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如薇眼里闪过一丝神色,纤手施礼:“见过殿,公子。”
“好了,这又没有外人,恐怕我是谁,你心里心知肚明了,要不然,那老鸨也不会放你离去,那老东西是怕本宫和她算账不成?”
朱厚照大大咧咧坐在一边,从盘里捻起几块糕点,放进嘴里。
顾如薇听到没有外人,不知道为什么脸红了几分。
眼前俊美的人,身份如同大山一般,只能让他仰望。
天下,都是他家的。
普天之下,还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
“不错啊,我看看,这叫什么牛舌糕,对吧,好吃。”
紧接着,又是几块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活脱脱像只仓鼠。
顾如薇浅浅一笑,柔声到:“殿下说笑了,天下珍宝在殿下眼里如同泥沙,不过是几块糕点,哪里能入殿下的眼。”
“唉,话不能怎么说,别的不说,就这糕点,宫里的,还真没你这好。
不成不成,等本宫日后做了皇帝,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整顿整顿尚膳监,太差,太差。”
顾如薇看着朱厚照一本正经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竟是大胆的坐在朱厚照对面,两手支着,故意说到:“殿下倒也真是雄心壮志。”
两人分明萍水相逢,这次也只不过是第二面,相处起来却是分外的,熟悉。
“本宫听说,你们这样的花魁,出入讲究排场,没有贴身婢女服侍,就这么两个人住着,习惯?
本宫可是看了,那个小丫头看起来倒是比你更像主子。”
“殿下说笑了,小柔从小就跟着奴家,平日里在身边,没个大小分寸,怕是唐突了殿下,殿下大人大量,莫和个小丫头一般见识。”
顾如薇一边说着,一边熟稔的取出青瓷茶盏,斟茶,一气呵成。
朱厚照一饮而尽,“那是自然,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再说了,说出去本宫岂不是太过小气?”
一阵令人难捱的寂静。
朱厚照瞥了眼桌上的,“你还会下棋?”
一本反扣着的棋谱。
顾如薇有些无语,白了一眼,这不是废话,那个花魁琴棋书画,不都是知晓些,还得精通一门乐器,会些小曲。
只是可惜,这份千娇百媚,朱厚照没有看见。
朱厚照也觉得自己这句话是废话,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那个,你会做饭不?”
“做饭?”
顾如薇瞪大眸子,这,花魁什么的,琴棋书画,样样都交。
可唯独,没人教做饭啊。
太子问的,还真是,别出心裁。
“嗯,本宫要请人吃饭,只是,西山,东宫都不方便,本宫想着,你这地方倒也算清净,要不,就放在这?”
“一切全凭殿下做主,只是,只是奴家怕奴家的手艺,殿下,殿下恐是看不上眼。”
“没啥,没啥,能吃就行,本宫就不信,还能比尚膳监那帮人做的还要难吃。”
朱厚照不以为意,看着顾如薇不信,还补充到:“你别高看了那些御厨,饭菜一天到晚都得是热了,那扁豆炒的跟个牛皮筋一样,嚼都嚼不动。
我父皇,我妹子,那都是我母后自己平日里在坤宁宫开火做饭。
能吃的,我想想,对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年龄打了,牙口不行,只能喝粥,那粥,这你总不能做的太难吃吧。”
朱厚照无情吐槽,尚膳监,真是满眼都是血泪啊。
顾如薇听得认真,女人嘛,天生喜欢八卦,更何况,还是太子说的这些宫廷秘闻。
原来,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也会亲自做羹調汤啊。
这些,怕是常人一辈子都想不到。
顾如薇眼睛里都是星光闪闪,一副吃瓜的样子。
“好了,好了,别一副花痴的样子,做饭去,让本宫看看你的手艺”,朱厚照突然停下,笑着曲指敲了敲桌子,停了下来。
