢。她妈打她,她又不能还回去,当然要用言语回击对方了。
江雨欣不明白她生气的点在哪,“你从小到大不是经常挨打吗?咱妈只是拍了两下,应该不疼吧?”
江雨彤居然没法辩驳,她姐说的是事实,原身调皮任性,经常被父母混合双打。她挨的那两下都算轻的。
江雨彤解释不清,只能含含糊糊道,“我现在已经大了,要脸面,他们还打我,我当然会生气。我没怪他们。”
人又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她想要什么,自己会去挣。怎么可能会怪父母。
江雨欣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她话峰一转,“要是咱爸知道你让他赚五块钱,估计能乐死。”
有她妈和她妹两个人帮忙卖帽子,她爸在家躺着赚钱,一准乐翻了。
江雨彤也觉得这场景很可乐,忍不住笑出了声。
吃完饭,江雨欣去了材料市场。
江雨彤则把她没卖完的帽子拿去邮局寄给买家。
第二次有十几个人批发帽子,群里一整天都在讨论帽子售卖情况。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不存在竞争关系,所以彼此之间没那么多防备,反而互相传授卖货小技巧。
比如放《你是风儿,我是沙》的歌曲吸引其他人注意力。
比如换上同款连衣裙,戴上回族项链,也能吸引路人。
群里其他人看着聊天记录说得这么热闹,不像是假的,于是动心思的人越来越多。
半个月之后,有十几个一二线城市的网友从她这边拿帽子。
江雨彤周一至周五要上课,姚雁鸿负责统计数据,她周末去写字楼,扭头转交给姐姐。然后姐姐回老家拿帽子,再去邮局寄给网友。
刚开始几百顶,后来都是上千顶帽子,生意越来越红火。
村里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们上当了。如果一顶帽子只赚两块钱,江建业为什么越做越多?
许翠就是有心眼的人,她和李秀珍是同一年嫁进林庄村,经常被村民们放在一块比较。
许翠和李秀珍一样都生了三个孩子,而且都是两个女儿,一个儿子。
李秀珍累死累活,也不让女儿辍学,许翠的两个女儿成绩不错,死乞白赖求着念书,可她就是不让。
去年过年许翠强势逼林二丫辍学去打工,林二丫脾气倔,哭喊着质问许翠,“为什么我不是李婶的女儿。我下辈子再也不要当你女儿。”
没有人喜欢被人否定,更何况是一个母亲。李秀珍成了许翠心头的一根刺。
李秀珍和江建业年后回老家做帽子,许翠当时就觉得这事不太对劲。
后来听说一顶帽子只赚两块钱,她为此还嘲笑过李秀珍。
可这会儿,她就不怎么确定了。
为了弄清真相,许翠让在b市打工的大女儿跟在李秀珍后头,看看李秀珍到底卖多少钱一顶。
李秀珍是上晚班,女孩们上的是三班倒,调了好几天,才终于等到白天休息。
林大丫偷偷跟在李秀珍后面。李秀珍也不是傻子,村里有哪些孩子出来打工,她又不是不认识。发现林大丫跟着自己,她调了几班公交车直接将人甩开。
林大丫跟了三次,次次都被甩开,直到第四次,林大丫让自己的工友跟在身后,李秀珍才没有察觉。
“你说什么?一顶帽子卖30?”林大丫觉得自己幻听了,她妈之前打电话跟她说一顶帽子挣两块钱。她就算不知道材料费多少钱,也能大体估算出成本,一顶帽子材料最多十块钱。再加上人工费五块,也就十五块钱。这么说李秀珍至少赚一半。
林大丫立刻打电话告诉她妈。
很快村里人都知道李秀珍在省城卖帽子,一顶卖30块钱。
村民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块讨论,“你们说一顶帽子能挣多少钱?”
“我觉得她至少挣二十。”
有人不相信,“不能吧?这帽子材料很贵的。就说这羽毛一根就要好几块钱的。”
许翠气得直哼哼,“成本最多十五。她至少挣十块,却骗我们说挣两块。他们两口子这是在剥削咱们!”
‘剥削’在六七十年代是个很严重的事情,江建业和李秀珍两口子可能还会挨批1斗。
但现在是2000年,‘剥削’充其量只能算个贬义词。
村民们越想越不甘心,他们聚在一块嘀嘀咕咕。
等江建业来收帽子时,许翠趁机提出涨工钱,“你们两口子的帽子卖得这么好,我们给你们赚了这么多钱,你怎么也得涨点吧?”
江建业在来的路上,已经从大姐口中得知事情经过。他也猜到这些人会心有不甘要作妖。
这会儿他面不改色,问他们要涨多少?
许翠见他将主动权交到她手上,以为他妥协了,立刻狮子大开口,“一个怎么也得涨五块。”
江建业不会讨价还价,见对方要这么多,他也来了气,“我涨不起。你们要是不想做,剩下的材料都还给我。”
村民们听到他不让他们做,不愿意放弃这么好的挣钱机会,齐齐看向许翠。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许翠下不来台,“不做就不做。谁稀罕!明明是你们两口子贪心!我不过是为大家争取权益。”
江建业笑容不变,“我知道你嫌贵,我也没说什么呀。我要是给你涨了,其他人都得跟着涨。我出不起。你要是觉得自己能卖出去,那就自己做,自己卖。我不会拦着。”
许翠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但她没想到会被江建业大咧咧说出来,面色上讪讪地。
江建业又看向其他人,“如果你们不想做,我也不会逼你们。”
其他人见江建业目光灼灼盯着他们,只能硬着头皮表态,“建业,我们没想涨价。五块就五块吧。挺好的。”
他们不像许翠有女儿在b市打工能帮着卖,他们只要老老实实待在家挣些辛苦钱就行了。
江建业又去别的家转了一圈,有女儿在b市打工的人家都选择单干,其他人家没有人帮忙卖帽子,老老实实继续做帽子。
江建业也没有勉强,他转身就去别的村找人。
像这种手工费没什么难度,就是需要耐心。换个人做也是一样的。
他只需要给他们分配好量,然后教他们怎么做就行。
两个村子加起来一共有一百个人帮他做,每人每天做两个,一天也有两百个。七天就是一千四百个,足够他媳妇和小女儿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