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半晌都没人说话,一直沉默不语的佛母冷哼一声,起身离开大厅。众人都知道,佛母这是嫌他们嘴炮打得山响,事到临头却全都缩了头。但那可是数万官军啊!自己这几千人马如何吃得消?
见众头领唉声叹气,唐长老只好挥挥手道:“先到这儿吧,容老夫再想想。”
“是!”众头领如蒙大赦,纷纷散去。
议事厅中,只剩下唐天德和宾鸿两人。唐天德一屁股坐在佛母刚才所坐的头把交椅上,苦恼的揉着额头:“你这个军师倒给我出出主意啊。”
宾鸿郁闷道:“长老,如今是不起兵也不行,起兵又可能成了牺牲品,我看这局面就是乐安州那位给设计好的,咱们确实不能往套里钻!”
“别说这些没用的,我要的是主意!”唐天德有些不满的看着宾鸿,心说平日里装的跟诸葛亮似的,怎么到了事儿上,还赶不上个臭皮匠!
“哎,好……”宾鸿苦恼的揪着老鼠须,想要琢磨出个两全之计来,可他不过是个落第的举子,哪有那么多张良计?就在他想破脑袋,准备认怂之际,突然刘信面色怪异的进来禀报道:“长老军师,乐安州来人了!”
“好啊!还敢来!”宾鸿正有气没处撒,闻言一下找到了目标,大声道:“正好问问他们,为什么要给咱们捣乱?!”
“……”唐天德阴着脸沉思片刻,沉声说道:“让他们进来!”
不一会儿,一名身着锦衣、气度高贵的青年男子,便在几名武士的保护下,施施然进了大厅。那青年向唐天德拱拱手,有些不太恭敬的笑道:“乐安堂堂主朱三,见过唐长老、军师!”
唐天德和宾鸿对这朱三略有不恭的态度并不在意,因为他们知道这家伙的真实身份,乃是汉王朱高煦的第三子朱瞻坦!虽然是反朝廷的白莲教,但对这种天潢贵胄还是有一种骨子里的敬畏。
“朱三公子来青州,”唐天德打量着朱瞻坦,闷声说道:“是不是要解释一下高羊儿是怎么回事儿?”
“呵呵,唐长老何出此言?”朱瞻坦却不接这茬,笑道:“高羊儿乃是莱州分舵属下,和我们济南分舵中间还隔着个青州,他想怎么做,我们可管不着。”
“不用在这儿打马虎眼,明人不说暗话!”宾鸿冷笑道;“高羊儿早就让那姓韦的拉到汉王府拜了码头,你父子当我们山东的爷们都是瞎的吗?!”
“有这件事?”朱瞻坦装傻充愣道:“那等在下回去,问一下我父亲再说。”说着笑笑道:“哎呀,就怕你们等不到那时候。据我所知,最多还有十天,那王贤所率的平叛军队就要抵达青州了!”
“三公子有话直说吧?!”唐天德死死盯着朱瞻坦,沉声道:“若只是来看热闹的,那就请赶紧回去吧,青州战事将起,恐伤了贵体!”
“哦,这么说……”朱瞻坦笑呵呵道:“长老和佛母准备擎起白莲大旗,代表我山东各路好汉,和官军决一死战咯?”
“老夫和佛母与官军势不两立,自然不会放任他们过境,”唐天德两条花白的眉毛一挑,粗声道:“就是要决一死战又如何?!”
“好!佩服!佩服!”朱瞻坦拊掌喝彩道:“这才像是我山东白莲教执牛耳者!”
“不过你父子教唆高羊儿坏我大事,这件事决不能这么算完!”唐天德一拍扶手,咬牙切齿道:“来呀,给我割下这厮的耳朵下酒,稍泄我心头之恨!”
“好嘞!”刘信爆喝一声,便带着十几名红巾裹头的手下,将朱瞻坦几人围在中间。
“谁敢!”见唐天德的手下围上来,朱瞻坦的护卫赶忙将自家王子护在中间!
然而朱瞻坦并不惊慌,因为他知道,唐天德这条老狗不会真的对自己动手。很多事大家心知肚明,表面上的功夫根本不作数。朱瞻坦掸一掸袍脚的灰尘,好整以暇的笑道:“哎,好心没好报,在下上山,是奉家父之命,助长老和佛母一臂之力的,想不到长老却要割我的耳朵……”
“哼!”唐天德冷哼一声:“听你父子的,我嫌自己命太长不成?!”