顾如薇下意识的撇了撇嘴,告退下去。
等人退下,朱厚照收敛笑容,眼里泛起点点寒冰。
就这么静静坐着,大抵有了大半个时辰。
看起来顾如薇的手艺不错,色香味俱全,又又佳人作伴,秀色可餐,定是食指大动。
用罢了饭,朱厚照破天荒的在这小憩一会儿。
自然,服侍他的,只有顾如薇。
那个小柔的丫头气的直皱眉头,不知道哪里来的人,还让小姐服侍他。
刘瑾从始至终面无表情,只是守在院子里。
顾如薇怕是第一次服侍男子,有些笨手笨脚替朱厚照脱下外袍以后,拿着袍子蹑手蹑脚退出房里。
从始至终,这位花魁都没有一丝不耐烦,反倒是处处小心,心里,还有些小欢喜。
能给这样的人做这种事,一般的人,求之不得。
走前,朱厚照说好,两日后就带人来。
顾如薇顺从的点点头,临走前还细心的替朱厚照整理了袍子。
朱厚照有些是谁,眼前的人和之前的人身影重合,莫名的有种感觉。
离开以后,小柔气呼呼的抱怨,在她眼里,朱厚照就是个混吃混喝的登徒子。
顾如薇回到院里,破天荒的没有再去看棋谱,而是继续发呆,任由小丫头絮絮叨叨。
几乎朝廷的大员都接到了南京同乡,学生,恩师,同窗的书信。
汪直,回京了。
陛下圣旨,汪直,起复为镇国府管事太监。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立刻倒抽了口凉气,一时间手忙脚乱起来。
等自己冷静下来以后,这才发现其中的蹊跷。
陛下的圣旨,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早说了,镇国府管事太监,那不是太子要求设立的………
一时间,不好的念头浮上心头。
果然,内阁一问,内廷里也没有留存。
这下子,大伙脸都绿了,矫诏。
普天之下,刚矫诏的,再加上那些已经不能成为蛛丝马迹的蛛丝马迹,是个人都能拼凑出真相。
不成,不十成十就是太子干的。
之前怪不得太子不肯把镇国府太监给别人,大伙一时间也没有多想,再加上当时也的确太高兴了,这人选,就太子你自己来选吧。
再说了,反正内官是吃內帑的,随便你太子爷怎么弄都行。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太子这个狗都不理的东西,他到好,直接把汪直给整回来了。
失策啊,失策啊,这下子肠子悔青了。
如果是百官们尚且担惊受怕,那萧敬,直接就感受到了职业危机啊。
别人不知道,他可知道啊。
这哪里是太子的胆大包天,这明明,是陛下默许了的啊。
萧敬在前往暖阁的途中,手不断的抖着。
那道空白的圣旨,原来是用作这的,怪不得,怪不得………
汪直那个老东西,怎么在孝陵守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还不死呢,他怎么就活泼乱跳的又回来了呢。
要是在想深处点,萧敬冷汗都下来了。
汪直是干啥的,那是西厂的厂督,陛下肯定是不会设立西厂的,现在虽说在镇国府当差,但指不定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可是萧敬最大的威胁啊。
萧敬欲哭无泪,怎么内相人家都是八面威风,到了自己这,怎么就混成这个样子了。
现在到好,一个何鼎不够,还来个汪直。
萧敬哭丧着脸,还是去了暖阁,一字不差的禀告给了弘治皇帝。
果然不出萧敬所料,陛下一副早有所料的表情,看起来,啥都知道啊。
“萧敬,依你看,汪直进京,最快,要几日?”
“这,回陛下,依着奴婢看,大抵,大抵要是日夜兼程,马不停蹄,七日就能到了。”
“会这么看?”
“这,奴婢也是猜的,这有个一两日的差,也是正常。”
萧敬心里吐槽,汪直那厮定是一刻都不会耽误就往京城里撵,深怕夜长梦多。
七日,恐怕到时候,七日都不到啊。
“萧敬,朕看你这脸色,好像不怎么好。”
“啊”,萧敬有些惊慌失措,很快换上了和平常一样的笑容,“谢陛下关心,奴婢,奴婢这些日子,大抵是受了些风寒,这才………”
“哦?是吗?”
弘治皇帝似笑非笑的看了萧敬一眼,没有在追问下去。
“这些日子,太子若是找你办事,你尽心办着,朕都准了,知道了吗?”
