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一阵夜风吹过,庭院内的古老松柏如同潜伏的怪兽,让人有些害怕。
卢仙儿感觉陈文志的恐惧和纠结了,她笑了笑,嘲讽地说道:“刚才还说只要我需要,你什么都肯为我做,这么快就食言了?”
陈文志被激得抬起头来,脸上**辣的,对她恼道:“那你说要怎么拆?”
仙儿顽皮邪恶地笑起来,如同一个小妖女,鼻子里冷哼一声,对他吩咐道:“就是把菩萨的手脚折断,然后,放把火,把菩萨庙烧了。我进村的时候看到你们村的房子大部分是木结构的,所以很容易烧掉。”
天啊!陈文志眼睛睁得像铜铃,太可怕了!他从来没有想过,大方纯善如同仙女的卢仙儿会有如此妖魔化的一面。
感觉到他的迟疑和害怕,仙儿继续用激将法,她缓缓地笑道:“你不敢了吧?唉,文志,你是年轻人,怎么和村里那些无知的村民见识一样,你知道吗,北京开战了。”
什么,北京开战了?庞大哥还在京城吗?
如同晴天霹雳,陈文志面色焦黄,双手握拳,呆呆地看着一个方向出神。
仙儿继续给他洗脑:“哼!如果菩萨真的能显灵,为什么朝廷和洋人打起来的时候,总是失败?!为什么八国联军进京抢紫禁城,烧了圆明圆?!为什么我们国家越来越不行了?就是因为闭关锁国,搞封建迷信!”
陈文志静静地倾听着,渐渐觉得仙儿说得有道理。
卢仙儿发誓要把陈文志洗成一个革命志士,因此,继续滔滔不绝地说道:“人家洋人呢,他们有火枪,火药,炮弹,轮船,火车,还有各种各样的机器厂子,总之,他们不搞迷信,他们搞科学搞实业,他们有许多新鲜好玩的东西!听我爹爹说,现在有些人觉醒了,说要学习外国人的长处,所以我们作为年轻人,应该也向外国学习,不搞封建迷信,这祭拜菩萨的事,绝对不能干!”
对于仙儿的话,陈文志听得似懂非懂,他从没出过陈家村,不懂外国的东西,也不能像仙儿地样去想问题,现在想想,也许仙儿说的是对的。
外国真的那么强大吗?
他迟疑地问道:“外国人不搞迷信吗?”他鹦鹉学舌般学着她说话。
“对呀!”仙儿得意地笑笑,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慧黠。她肯定不会告诉陈文志,外国人信上帝,国外有基督教,天主教。
她呆在陈家村一年多,如同金丝笼里一只可怜的鸟,哪儿也不能去,她身体虚弱,不得自由,离开家人,时间久了,她恨这个地方,恨陈家村!
这就是她想叫陈文志烧菩萨庙的原因,此外,她确实被逼着吃了一年多的供果供品,如同一只天天被填喂的可怜的小鸭子,现在看到供品已经到了恐惧的地步。她恨陈家村,她最恨陈家村的菩萨,如果没有这个菩萨,她就不用吃那些恶心的东西了,也许心情能好一点。
因此,她继续劝说道,“文志,你去拆那菩萨庙,是帮了我大忙,我进村的时候发现了,你们陈家村是大山深处的村子,到隔壁村有走两天一夜的山路,所以这个菩萨庙拆了,张妈就再也没有地方拜菩萨,我就不用吃那些供品了,因为没得吃了,这样我的心情好了,我的病也会好起来的。”
她得意地想,假如文志听了她的话,烧了菩萨庙,那么也算是她对陈家村,对张妈的报复,真以为她是院子里的蔬菜,无欲无求老老实实地呆着生根长苗?哼!
“就算我烧了,村里人也会想办法重建的。“陈文志喃喃地说。
仙儿立马反驳道:“就算重建,至少也要好几个月,我也能过几个月轻松自在稍微开心一点的日子。”她说到这里,想到自己可怜的境遇,不由伤心地哭起来。
“呜呜呜,呜呜呜——”仙儿有意撒娇示弱,哭得楚楚可怜,像小猫叫。
陈文志看到好朋友哭了,立马慌了,对她道:“你别哭呀,我只是在考虑,又不是说不肯帮忙。”
仙儿一边哭一边抽噎着说道:“随便你吧,我只有你这一个朋友,如果你不肯帮忙,我也没办法,有一天,如果我吃这些供品吃死了,你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到墙根来寻我了。”她开始用激将法,被居禁在陈家村哪都不能去,她的内心充满愤怒和仇恨,因此,想干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所以她才想出这一招。
此时此刻的卢仙儿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但是她有陈文志,她可以用意念控制陈文志,让他为她做事。
果然,陈文志说道:“仙儿,我考虑一下,明天回复你。”
高墙那一侧的卢仙儿停止哭泣,顽皮地笑了。
第二天,陈文志抽空去找了村里的朗中,向他请教生病的人到底是应该多吃还是少吃,朗中立马回道:“当然要少食。”“那能吃供果和供品吗?”“有些供品可以吃,有些供果性寒,对身体无益,不能吃,至于供品,一般都是面点,味厚甜腻,对于生病之人,最好不要吃,容易引起咳嗽,使病情严重。”
果然如此,仙儿没有骗他。
陈文志点点头,他又去问村里通时事的长辈,那个老木匠刚从北京回来。
他激愤地谈起北京开战的事情,红着眼告诉陈文志:“圆明园那火啊,烧了三天三夜!”
陈文志才知道仙儿说得没错,八国联军侵华,抢了紫禁城无数宝贝,美丽的圆明园也被烧了!
陈文志明白过来,原来一切的一切,仙儿都没有骗他,她的病越来越严重,确实与天天吃供果供品有关。这什么菩萨,既不能保佑他的好友仙儿身体健康,也不能保佑这个国家强大,那么,天天还去祭拜她有什么用?!
少年陈文志的内心升起一股勇气和豪气。
他别了义愤填膺的老木匠,一个人往师父家走,他筹划了一个白天,到了晚上,没有去赴仙儿的约会,而是直到跑到村东头的菩萨庙,趁着月黑风高,无人之夜,鼓起勇气,把泥菩萨的手脚全部折断,然后临出门时,放了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