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里没有人,空旷而安静。
正中间放了一张大桌子,看材质很不错,估计是士兵入城后收缴来的,上交给自家大帅做了办公桌。
椅子也很不错。
除此之外空荡荡的,角落里放了几盆红红紫紫的花,看着也不像自家追求简朴的爹会喜欢的,铁定也是之前的主人留下的,被充数摆在这里。
有些农民审美的意思了。
朱标走到一半,返回去捡起了地上的纸团,展开看了看,马秀英还没有教他认字,但以他自己的水平,马马虎虎的也能看出来不少。
这信是写给小明王韩林儿的。
攻下应天,奉小明王为正统,这些都和正史没什么出入,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会有妖怪了呢?
转世投胎是一件快乐的事,没有丢掉记忆也很快乐,做朱标更快乐,三件快乐的事加起来怎么会变成这样?
朱标一脸严肃,爬上朱元璋的椅子坐下,用手拖着下巴开始发呆,思考黄鼠狼的问题。
之前娘问自己能不能看见老人家,意思是不是黄鼠狼在别人眼里都是人的形象?为什么自己看到的却是一只动物?而且自己出声后也没有像李鲤和士兵一样晕过去,黄鼠狼还跪下磕头了,是不是说明自己有哪里特殊?
啪。
朱标一个巴掌盖到自己脸上。不不不,不能这么想,醒一醒,只是投胎技术好成了朱标而已,有没有金手指还不一定呢。妖怪学艺不精,只能把两个人迷晕的可能性也是有的。或者他干脆是突然顿悟,不敢招惹朱元璋这个杀星了也说不定。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还是要看两个大人有什么看法,自己再想办法跟着。
该担心的是怎么打探消息才对。
这一边朱标在头脑风暴,那一边朱元璋也差不了多少。
马秀英对孩子的关注早就超越了对自己的关注,她和朱元璋的情况差不了多少,寄人篱下的生活让她也很渴望亲人,嫁给朱元璋以后,她空洞的心里被填满一块,有了朱标以后,就更是简直要溢出来了。
而朱标对老朱同志的重要性,之前已经提过。
他们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都动用了全部的脑细胞,去仔细思考这个突如其来的事情。
朱元璋既为儿子的表现感到高兴,也和马秀英一样对此感到担忧。
“妹子,你说标儿他能看见妖怪?”
“我想是,标儿说那是一只黄皮子。”
“这也许是好事。”朱元璋迟疑道,“妹子你读的书多,书上不是常说有些人生来不凡,天生就能瞧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么?咱们的标儿说不准是……”
“书上说的东西有真有假,我们又没亲眼见过,怎么能弄清楚?再说了,那样写的,多是一些人成事后给自己添的谈资罢了,同标儿这样的不同。”
“是不是小孩子机灵?咱还放牛的时候,地主家的小儿子刚生出来一个月,见人就哭,怎么也停不住,最后叫一碗符水治好了。听说就是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但标儿看的那样清楚,敢冲撞大队士卒,这妖怪道行不浅的!”
朱元璋不管说什么,马秀英都能找出例子和道理来反驳,好像诚心和他打辩,其实也只是关心则乱。
老朱同志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连忙安慰道:“这东西没有立刻报复回来,想必也是有原因的,未必就会出事。”
他又在房间里转了转,接着道:“咱一会儿就叫人去请些和尚道士回来,看他们能不能瞧出什么,再多派点兄弟去门口站岗,增点阳气。”
马秀英还要开口,朱元璋就扶住了她的肩膀:“咱再把百室叫来,看他认不认识什么高人,标儿若有这个天赋,就正好叫他学一学。”
“可是……”马秀英抿着嘴,担忧道,“我想了很久,这件事还是瞒下去为好,标儿这么特殊,叫你那些部下怎么想?”
“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咱的儿子什么样,关他们屁事?有人敢说闲话,就通通砍了。”
马秀英拉住朱元璋的手,喊道:“重八!这事儿不能任性,你老是这样喊打喊杀,怎么治家?以后有了发展,又怎么治国?何况标儿这事,涉及妖鬼,让属下知道了,难免要偷偷担忧我们家会些神鬼手段,对你的威信有影响,时间久了……于公于私都不好办。”
朱元璋沉思片刻,喃喃道:“妹子你这么一说……倒很有道理,咱打下来的地盘是要给标儿留着的,让别人知道他有这样的本事确实不好,应该偷偷地练。”
马秀英怒道:“我刚刚讲的话你都听到哪里去了,练什么练?从明着到暗着,就不一样了么?太危险了,我不同意。”
听了这句话,朱元璋心里的想法又开始摇摆起来,最后只能道:“这事儿再说吧!总之不管怎样,咱都给儿子安排好路就是了。标儿想干啥就干啥。”
“那么我们该怎么和标儿说?”