“是,陛下。”
萧敬心里暗暗叫苦,陛下的意思,在清楚不过了。
太子这些日子能有什么事,这个该死的是太子弄到京师来的,太子定是要保住他的。
陛下的意思,不就是说,汪直也是他要留得。
“萧敬,别想那些没用的乱了心思,你是朕的大伴,只需记住这一点就行了,知道了吗?”
弘治皇帝自然知道萧敬的不安,适时的给萧敬喂了颗定心丸。
“是,奴婢知道了。”
弘治皇帝这番话,打消了萧敬所有的不安。
是啊,咱家是陛下的大伴,这情分可不是一般的啊。
这一点,宫里没有任何人比得上。
再说了,你汪直以前的主子,可是万氏那个老妖婆啊。
陛下的生母,孝穆纪皇后,可是死在那个万贵妃手里的啊。
这样想来,萧敬的心,一下子就舒畅了不少。
管你是谁,我自屹然不动。
这么大的消息,朱厚照不可能不知道。
饭,要一口口吃,事情,要一件件办。
看样子还要几天,不急,先办徐经这件事。
朱厚照让刘瑾传去消息,说是要请他们夫妇二人吃饭。
时间,地点都定了,要准时赴约啊。
徐经与杨氏受宠若惊,太子的宴席,规格很高啊。
刘瑾则是笑呵呵说到:“殿下说了,只是一顿便饭,徐相公和夫人不用拘束,不用拘束,也不必多想,到时候去就行了。
好了,咱家该说的都说了,就不打扰二位了,咱家,就先告退了。”
送走了刘瑾,徐经夫妇二人琢磨了许久,也不明白太子这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
不管了,这顿饭,肯定是要飞吃不成的。
到了日子,徐经夫妇二人早早的动了身,挑了几件拿的出手的礼物,可徐经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太掉价。
最后,还是杨氏一语点破,他是太子,这世上什么样的好东西他没有见过,你要是真的有了太子都没有见过的奇珍异宝,那才是大罪呢。
给太子送礼物,得具特色。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送了杨氏本来带来准备联络感情的的特产,李在的归去来兮图。
此物,倒也是有上几分重量。
这个好,徐经高兴不已,“还是夫人想的周到,雅而不俗,雅而不俗,为夫服了,服了。”
“还贫?还不快写动身,总不能让殿下等着你我吧。”
杨氏嗔怪一句,这些日子,夫妻二人感情是突飞猛进,每日都是蜜里调油,这杨氏,可不是红光满面的。
说来也巧,正好就在门前小巷遇见了朱厚照。
徐经夫妇就要行礼,朱厚照压了压手,笑着说:“好了,外面就不必如此多礼,走吧,先进去再说。”
进了院子,顾如薇轻盈身子,快步迎了出来。
杨氏看见的第一眼,只觉得眼前女子倾国倾城,红颜祸水四个字不由得蹦在脑子里。
恐怕没人会想到,这种地方,会有如此……
那身段,那皮肤,那脸蛋,就是她个女人看了也会心动啊。
徐经更是大吃一惊,这不是………
顾如薇有些羞怯,只是做了个万福,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朱厚照进了屋,顾如薇紧紧跟在后面,将徐经夫妇二人落在后面。
徐经这才告诉夫人,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潇湘院的花魁啊。
杨氏莫名由来的吃味,瞪了徐经一眼。
等夫妇二人进了屋,朱厚照很是放松了张开双手,顾如薇也比上次更加熟练的脱下袍子,换上道服。
整个过程,两个人都没有言语交流,却是分外默契。
徐经和杨氏都在猜测,二人的关系………
金屋藏娇啊。
换好衣服的朱厚照倒是很有主人风范,顾如薇放好衣物,给众人斟了茶就退了出去。
徐经拿出画,可是没等介绍几句,朱厚照就随手放在一边。
徐经有些尴尬,看得出来,太子对这个,没什么兴趣。
朱厚照这是第一次和徐经交谈,东问西问几句,这话题,就绕不开科举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