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许翠这边,她和其他人一块将做的帽子寄给女儿,林大丫收到之后,想拉妹妹一块去市中心卖。
林二丫说什么都不去,她挣的工资一分钱都不能剩,全都上交,她凭什么还要累死累活卖帽子。
林大丫叫不动妹妹,只好和其他小姐妹一块去卖。
为了避免竞争,她们到了市中心就分开。
要价也是三十,只是她们从未做过生意,脸皮又薄,愣是不敢张嘴叫卖。
等林大丫好不容易克服羞耻,张嘴叫卖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还珠格格》热度还没下,前来问询的人挺多,得知三十块钱一顶,有人嫌贵,直接就走了。有人跟她讨价还价,她口才不怎么好,不会说话,硬邦邦摇头说“不卖”,客人也走了。
叫了两个小时,晒得额头冒汗,口干舌燥,才卖出一顶,林大丫撑不住了,只能降价,一块两块降没什么效果,她只能降了五块。
有个顾客刚从另一条走过来,“那边才要二十块钱,你要二十五,也太黑了吧?你要是也要二十块,我就要了。”
林大丫心想,二十也是挣,咬牙答应了。
之后,只要有客人问,高于二十她都卖。
不到半个小时就将剩下的帽子全部卖完了,林大丫坐在台阶上数钱,心想:待会儿她回去要给她妈打电话,让她妈再寄些过来。
数完钱,她刚想把钱塞进口袋,突然面前出现一道阴影,她抬头一看,原来是同村几个小姐妹。
林大丫立刻笑道,“你们卖完啦?那咱们回去吧?”
为首的小姐妹瞪着她,“林大丫,你怎么这么坏。三十块钱的帽子,你怎么能二十就卖了?你把价格压这么低,让我们怎么卖?”
林大丫急了,“你们不是也叫了二十块钱一顶吗?”
为首的小姐妹无语,“我什么时候把价格压到二十了?你不要血口喷人!”她抖了抖袋子,“我如果像你一样把价格压到二十,我至于才卖出两顶吗?”
其他姐妹也纷纷应和,“对啊,她一直要的是三十,偶尔客人还价了,才要二十五。我们都是这样的,只有你是二十。”
这么多人都声讨自己,林大丫急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是那个顾客说的。不是我说的。我以为你们也卖二十,所以我才跟着降价的。真的,你们相信我。”
怎么会这样呢?那个顾客居然骗她?太坏了!林大丫委屈得不行,来来往往这么多人看着自己,林大丫羞愧难当,捂脸哭个不停。
其他小姐妹见她哭得这么惨,拉了拉前面的小姐妹,“算了,这是第一次,她也不是成心的,以后咱们定价,最低卖二十五,少于这个价不卖。”
为首的小姐妹见大家都这么说,心里再生气也只能咽下。
“那行,以后就这么定。”
之后,其他人分开去卖帽子,林大丫已经卖完,也不敢在这时候离开,要不然她们该孤立她了。
直到天色擦黑,几人才重新聚在一块。
她们以为帽子很好卖,所以将帽子全部拿过来了,每人有二十顶。
除了林大丫卖完了,其他人多多少少都剩了几顶。
“下次咱们还是分开卖吧?这边人1流量多,但毕竟之前被李婶卖过。该买的几乎全买了。早就过了新鲜劲儿了。”
其他人一合计,也确实是这个理儿。
回了厂里,林大丫打电话给她妈。
许翠得知大女儿第一天把帽子全卖完了,兴奋得不成,得知女儿要价二十,她也没生气。李秀珍毕竟做过很多年生意,嘴皮子利索,大丫哪里比得上。要她来说,卖便宜才好呢,这样能挤掉李秀珍的生意,让她再也卖不出去。
第二天,许翠又去邮局给女儿寄帽子,其他家也跟着一块寄。
这些也知道林大丫把帽子卖得很低的事了,于是几人合伙起哄,让许翠替他们出邮费补偿他们的损失。
许翠啥时候吃过亏呀,刚想说不同意,但又想到女儿一个人出去卖太危险,只能忍气吞声帮他们付了钱。
转眼又过几日,林大丫打电话回来说帽子只卖出一半。
许翠心急如焚,给女儿出主意,让她偷偷降价,不让其他人知道。
林大丫有些为难,第一次她确实是被人骗的,只能算她蠢。这次要是降价,那就是故意的,其他人不会原谅她的。
许翠见女儿不答应,大骂她蠢,“你想让帽子砸在手里吗?一个帽子成本和手工加起来是十二,如果你不卖出去,那帽子就砸在手里了。亏钱的还是我。”
许翠去县城材料市场批发,由于她要的量不多,成本价比江家的要贵一元。再加上邮费,算下来成本是十二。
林大丫左右为难,“可她们是我朋友,我们一块商量好了,哪能改呢。”
许翠是过来人,一辈子没交过知心朋友。女人嫁了人,以后就围着老公孩子转,哪还记得什么朋友,“反正你们以后也是要分开的。现在先挣钱要紧。”
林大丫想了一晚上,最后决定听她妈妈的,偷偷将价格降到二十块钱一顶。
这事根本瞒不住,很快其他人就发现了。
其他人将她骂了一通,再出去卖帽子,不肯带她。
2000年的治安并不好,林大丫一个人不敢出去,让妹妹陪她去,林二丫死活不同意。
林大丫骂妹妹不懂事,“你就不怕我告诉妈?”
