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九十)
“没错,我想让文志一家与我们一起去台湾!”庞三多爽朗地笑起来,眼前一亮,心中豁然开朗。因为想到这个主意,现在的他,重新恢复了精神,反倒觉得让小妻子去一趟杭州寻亲,这件事非常的有意义!
陈文艺征询地看着庞三多,内心升起一个又一个问号,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的内心升起一阵迷雾,老实地回答道:“三多,我当然也想与我二哥二嫂一家生活在一起。这十八年来,我没有见到一个亲人,你不知道,对于亲情我是多么渴望!可是我二哥二嫂他们,恐怕不会与我们去台湾的。”
她现在知道庞三多给文志写信的意思,类似于招安。因此,对于他的信反倒不是特别热忱。
她的丈夫对于国民党有一种极其忠诚的信仰,以为天下所有人都与他一样,认为国民党是天下最好的党,所以他要写信招安陈文志。与他一起去台湾,为国民党的东山再起发光发热。
可是——
陈文艺心里是清醒的,她早就知道**得了天下,如今是民心所向,百姓的心里只有**,她甚至早就听到了一首歌“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百姓好喜欢。”
这首歌就是民心,是对国民党治国最大的讽刺。
解放区是**解放的地方,这首歌在全国各地流行,但她不敢在庞三多面前唱出声。
而且前不久,也就是十月一号,**在北京**成立了新中国,举国欢腾庆祝。
看到这一幕幕,陈文艺才有了逃离的心。
如今因为庞三多的缘故,她改变主意,决定和他一起去台湾,也是因为爱情和亲情,而不是因为自己的政治主张。
女人和男人完全不一样,女人把自己的小家庭看得天下一等重要,男人却把政治抱负理想事业放在第一位。
所以庞三多不肯妥协,最后是陈文艺妥协。
陈文艺为难地想,她最后妥协,那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他二哥二嫂怎么可能妥协呢?他们如果回国了,那么吃了许多年战争的苦,如今换来了和平与安宁,自然会选择**,庞三多自作主张要写信给二哥,想招安他们,估计不太可能会成功。
庞三多却不知陈文艺内心所想,信心满满兴致激昂地走进书房,拿起纸和笔,小兄弟文志最听他的话,他一写信他准来。陈文艺站在他的身侧,庞三多提起笔,高兴地对陈文艺说道:“夫人哪,你有不知,这次委员长撤走台湾,会带走许多人才,委员长非常重视人才,现在全国有名的大学教授基本上已经许诺委员长要跟他去台湾,大力发展台湾教育,因为教育是一个国家前进的根本。”
陈文艺听得瞠目结舌头,现在她终于明白,国民党撤走台湾,是打算去台湾东山再起,重新建国了。不过想来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毕竟日本的领土面积也不大,却成了世界强国。
庞三多仍旧兴高采烈地对陈文艺说道:“你二哥是雕花圣手,是木雕界的传奇,他的木雕作品《西湖十景》、《中华复兴》以及《万神纪》,到现在都成了传说呢。他正是蒋委员长需要的人才啊!”
庞三多双眉带彩容光焕发开始奋笔疾书。
陈文艺静静地听着看着,只觉得委员长带着大家去台湾,怎么像是登上了一艘诺亚方舟呢,船上载满了各种物资和生命,就让了洪水退去,可以重生。
她心想,委员长想从大陆带走财富和人才,大概也是想着到台湾后,发展国力,然后重生吧。
陈文艺知道二哥多半不会同意与他们一起去台湾,就算全国所有的知名大学教授都跟委员长去台弯了,二哥不会去。因为二哥爱国,他认为内地才是他的家,大陆,杭州,陈家村,那是她,也是二哥的根。
但看到庞三多的书信已经写满两页纸,她也实在渴望一大家子人生活在一起,因此,便任由着庞三多写好信,装进信封。
也许万一,二哥同意了呢。
庞三多把信件递给陈文艺,对她说道:“如果你找到你二哥,就把这封信交给他,如果不是有令在身,我不能离开,我肯定亲自去请他了,但是见字如面,我相信,他看到我的信,一定会跟着你来到我身边的,到时候,我们就真正的一大家子人都团圆了!说句实话,与文志这个小兄弟将近二十年没见,我还真想念他啊。”
庞三多说到这里,雪地与陈文志初见的画面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微微笑了一笑,对陈文艺说道:“一转眼,一辈子就过去了,我希望我的晚年,能和我的好兄弟在一起,天天能见面聊聊天喝喝小酒。”庞三多欣慰地想,委员长对人才十分重视,这几个月,自从决定撤走台湾后,他就在到处搜罗人才,都是国宝级的人物,有孔子的嫡系长孙孙德成,还有文学家梁实秋,林语堂,以及各个领域顶尖的人才。委员长说要带走120到150万人,只要带走足够的财富和人才,再有极大的可能重新振作起来!他作为国民军的大将,一定要为委员长出力!劝说陈文志和他一起去台湾,就是为委员长尽忠!