“如果是必胜之计呢?”朱瞻坦幽幽问道。
行军数日,大军出了济南府地界进入青州。
王贤和郭义一进青州,便见到了丧家犬般的青州知府王三石,这位堂堂四品知府,跪在两人马前嚎啕痛哭:“大人啊!白莲教反了!佛母带人攻下了青州城!杀了胡知州!下官要是跑的慢一步,就非得被他们点了天灯不成!”
“什么?!”郭义一下从马上跳下来,飞脚把王知府踹倒在地:“你青州有上万兵马,都是干什么吃的?!”
“之前日照、沂水两县白莲教反,指挥使高凤率军前往平叛,已经将大部分兵马都带走了,城中只留下两千老弱病残!”王知府狼狈的爬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道:“那白莲教在城中又有内应,深夜杀了守城的官兵,打开城门!杀进了青州城……呜呜,下官的家眷全都还在城里啊……”
“行了,别哭了!”王贤面沉似水,呵斥王三石闭嘴,问他身后的将领道:“白莲教有多少兵马?”说着咬牙森然道:“给我说实话!不然定斩不饶!”
“说实话,真没看清楚,”那将领是名千户,苦着脸道:“黑灯瞎火的,到处都是红布裹头的白莲教徒,约摸着怎么也有上万人……”
“侯爷。”王贤看向郭义。
“大人,无论如何,我们得先把青州夺回来!”郭义沉声说道。
“嗯。”王贤点点头,青州是府城,绝对不能落入白莲教之手,那样造成的后果实在太严重了。
“我率一万兵马先行,看看能不能趁他们立足未稳,把青州收回来!大人率另一半兵马殿后接应,以备不测!”郭义很快又了决断。
“就依侯爷的。”王贤点点头,叮嘱道:“千万小心!”
“大人放心!”郭义傲然道:“某家跟着皇上南征北战,还不至于在这阴沟里翻了船!”
郭义便率一半兵马向青州急速进发,王贤收拢军队,不疾不徐跟在后头,距离青州城还有五里时,王贤命部下提高警惕。这时却有快马飞驰来报:“报!我军已经收复青州!侯爷请钦差大人速速入城汇合!”
“啊!”一路上在王贤身边苦苦哀求的王知府,闻言喜极而泣道:“老天保佑!老天开眼啊!”
“入城!”不管怎样能把青州收回来,都是一件好事。王贤点点头,下令大军入城!
半个时辰后,队伍到了青州城下,果然见到城上已经挂起了大明的旗帜!守城的官兵见到王贤,赶忙打开城门,放大军入城。
青州是重镇,素来驻扎大军,军队进入城中,自有营房驻扎。王贤便在那王知府的引导下,前往知府衙门。走在青州的街道上,看那街面并无兵乱的痕迹,店铺并未遭到抢劫。王贤不禁微微皱眉,白莲教秋毫无犯,才是真的可怕!
在府前街上,王贤遇到了郭义,他还没开口,王知府先朝郭义呼天抢地起来:“侯爷神威啊!实乃天将下凡!”
“去你****!”回答他的却是郭义重重的一脚,王知府当即仰面摔倒在地!郭义又朝他狠狠啐了一口,骂道:“你这个狗材死定了!”
王知府错愕的小眼神中,郭义黑着脸向王贤禀报:“白莲教的军队虽然没有劫掠民财,却把青州军的军械库搬空了!抢走了上万套盔甲兵刃!还开仓放粮,把官府的粮食都分给了老百姓!”说着压低声音道:“结果他们撤离的时候,青州城里的上万人都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王贤愣一下便定住神,缓缓问道:“这么说两军并未交战?”
郭义摇摇头,低声道:“我军抵达时,他们便撤走了……”说着看向王贤道:“大人,我准备率军追击!必须立即将这伙白莲教歼灭!否则他们很快就会利用那些青壮,还有抢到的兵甲壮大起来的!”
“还是谨慎一些,以防有诈!”王贤摇头道:“我来路上一直在想,这伙白莲教起兵的时间实在太巧了,恐怕就是冲咱们来的!”
“呵呵,大人放心吧!”郭义却满不在乎道:“还是那句话,某家跟着皇上南征北战,还不至于在这阴沟里翻了船!一群草寇,再折腾也没用,看我灭此朝食!”
“侯爷……”王贤还想再劝,郭义却已经听不进去了。他虽然是钦差,但对方是侯爵,爵位还在自己之上,一旦拿定主意,也只能由他去了。
王贤无可奈何,只能按照郭义的意思,他率一万兵马追击白莲教,剩下的兵马跟自己留在青州。
郭义出兵之前,王贤又找来地图,和郭义仔细研究一番,反复告诫他,如果白莲教逃入山中,决不可追击!郭义一口答应下来,便将地图卷起来,让亲兵收着,大步离开了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