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四十三）
陈华盛笑了笑，对楼家月奉承地说道：“娘，我既像爹也像你，我之所以想成为爹那样的人，是因为我在美国多年，个中滋味实在受够了——”陈华盛说到这里，内心如同打翻了五味瓶，百感交集。
怎么？楼家月的心中升起阵阵迷雾，她表示自己听不懂儿子的话了。
陈华盛看着远处，久远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重新浮上心头，他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在国外的十几年，他对楼家月说道：“娘，虽然现在我们中国人，在美国，没有人叫什么清佬，**猪了，但是中国人地位不如黑种人，是普遍存在的现象。”
楼家月一征，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年轻时在香港和新加坡的种种往事，她曾经无数次被白种人看不起，哪怕她比她们有钱得海去了。
陈华盛继续回忆着说道：“美国种族歧视很厉害，在他们国家，白种人高人一等，他们看不起黑种人，你以为我们黄种人至少会排在黑种人前面？不，我们黄种人排在黑种人的后面！在黄种人里面，日本韩国人的地位高一些，我们中国的地位最差——”
说到这里，陈华盛眼睛红了，对楼家月感慨着说道：“寄人篱下，低人一等的生活不好过啊——”
楼家月听到这里，一阵心酸，她原以自己和陈艺志在国内过着贫苦的日子，一双儿女和大哥在美国过着人上人的生活，可以让她放心。现在看来，事实并不如此。
陈华盛看到母亲眼中的心疼，立马笑了笑，安慰母亲道：“娘，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舅舅舅妈对我很好，我在物质上很丰盛，舅舅很会投资理财，他像变魔术一样，能让钱生钱，你们在新加坡创业赚的钱，舅舅到了美国后，投资股市，基金，买房，买地，让它翻了几番，所以我们在美国日子过得不错，我们住的是大房子，开的是豪车，可是就这样，那些白种人黑种人仍然歧视我们。”
陈华盛说到这里，叹息一声，无奈地说道：“这种对中国人的歧视渗透在方方面面，职场上也如此，我博士毕业，先在一个大学当助教，可是不管我多么努力，在学业上多么优秀，我总是不能升职，永远是一个小透明的存在，后来，从高校辞职出去，在一家公司工作，同样被歧视，被不尊重不信任，没有任何升职的可能。我人生的成就感，存在感，在美国是等于零的。”
听到这里，楼家月心疼儿子，眼睛都红了。
陈华盛努力笑了笑，掐断过去的回忆，总结说道：“总之，在国外呆久了，便时刻想回国了。”
楼家月点了点头，她渐渐有些理解儿子决定回国的心了。
陈华盛看着远方，继续说道：“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这十几年来，我在国外，心想中国人为什么会被外国人看不起，这其中的原因是什么？什么时候，我们中国人也能像外国人一样，抬头挺胸地做人？大家都一样，不管是白皮肤黄皮肤还是黑皮肤，我急切地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我这辈子看不到，那么，我也要努力让我的儿子辈，孙子辈看到，希望中国人在全世界都有扬眉吐气的一天！”
楼家月这个时候说道：“这种被歧视的滋味我在香港的时候也尝到过。”她情不自禁地说起往事，“那个时候，你和爱月刚刚满月，你爹为了哄我，讨我开心，带我去香港的商场购物。在商场，我们碰到一个白种女人，白肤金发蓝眼珠，又高又壮，像只大河马，明明是她撞了我们，可对我们破口大骂，因为香港是英国人的地盘——”
陈华盛点点头，笑了笑，高兴地说道：“那么说来，母亲就很理解我话里的意思了，也明白了我为什么要回国的心了！”
在那个瞬间，母子之间是透明的，彼此的心好像是水晶琉璃做的。楼家月终于对儿子有了彻底的了解。
