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八)
这个时候,汽车已经到达了车站,车子停了下来,楼家明对陈文志微笑说道:“送到这里吧,乡下的房子盖好了给我个信,我一定要来看看。”
“那肯定的。”陈文志心里高兴。
“好,我相信你的眼光。”
“家明,你的愿望是什么?”陈文志好奇起来,年轻人,哪个没有志气。只是有的会说出来,有的不会说出来罢了。
楼家明微微一笑,想了想,对他说道:“我嘛,我刚回国,很多事情还没想清楚,等我想清楚了,我再告诉你。”
陈文志笑笑,和楼家明道了别,就进了车站,坐上车回陈家村了。
陈家村已经是一片绿色的海洋。
陈文志到了陈家村,回到故土,让他脚步轻盈,身心放松。
他愉快极了,看了熟悉的故园一草一木,脸上笑开了花。
他首先回了家,见过了母亲和奶奶,奶奶虽然天天躺在床上,不能行走,但是精神还尚好,看到孙子回家,自然更加高兴,都从床上半坐了起来。
阳光灿烂至极,如同金子,全家人仿佛过年,家里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氛围。
文志告诉了家人自己拿到木雕比武第一名的好成绩,以及获得了一千五百块大洋的奖金。
奶奶惊得连连拍手,一千五百块大洋哪,她一辈子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多钱。
老人表示不相信,陈文志嘻嘻笑着拿出装着白花花大洋的袋子,沉甸甸的,压得他伸不直胳膊,不过内心却是从来没有过的高兴。
李翠仙也是很多年没有一次性看到那么多大洋,自从嫁给陈儒之后,日子一直过得十分清贫。
白花花的大洋耀花了她的眼睛,她激动地流下了眼泪,日子终于苦尽甘来,儿子出息了。
奶奶的眼睛也红了,她望着天空,喃喃地说道:“儒儿,儒儿,你在九泉之下看到没有,你有了一个出息的儿子!”
陈文志立马抱着奶奶和母亲,拍着她们的肩膀安慰他们,“奶,母亲,我能赚到大钱是喜事,你们应该高兴,哭什么,不要哭,要笑。”
李翠仙立马拭泪,奶奶也咧开嘴笑,没牙的嘴看着特别喜庆。
陈文志带着微笑打量家里摇摇欲坠,四处漏风的泥巴屋,他的爹娘在这间泥巴屋成亲,他们兄妹三在这间泥巴屋出生,与此同时,就是在这间破败坏堪的老房子里,他送走了病逝的父亲,又在这间一无所有的老房子里,他眼睁睁看着大哥和舅舅进了城,还是在这间阴暗潮湿的老房子里,他与妹妹一天天长大,而母亲和奶奶则一天天老去。
时光啊,如同海底的激流,奔逝无声。
“孩子,这钱娘给你存着,以后娶妻用。”李翠仙打算把这些大洋收起来。
“不——”陈文志收回风筝般放远的思绪,伸手制止,他看着房子四周,脸上焕发出异彩,眼睛如同星星般闪闪发光,他说出心中感想:“娘,小时候我曾经说过,我要给你,还有我奶,盖明亮的大房子。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李翠仙心中掠过一阵暖流,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她想起文志小时候,每次听到他要当木匠的想法,她就烦他没出息,没本事,气他不像老大文昌那样聪明好学,如今看来,真正有出息有志向的居然是从小想做木匠的小儿子。
世事真是出人意料。
现在大清亡了,科考取消了,文昌成了一个绝望的书呆子,一天到晚闷在书房里不出来,李翠仙身在陈家村,却时时担心在杭州城的大儿子想不开又做出什么寻短见的傻事。
“娘,奶,我要给我们家盖大房子,而且要盖陈家村最好的,最大的!”陈文志豪气冲天,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激动和兴奋让他脸上一片潮红。
奶奶惊得半坐了起来,脸上又是欣慰又是眼泪。
陈家村最大最好的房子?他们老陈家一直在陈家村排在末尾,从来没有站在人前去过。
陈儒和陈儒的父亲都老实巴交,没想到孙子如此出息——但是——
老人皱着眉头,隐隐不安,她害怕太出风头,会招致灾祸。
李翠仙看了看四周,对陈文志劝道:“这房吧,我和你奶住着住着也习惯了,它既然一直没有倒,我想也不会倒。不如这钱留着以后给你娶妻用吧,你明年也十六了,年纪不小了。”
陈儒在他这个年纪,已经和她好上了。
也不知道这个有出息的小儿子有没有自己的相好,上次来家里吃饭的那个有钱人家的小姐不知道还没有和他在交往?
李翠仙一肚子的心事。
作母亲的,最大心愿就是看着儿女成家立业。
“娘,你别急,娶妻的钱以后再赚,再说了,就算今后娶妻,也要有一个漂亮的新房子是不是,谁家愿意把女儿嫁到这种泥巴房里来受罪?”
陈文志仍旧嘴里噙着笑。
一语点醒梦中人,李翠仙笑了,没错,没个好房子怎么娶儿媳妇,鸟儿都需要一个好巢呢,她终于松了口,说道:“好孩子,你真聪明,那就依你的,盖房吧,也让你九泉之下的爹扬眉吐气一下。”
她心里欢喜地想到,老陈家又站在陈家村前面去啦。
“好,那么娘,我现在马上去找师父,我只向厂里请了五天假,得尽快回杭州城,这盖房的事,我想交给师父负责,你看行吗?”
“当然行,梅福待你如亲生骨肉,你交托他盖房,我当然放心。文志哪,今后你出息了一定要好好孝顺你师父。”
“那是自然。”
陈文志如今出息了,有了钱,衣锦还乡,自愿要报答师父的养育之恩,他去了集上,采办了许许多多贵重的礼物,师父喜欢喝酒,他便把集上最好的酒买空了,师父以前被师娘克扣着都不敢大口吃肉,他便买了整头刚杀的肉猪,师父一直穿得破衣烂裳,他便去绸缎店买了最好的绸缎等等。
村里人都知道陈文志赚了大钱风光回来了,有些闲逛的,便跟在陈文志后面,好奇地打量他买这买那。
总之,陈文志花了一百多个大洋,把从小到大,亏欠的拜师礼谢师礼,一次性全给补齐了。
所以,他回陈家村的时候,后面浩浩浩荡荡地跟了一支长龙般的队伍,两个屠夫各人扛着一扇猪,酒店的掌柜亲自上阵,挑了两箩筐的好酒送到陈家村,绸缎庄的副掌柜带了镇上最好的裁缝,抱着一堆上等的丝绸,要给梅福量身定制几身漂亮的衣服。
陈家村所有的村民听到动静,全部出来看热闹了,他们跟在队伍后面,观看着,议论着,因此,队伍越来越长,越来越长。
陈文志听着村里人的议论,止不住嘴角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