陈文艺点点头,把信件小心翼翼地收好,她对庞三多说道:“你放心吧,我也希望永远和二哥二嫂一家在一起,他们替我们照顾孩子十多个,我也希望有机会能照顾他们。”
庞三多点点头,对陈文艺说道:“去吧。”
陈文艺笑了笑,依依不舍地看了庞三多一眼,然后她像一阵狂风似的,简单地收拾了盘缠行李,就像闪电似地奔出家门,打算赴陈家村寻亲去了。
临出门的时候,庞三多看着她,内心痛苦得无法用语言形容,平时感情内敛的他突然叫住了马上要出门的陈文艺。
他自己也有一些迷惑不解,痛苦和恐惧突如其来,让他十分意外。
文艺一呆,转过身来,焦急地看向庞三多,仿佛恨不得马上转身离开似的。
庞三多努力笑了笑,三步并作两步地,大步走到陈文艺面前,他依依不舍地看着妻子,仿佛要把她的形象烙进心里去似的。
陈文艺又看了看时间,对庞三多不耐烦地说道:“只有三天时间,三天我就回来了,你还有什么事,你快说啊,时间不等人!”写信都快浪费一个小时了,收拾行李又用了一个小时,此时此刻,她的内心焦急如焚。
她去杭州,路上来回就要四五个时辰,从南京到杭州,从杭州到陈家村,路上来过就要七八个小时!
她必须争分夺秒。
庞三多痴痴地凝视着陈文艺,铁打的汉子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他觉得莫名其妙,可此时此刻,他的鼻子长时间发酸,眼圈发红,一颗心总是不安地跳动着,仿佛有大事情要发生!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心里隐隐地感觉大事不妙,一个声音在他的心里呐喊,不能让文艺走!可是事情已经走到这种地步,他也不能留住她。
陈文艺更加焦急了,她干脆对庞三多说道:“你不说,看来是没什么事了,这样吧,我走了,三天后准时回来。”说罢就要闪电似地出门。
“文艺!”庞三多闪电般地伸出手,扣住陈文艺的手腕,心里的痛楚如同潮水一般汹涌涌而来,让他不知所措。
陈文艺吓到了,眼里有了泪,她跺着脚,几乎哭道:“你都同意我去寻亲了,不许反悔!”
庞三多愣了愣,苦笑一声,用极其温柔的声音说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反悔。我是说——”他担心地看着她,一颗心痛苦地怦怦狂跳,他用暗哑的嗓音说道,“我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好像你这一走,我再也见不到你似的,文艺,你要记住我的话——”
陈文艺立马挥手说道:“不会的,三天后,就算找不到我二哥他们,找不到孩子,为了你,我也会回来的!”
庞三多仍旧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像一个大人叮嘱孩子似的,对她细细叮咛说道,“你等等,静下心来,仔细听我的话,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所以你记住了,最好是速去速回!如果第一天就找到了孩子,那么不要做任何耽搁,马上回南京,懂不懂?”
陈文艺傻了,呆呆地看着庞三多。
庞三多眼睛红红的,如同兔子,他对她说道:“大部队随时可能会半夜出发,军令如山,我不可能因为答应等你三天,就真的留下来等你三天的,你明白吗?”
他说到这里,一颗心痛苦地揪在一起,用力地握住陈文艺的手。
文艺呼痛,庞三多才松了手,他依依不舍地看着爱妻。
陈文艺内心莫名地一阵难过,努力笑了笑,对庞三多说道:“好,我答应你,早去早回,绝不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