楼家月心中有所触动，她回忆着往事，喃喃地说道：“我想，我们中国人之所以被外国人看不起，是因为中国多年的贫困积弱，以前清政府不行，后来大清亡了，民国和平了几年又变得一片混乱，民国也不行。现在新中国成立了，日子好过了，但是新中国仍然很贫困落后，一个大国要崛起，总是需要时间的。”
“对！“陈华盛激动地拍案而起，兴奋让他满脸通红，他很高兴母亲和他想到一块去了，他对这个一直居家当主妇的母亲另眼相看，原来母亲和父亲一样有见识有智慧。
楼家月看到神情异常激动的儿子，有些发愣。
陈华盛看了看有些不知所措的母亲，他又缓缓坐了下来，他笑了笑，心平气和地解释道：“娘，你想得是对的，我也是这样想的，那么新中国要发展，要富强，我就必须回来！我想，只要我们新生代，像我这样的年轻人，都肯为国家发展出力，那么，相信，有生之年，我一定能看到新中国走向繁荣富强！”
楼家月点了点头，看了看双眉带彩，一脸兴奋的儿子，她张了张嘴，又什么也不说。
她想阻止他去做危险的工作，可是想到儿子的一片赤子之心，她又心虚得开不了口。
总有人以凡人之躯，比肩神灵。
如果这个人一定要是她的夫，她的儿，她也没有办法。
陈华盛双眼如同星星般闪亮，他慷慨激昂地说道：“娘，你现在明白了，我不是为爹回来的，我是为自己回来的！我喜欢这个新中国，她带给我希望，带给我力量！我崇拜**，我也欣赏我爹，我想成为一个干大事的人。而不是只能照顾好自己不拖累国家的普通人。”
楼家月脸上一红，知道他说的是她和她大哥，她想了想，抬起头来，慈爱地看着儿子，对他温柔慈爱地说道：“孩子，娘不是那么自私无知的人，你知道你爹为什么叫你回国吗？”
陈华盛点点头，他对楼家月说道：“娘，我打算陪你几天，我就出去找工作，我想以我这样的能力，还有我的学历，一定能很快找到适合我的工作！”
楼家月摇了摇头，对他说道：“你找工作不用急，你多陪我几天，等你爹从蒙古回来，你爹有个朋友，姓邓，他说国家现在正研究原子弹，需要各方面的人才，你学化工的，更是最需要的人才。”
“真的吗？”陈华盛感觉到属于他的机会来了，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他手足无措，激动不己。
楼家月笑了笑，对陈华盛提醒说道：“傻孩子，搞原子弹很危险的！我听说那种工作辐射很强，人受的核辐射多了，会死掉的！”说到这里，楼家月恐惧得眼睛都红了，她害怕地说道，“娘只有你一个儿子，你以前还有一个哥哥，小名叫大宝，他小时候就没了，那几年，娘就像疯了一样，同样的伤痛，我不可能再承受得起——”
楼家月说到这里，泪落如雨，心里的痛苦与恐惧无法用笔墨形容。
哈哈哈，哈哈哈，陈华**笑起来，对楼家月安慰着回答道：“娘，这是道听途说，危言耸听。也许，搞原子弹研究，是有核辐射吧，但是我告诉你以下三点，第一，从来没有听说过某人受过核辐射死掉的，最多流流鼻血，掉掉头发；第二，中国人口基数大，人才特别多，就算我去搞原子弹研究，肯定也进入不了重要部门，我会出一份力，但是我肯定不是那个挑大梁的，所以特别危险，核辐射特别强的地方，我想进也进不去；第三，娘，你应该记得，你年轻的时候，日本鬼子侵略中国，很多热血青年为了建立新中国，为了中华民族的复兴，抛头颅洒热血的革命，连自己的命也不要，只为了换来中华民族的富强，那么，娘，两厢对比，我掉一点头发流一点鼻血又算得了什么呢？是不是？”
陈华盛说得头头是道。
楼家月居然被儿子说动了，看着儿子闪闪发光如同小太阳般的脸，她叹息一声，说道：“好吧，我也不劝你了，这样吧，你就等你爹从蒙古回来，他会安排好一切的。”
“好！”陈华盛开始充满期待。
六天后，陈艺志从蒙古载誉而归。
当他从飞机上下来，杭州政府的领导同志得到消息，亲自到机场迎接，欢迎的队伍排成两列，他们有的手捧鲜花，有的拉着红色的横幅，横幅上写着“欢迎木雕大师陈艺志先生载誉归来！”
看到陈艺志下飞机时，他们激动得鼓掌欢呼。
听着他们热情的掌声，陈艺志终于知道，他作为手艺人，在新中国，算是出头了！
杭州的政府领导与陈艺志一一握手，恭敬地叫他：“陈大师。”
陈艺志心情激动地想，年过半百，他终于成大师了，哈哈哈，哈哈哈。他要改变世人“手艺人是下九流，不如读书人”成见的梦想要实现了。
