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四十)
周嗯来伸出自己年轻的手,握成拳头,对陈艺志说道:“来,君子重诺,我们碰拳,一万年,此心此意,绝不更改!”
陈艺志又觉得这个年轻人有些孩子气,他微笑起来,也学他的样子,伸出手,握成拳头。
两个人,一中年一青年,拳头在半空中轻轻地碰了碰,达成传奇般的承诺,然后都笑了。
这个时候,楼家月寻了过来,她一边走一边唤道:“艺志,艺志——”
周嗯来回头看了一眼,对陈艺志说道:“你太太来找了,那么,陈先生,咱们后会有期!”
陈艺志微微笑,点点头。
周嗯来便拿着书昂首阔步地走了。
陈艺志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征征地出神。
楼家月走到陈艺志面前,见他仿佛灵魂早己出窍,便对他好奇地问道:“刚才你和谁在说话?你认识他吗?”
陈艺志微笑起来,回答道:“一个伟大的年轻人。”
伟大的年轻人?楼家月心里更加好奇,年轻人,还用“伟大”这个字眼来形容?
那个年轻人,刚才她也看到了他的背影和侧面,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比她的华**不了几岁,艺志居然说他是一个伟大的年轻人?
陈艺志仍旧看着周嗯来离去的方向,久久回不过神来。
楼家月惊讶地发现陈艺志变了,此时此刻的他,抬头挺胸,背脊如同线锤一般的笔挺,他精神了,他的脸上有了光彩,他的眼里有了亮光,之前的他,就像一棵失水的植物,可是此时此刻的陈艺志,就好像夏天的阳光下,在旺盛生长的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他好像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
这样的变化也太大了吧!
楼家月讶异地睁大了眼睛,脸上满面笑容,她伸出手,轻轻地推了推陈艺志,对他问道:“那个伟大的年轻人是谁呀,好像改变了你哩。”她感激地想,刚才那个气宇轩昂大步离去的年轻人,就像医生一般,治好了陈艺志的心病。
她真的要面谢才好哩!
陈艺志病了好几个月,如今总算康复了,她深情地凝视着他,仿佛看到了初相见那个信心十足的少年。
那个时候,他刚从乡下来到杭州,可是眉眼间,却充满坚定与自信;她痴痴地凝视着他,仿佛看到那个在上海双鸿泰信心十足的二东家,他在穷乡僻壤的森林里利用他的智慧巧运大圆木,他在木构件上拿出巧思雕戏文;她微笑地看着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在香港艺华盛拒绝日本人的邀请的陈老板,还有那个不顾众人的反对,收留逃难工人的工会陈主席。
如今他回来了,真是太好,太好了!
楼家月激动地想,刚才那个年轻人,到底是有什么样的魔力,医好了陈艺志的心病?
陈艺志收回视线,开心地笑了笑,伸出手,将家月的手放进自己的胳膊肘儿,夫妻俩转过身,慢慢地往回走,温暖的海风轻轻地吹着他们的衣角和头发丝,不远处的海平面上,一群白色的海鸥在上下飞舞。
陈艺志温柔地微笑说道:“没错,太太,还是你了解我,我其实上船的时候,情绪很低落,整个人就像进入坟墓一般。我看不到希望和方向,到了新加坡,估计也不能像从前那样精神劲十足地做生意,可是刚才那个年轻人,他给了我希望和方向,此时此刻,我真的很感激他。”
“哦,他给了你什么希望呀?”不知何时,楼家明钻了出来,他站在夫妻俩的面前,睡了一觉的他,如今恢复精神,笑眯眯的,心情不错。
他伸了伸懒腰,对着大海,激动地大喊了一声:“我们平安啦!”
此时此刻,轮船已经驶到了太平洋中心,他们终于成功地摆脱了战争的阴影,获得了暂时的平安。
楼家明激动地心想,这次不顾生命危险跑回了香港,不但自己活着回了新加坡,而且救了妹妹和妹夫,思雅要是看到了,肯定会把他夸得像天上无所不能的神一样。
楼家明想到这里,抿嘴一笑,一颗心如同食了糖一般,甜丝丝的。
唉呀临危不惧,重亲情,重友情,勇气坚定,足智多谋,这样的自己,连他自己都要爱上呢!
楼家明思着想着,自恋地摸摸自己的脸,一直以为自己是贪生怕死的狗熊,没想到,人到中年,终于英雄了一回,这件事,够他吹一辈子了。
陈艺志哈哈大笑,他看一眼家明,便知道他在想什么,感激地说道:“家明,谢谢你,是你救了我们夫妻,我一辈子都会记得你的恩情!”
楼家明脸上一红,如同煮熟的龙虾,十分不好意思,立马转移话题,好奇地问道:“那个年轻人怎么给了你生的希望和方向呀?他有这么大魔力?”
陈艺志微微一笑,对家明说道:“对,他刚才跟我说,他是去法国留学的,他已经找到了中国变得强大的方法。”
楼家明双肩一震,但还是不太相信,不可能传奇的人物全部让他们碰到了,他开玩笑说道:“我当年去英国法国留学,也是去寻找让中国变得强大的方法呀,那个年轻人,不过是捡了我当年的剩饭吃嘛,有什么了不起。”
陈艺志摇摇头,认真地指出楼家明的胡说八道:“你当年留学,完全不是你自己的主张,你是你爹逼着你去的,你爹希望你师夷长技以制夷,你根本不愿出国,而我刚才认识的那个年轻人,他非常的主动,有志气,有智慧,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杰出人才。”
听到这里,楼家明脸上开玩笑的神情没有了,他皱起眉头,内心好奇起来。
三个人坐在甲板上的椅子上,晒着这海上的太阳,家明眯起眼睛,说道:“艺志,刚才你说那个年轻人想出了救中国的方法,什么方法?”
“社会主义!”陈艺志如同食了兴奋剂,把刚才周嗯来对他讲的关于社会主义的解说,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部又说了一遍。
楼家明一边抽雪茄一边听着,楼家月也静静地坐在一边。带着咸腥味的海风轻轻地吹着,甲板上有人在散步。
陈艺志说完之后,总结说道:“我本来心灰意冷,到了新加坡,也如同行尸走兽,振作不起来,觉得再拼命再努力,过了几年,又全部化作流水浮灯,所以情绪很低落,直到这个年轻人的出现,对了,他叫周嗯来,你看这名字也很大气很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