林二丫见大姐拿亲妈威胁她,却并不生气,反而很淡定地瞥了她一眼,“你告诉好了。反正我已经没有未来了。在这边生不如死,大不了我不回家过年。”
林大丫没想到妹妹这么执拗,还在嫉恨妈妈当初让她辍学打工的事。
她劝也劝了,可妹妹就是一根筋钻进牛角尖里,她能怎么办?只能自己去卖。
也是她运气不好,走的时候,没有带暂住证,直接被当成三无人员关进收容所。
派出所联系厂里领导过来保释她。
厂里领导第一时间赶过来了,林大丫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她在外卖帽子的事瞒不住了。
厂里女工严禁在外兼职,进厂的第一天就明确归定,这些小姑娘明知故犯,念在第一次,林大丫等人被罚了一个月工资。再有下次,直接开除。
其他小姐妹责怪林大丫泄露他们卖货的事,将错怪在她头上,连话都不跟她讲了。林大丫在厂里被同村小姐妹孤立,只有林二丫跟她说话。
林二丫脾气本来就不好,不仅不安慰姐姐,甚至还说风凉话骂她活该,“我让你不要去卖帽子,你非要去,现在好了,挣的钱还没一个月工资高呢,你图什么呢!”
所有人都把错怪到她头上,林大丫心里委屈,打电话回去抱怨,可惜事与愿违。
许翠也气疯了,钱没挣多少,现在又被罚了一个月工资,她不仅没安慰大女儿,反而将她骂个狗血淋头,“你猪脑子啊。你不会说你在市中心逛街啊。为什么要说实话?”
林大丫也不想的,但是警察盘问,凶巴巴的,她心里害怕,什么实话就往外撂了。
许翠骂完之后,直接将电话挂断。
翌日下午,江雨恒放学回来,看到家门口鬼鬼祟祟站着个女人,想进她家,似乎有什么顾忌,又转头往外走。来来回回好几次。
江雨恒走近一看,居然是许婶?这是干啥呢?
江雨恒还没上前打招呼,许翠看到他,脸臊得通红,先跑了。
等江建业回来,江雨恒将这事告诉了他。
江建业刚接完电话回来,已经知道事情经过。因为林大丫几个孩子在b市胡乱降价,导致他媳妇的帽子根本卖不出去。她将没去过的地方全部跑了一遍,打算去隔壁市找工作,已经联系一个中介,对方就是介绍工人到厂里打工的。她领到最后一笔工资就过去。
许翠过来恐怕是想再接任务。
果不其然,第二天江建业去别家收完帽子回来时,刚好遇到许翠。
许翠提出想回来帮忙做帽子,被江建业给怼了回去,“我这边已经招满人了。对不住!”
江建业表面老实,其实他心里也是记仇的。之前许翠将他挣到钱嚷嚷得全村都知道。后来别家有困难都来找他借钱。他要不借吧?会被人落埋怨,他要是开了这个口子,以后来找他借钱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江建业只能以“钱还在媳妇那边,没寄回来”为由拒绝他们。
但是等他媳妇回来,他们家少不得有一场硬仗要打。他现在见到许翠恨不得揍她一顿,哪里还肯再用她。
许翠又气又恨,很想骂他“小肚鸡肠”,可那样两家就算撕破脸皮了,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了。一个村住着,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求到人,结仇才是真的傻了,她也只能将这口气咽下。
不过让许翠欣慰的是,江建业并没有针对她一人,其他人想要回来,他同样拒绝了。
时间转眼到了暑假,江雨彤依旧以年级第一的成绩结束初二。
江雨欣的成绩在班上算是尖子生。尤其她对服装设计很感兴趣,专业课分数比第二名高了十分。就连她的专业课老师都夸她有这方面的天份。
而江雨恒这半年有爸爸管着,每天按时完成作业,两门都考了一百。算是有了进步。
这半年里,香妃帽几乎席卷了全国大街小巷。
这帽子做起来没什么难度,有些人买到帽子之后拿回家访制,很快涌入市场。价格被逐步压低。
到后来有的卖家居然只挣两三块钱。
利润太低,江雨彤和李秀珍被迫结束这门生意。
江雨彤解散q1q群,李秀珍也辞职回了老家。她只跑了三个城市,卖的帽子加起来有五千个。挣了六万多。这还不包括她打工挣的钱。江建业这边靠着小女儿挣了十万。
两人加起来挣了十六万。他们已经相当满足。