“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不能叫孩子担心,也别说谎骗了孩子。”朱元璋沉声道,“标儿才三岁,就懂得爱护母亲了,也不哭不闹,将来一定大有出息。”
“你心里有数就好。”马秀英把事情告诉朱元璋,心里放心很多,讨论出对策来,气色也好了一点,柔声道,“鼎臣在路上很是照顾我们,遇险时更是没有怕事,有这样的兄弟是重八你的福气,你可要好好对他。”
“嗯。”
朱元璋抬手去拿门闩,点了点头,心里给汤和记了好处,面上却不显。
他们回来的时候,本来就已经是中午了,现在有些过了饭点,大家都饿,夫妻俩谈了事情,一个去叫人上饭,一个去抱儿子。
“标儿,看什么呢?”
朱标举起手里的纸,抬起头报告:“在看爹写的字。”
朱元璋瞅了几眼,立刻干咳两声,两只手拖住朱标的腋下,把人抱起来,然后又自己坐下,再把朱标放在自己的腿上,解释道:“爹小时候没钱读书,后来当了和尚,就算读过经书,也读的一窍不通,这字儿吧,还是你娘教爹认的,认倒是认识了,写出来就不规整。”
“那爹写字,要和谁学?”
朱元璋来了精神,道:“爹在滁州找到一个人才,大名叫李善长,字百室,很有本事,抽空带你见见他,也叫他认认少主。等你长大了,有什么不明白的,就能去问他。”
百室,好家伙,这字起的好。
朱标想起了快乐水。
现在老朱同志的字可能确实差一点,但以后一定会练好的,后世留下来的真迹,字写的都很不错。
突听有人说话,父子两个一抬头,就看见马秀英正笑着站在门口,温声道:“我叫人上菜了,快走吧。有什么事边吃边说。”
朱元璋不喜欢摆架子,甚至称帝后还会在皇宫里专门开辟一块儿地用来种菜,吃饭的要求就更不高。
一个得有肉,一个要热乎的。
如果马秀英肯给他烙几张饼就更好了。
朱标抱着一碗米饭坐在小凳子上,还没说话,马秀英和朱元璋就一人夹了一个鸡腿给他,把米饭遮了个严严实实。
“小孩子长身体,多吃点肉。”
“菜也多吃些。”
朱标把想要问出口的话又咽回去,乖乖拿起筷子往嘴里扒饭。
就在这个时候,马秀英说话了:“标儿,娘跟你说件事。以后出门,看见了什么妖怪,千万不能和别人讲,要回来告诉爹娘,听见没?”
朱标点点头。
“不仅不能告诉别人,也别让人家知道你能看见妖怪。”马秀英道,“黄皮子的事,我们心里有数,你爹已经找人去忙了,你别多想,开开心心的就好。”
朱标放下心来——事实上,他现在除了放心下来,也做不到别的事。
朱元璋吃饭快得很,好像在往嘴里倒,一会儿就干完一碗饭,然后又从锅里往外盛了一碗,也不要人伺候,自觉得很,同时嘴里也不闲着,接着马秀英的话道:“一会儿爹带你去见个人。你以后就跟着他玩儿,要把他当你哥哥。”
“哥哥?”
朱标第一反应就是老朱同志纳了小妾,后来又觉得不对,就算自己不是嫡长子,也该是长子才对,这不仅是因为老朱同志忙,还有他尊重爱护自己的娘,一定要让她生下长子的原因。
那就是义子?
义子里朱标有印象的就只有朱英,也就是大明鼎鼎的云南沐王爷沐英。
沐英八岁的时候被朱元璋和马秀英捡到,十二岁的时候跟随朱元璋攻打应天,三十七岁镇守云南,后来就因为马秀英和朱标离世而过度悲伤,也跟着走了,沐氏子孙世代镇守云南,一直到了明末。
至正二十七年,沐英才回复沐姓,现在还是叫朱英,跟着老朱同志姓。
沐王爷为人忠勇,知恩图报,而且算算时间,他跟着打应天,现在也就在应天里,能让朱元璋放心托付朱标过去的人,估计就是他。
朱元璋果然道:“那孩子叫朱英,是你爹我收下的义子,八岁就跟着咱了,你要把他当亲哥。”
马秀英皱眉道:“重八,标儿还小,哪里懂什么分别,你这样说,反而不好。”
“这有什么,标儿早慧,聪明,有出息,要早早培养心智。”
朱标站在朱元璋这边,使劲点头。
“你看,咱的标儿自己也清楚。”朱元璋大笑道,“标儿,你这几天就跟着爹睡,晚上出了事,咱也不怕。”
“好!”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的加更!
其实吧,透个底,我这里只有十万字的存稿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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