李秀珍回来这天,屁股还没坐热呢,刚接过大女儿给她做的鸡蛋面,就有人过来借钱。
江建业面皮薄,又是同个村子,不好意思拒绝,推说钱在媳妇那边。
现在媳妇回来了,他再也没有理由反对了。
李秀珍暗暗瞪了丈夫一眼,将人请进屋,跟对方哭穷,说自己在外面怎么不容易,有好几回差点被抓进收容所。
村里人没出去,哪里知道收容所什么样,李秀珍就详细描写给他们听,把那地方形容得跟监狱差不多,进去就得挨揍。
李秀珍不停讲自己有难,反正说来说去,只有两个字“不借”。
来人没借到钱,表面没事,背地里讥讽李秀珍心狠,“一个村子住着,明明挣到钱也不帮忙。太没良心。”
又讥讽江建业软弱无能,“一个大男人被女人管得死死地,怪不得村里人都看不起你。”
江建业听到后,又气又怒。
李秀珍不在乎流言蜚语,哪怕大伯过来借钱,她也一口回绝。
大伯三个儿子都去b市打工了,年后婆婆还跑到她面前炫耀,他们家哪里需要钱,分明是想占他们家便宜。李秀珍辛辛苦苦到处跑才挣了些钱,哪肯让别人占便宜。直接拒绝了。
哪怕婆婆亲自登门,她也是那两个字。
别人倒罢了,面对亲哥和亲妈,江建业有些受不住,开口求媳妇,“要不然借点给他们吧?也不多,五千就好。”
李秀珍才不惯他,“就是不借!你以为这钱很多吗?咱们家有三个孩子念书呢。雨彤成绩这么好,她肯定能考上大学,现在大学是自费的,一学期要四五千块钱。再加上生活费,四年最少也得要三四万。雨欣要是也考上大学,你不给她念吗?”
李秀珍最厌烦丈夫耳根子软,总会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你少发善心。当初咱们分家时,你妈什么都没给我们。我每年都给她粮食,对她已经够仁至义尽了。”
一提到分家,江建业刚鼓足的勇气直接瘪了下去。
江爷爷疼大儿子,江奶奶宠小儿子,江建业夹在中间,爹不疼娘不爱,分家时分到的东西最少。李秀珍一直记恨到现在。
再加上年后回来,婆婆总是站在门口骂,还让她两个女儿辍学打工,言语很是看不起她两个女儿。她脾气爆,跟婆婆吵了一架,就去b市了。
因为李秀珍连亲婆婆和亲大伯哥都不借,其他人打退堂鼓不再登门。
李秀珍打算和江建业回到省城租个大场地,开一家废品回收站。
江雨彤得知他们的打算,极力劝说,“你们已经挣到了钱了,这笔钱应该能够维持十年。我觉得你们还是留在家里吧。小恒才十岁,只有他一个人在家,他多孤单啊。”
李秀珍和江建业面面相觑,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
李秀珍叹了口气,“我们在家照顾小恒,你和你姐的学费从哪来?这十万块钱看起来很多,但是咱们不趁着年轻时多挣点,以后拿什么给你弟弟娶媳妇,怎么给你们置办嫁妆?”
江雨彤想也不想就道,“我的学费和嫁妆不用你们管。我自己会搞定。我的网站过几年就卖了,到时候你们会分到一笔钱。足够你们养老了。你们还是待在家吧。你们忙着在外挣钱,不管家里孩子,这父母当得也太容易了吧?”
江雨恒可怜巴巴看着父母,他真的很想父母能留下。这半年,爸爸在家,他觉得从未有过的安心。
李秀珍和江建业愧对儿子,但是两人还是打定主意去省城,“你们可以考省城大学,到那时咱们全家都在省城团聚。”
江雨恒眼里的小火苗瞬间熄灭。他就知道爸妈不会留下来。可他真的很想爸妈留在家里。
不仅江雨恒失望,江雨欣也有些失落。爸妈全都在家,他们这个家才是完整的。
江雨彤还要再劝,李秀珍伸手阻止了她,“行了,你好好上学。初中课程简单,你还能一心两用。等上了高中,你再这样三心二意,成绩一准得下降。爸妈肯定能供你上大学。你不用操心学费。我觉得你那啥网站,就跟吞金兽似的,投这一笔之后,就算了吧。没完没了了。当心血本无归。”
一想到小女儿又要往那破网站扔十几万,李秀珍就感觉自己胸口有万千蚂蚁在啃噬。
这孩子真是半点不知人间疾苦。挣那么多钱就扔那破网里,也不知道最后能捞到个啥。
江雨彤可不知道她妈心里在想啥。听到她妈的打算,她眼里有些许动容,心里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